第24章 兵臨城下

兵臨城下

明州來得比預料中更快。

各支長老的人選已陸陸續續進殿。他們随意站着,偶爾有互相打量的,但沒有人主動開口招呼。

延清殿的氣氛有些壓抑。

蘇簡數了數人數,十二人已齊,他起身走向贊伯,卻被贊伯伸手阻止,“時辰未到,再等一會,還有一人。”

不是十二支各出一人嗎?還有誰?蘇簡有些好奇。他轉頭看了看已經在殿內的人。

有兩位女人,一個雙手抱胸靠在柱前,閉着眼睛;一個時不時走來走去。無論她走到哪,不遠處都會有個男人跟着,莫非這兩人認識?蘇簡不動聲色的繼續觀察。

男人中有一個甚是高大魁梧,粗眉倒豎,雜草般的胡子從耳間延到下巴,臉上還刺有囚字,顯然是死刑犯才有的待遇;

另有一人身材和他差不多,不過長得倒沒這麽兇神惡煞,只靜靜地抱着劍一動不動;

剩下四個男子均是铠甲齊整的的武将裝扮;還有兩個一身黑袍,看不出男女的秘術師。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贊伯揮揮手,“無妨,你沒有遲到。”

第十三人是曲卿。黑袍上血跡斑斑,似乎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不是我的血。”面對贊伯關切的目光,曲卿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受傷。他撣了幾下黑袍,血跡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諸位,”贊伯放下心來,讓衆人圍攏,“我不管你們之前做過什麽,有何身份,從今日起,你們只能為一件事而活。”

有幾人聽聞不由得瞥了眼死刑犯,男人也毫不客氣地回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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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伯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我知道你們彼此都不熟悉,但我希望你們今後,可以放心将後背交給身邊的人。”

“行了行了,我保證聽您老的,快說是什麽事吧!”

“不是聽我的,”面對死刑犯的催促,贊伯耐心糾正,“你以後要聽簡叔的話,不可妄為,明白嗎?”

“這不都一樣,”男人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嘟囔起來,“您讓我聽誰我就聽誰呗。”

看來這死刑犯竟是贊伯選的,衆人一時有些詫異。

“贊伯,究竟是什麽事呢?”蘇簡上前一步問道。

“眼下明州大軍已至,主城即将關閉。我要你們保護好文娘娘與公子啓,将他們護送到明州。那裏的語言,習俗等與我們皆近,避一段時間不難。”贊伯的聲音逐漸激動起來,“這已是主家唯一的血脈,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你們能保證嗎?”

“贊伯放心,明州雖至,但以我們幾人的實力沖出去并非難事,”衆人紛紛點頭贊同蘇簡的話。

“既如此,你們準備下,馬上出城。。。”贊伯話音未落已被一女聲打斷,“我不走。”

衆人齊頭看去,文姬款款而來。

“娘娘,老夫答應過城主,要護你和公子周全。”

“以妾只見,明州此番興師動衆,實為沖鳳凰一脈而來。”文姬走向衆人,“我願以身為飼,留于城內迷惑敵人。”

“只要明州多在主城停留一刻,我們就能贏得更多時間,”蘇簡立即明白了文姬的意思。

“不錯,”文姬向蘇簡投來贊許的眼光,“人皆以為幼子随母,只要我在城內,明州必定不疑。”

此舉确實能争取一些時間,何況只帶孩童也更方便,只是。。。贊伯看着文姬,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她的想法全然錯誤。

“就這麽決定吧,”文姬強忍着淚水,走到蘇簡面前,俯身下拜,“簡叔,啓兒就交給你了。”

“娘娘不可,”蘇簡趕緊跪下叩首。

蘇啓被帶到延清殿。他還是那麽安靜。

“啓兒,”文姬将他摟在懷裏,她的聲音很輕,溫柔而堅定,“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娘娘,時間差不多了,”贊伯提醒道。

“好,”文姬抹去眼淚,她蹲下身摸摸兒子的臉,勉強擠出鼓勵的笑容,“走吧,要聽簡叔的話。”

蘇簡抱起公子,文姬捂住臉背過身去,身體不住顫抖。衆人跟着離去,林振也在一邊搖頭流淚。

啓趴在簡叔肩頭,母親哭泣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娘娘如此深明大義,老夫實在慚愧。”贊伯深深一揖。

文姬吸了幾口氣,平複好心情,慘然一笑,“妾之所為,不過成全君上。”

于是将蘇信的夢境和計劃原原本本吐露,“您會怪君上嗎?”文姬說完,小心翼翼看着贊伯。

贊伯實在意外,“既是我族命中該有此劫,亦無需責怪任何人。”他頓了頓,嘆了口氣,“不知無面先生所說是否當真?我族若能再次崛起,究竟是從何處呢?”

兩人相對無言。

圓月平靜地再次出現。文姬獨自一人坐在窗前,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不像是侍女的。她回轉身,竟是公子昭。

只見他衣衫不齊,長發淩亂,手上居然還握着夜刀!文姬心下一驚。

“賤人,賤人,”昭喃喃着文姬靠近,“你竟敢背叛我!枉我那麽信任你!”他胡亂揮舞着刀大吼,雙眼猩紅。

“信任?這種寶貴的東西公子向來只留給自己,”文姬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我不過是枚棋子,實在不敢奢求。”

“你!”這張風華絕代的臉,曾經多讓他愛,現在就有多恨。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刀尖顫抖着遞向文姬。

文姬卻絲毫不懼,“殺我?用夜刀嗎?”她輕笑一聲,緩緩起身迎了上去,“來呀,只怕你殺不了我。”

“你。。。你說什麽?”昭沒想到文姬的膽子那麽大,不由一愣。

“君上委你重任,看管邊境,你為一己之私臨陣脫逃,此為不忠;身為人子,觊觎君位,算計父親,此為不孝;”文姬怒指着昭,步步緊逼。昭冷汗淋漓,心虛的不斷往後退去,“棄城民不顧,置他們于水火之中,此為不仁;連累兄長,致使忠良喪命,此為不義。”

昭張大嘴巴,眼裏只剩下驚恐。

“你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還有何面目茍活于世上!”文姬繼續大義凜然的指責,昭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手上的刀越來越重。

“你竟還妄想駕馭夜刀?簡直是癡人說夢!”

只聽哐當一聲,夜刀掉落在地上。昭兩手抱着頭,不住搖晃,“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文姬撲上前欲搶回刀,卻被昭狠狠推開。

“滾開!”他怒吼着将刀緊緊抱在懷裏,眼裏滿是瘋狂,“這是我的!是我的!”這幅模樣讓文姬有些害怕,一時也不敢再過去。

“拿到了,拿到了,”昭用臉輕輕磨蹭刀柄,嘴裏不住唠叨,“是我的,是我的。。。”他突然大笑起來,往外狂奔出去。

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當文姬把這一幕告訴贊伯時,贊伯沉默了很久,“随他去吧。夜刀有自己的意志,它只是借公子昭之手離開我們而已。”

就這樣,聖刀,遺失了。

“将軍,我們的人又被涅槃城打回來了!”

“沒用的東西!”明州統帥蔣方狠狠拍了幾下桌上的地圖,“部落的到底在幹什麽?怎麽還沒到!”

“将軍,城門已關閉,我們要不要再沖一次?”

“不必了。讓他們得意幾日,等部落人來了,我看他們顧得上哪邊!”蔣方将地圖折起來,“剛才有沒有可疑的人出城?”

“剛才一片混亂。。。有些三五成群的小股人馬,也有一些逃難的城民,不過沒看到大批護衛。”下屬們搖搖頭,兵荒馬亂的誰還看那麽仔細。

沒有大批護衛出城,看來十二長老和文姬,蘇啓都還在城內。

“我們的秘術師有回來的嗎?”

“一個都沒有。”下屬們繼續搖頭,“将軍,他們不會偷懶躲起來吧?”

“蠢貨!”蔣方哭笑不得,看來本州人士對秘術師的偏見的确夠深的,他耐心的解釋,“這說明他們已經和涅槃城的秘術師交上手了。”

“那。。。将軍,我們。。。”

蔣方揮手止住下屬,“不必管他們,秘術師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有人匆匆跑來禀報,“将軍,涅槃城的人在城上喊話呢!”

“哼,死到臨頭還在嘴硬,我倒要看看他們說些什麽!”

贊伯與文姬全身缟素,居高臨下地怒視蔣方。

“将軍,”贊伯擲地有聲,“當年榮池會盟,本族與明州約定互不侵犯,為何今日無故毀約,讓人恥笑!”

“此地本就為我州所有,你們恩将仇報自立為主,還敢胡言亂語!”蔣方拿起鞭子指着蘇贊,“廢話少說,快點投降!”

贊伯冷笑一聲,突然擡手拉弓,很快一陣箭雨從城上飛下。

“老匹夫!”蔣方急忙拿劍格擋,罵罵咧咧撥轉馬頭撤退,“你等着!”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公子慶倒在了閉城前的這場混戰。兩只利箭刺入他的左胸,他跌下馬來。

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回到涅槃城。

明州士兵們踩過他的身體,往前沖去,但很快被城內的人打了回來。

慶躺在地上,他艱難地舉起手臂。

随着城門慢慢關上,公子慶眼中的光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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