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明知道在監視下，諾曼依舊對萊昂表現得異常親昵，只要能見面就會湊過來。
而實驗也因諾曼的到來，就此正式拉開一個大階段。
幾個出色的孩子被看得更加緊，而末尾的殘次品則越來越快地被處理掉。
玻璃罩內偶爾溫馨的場面也不複存在，他們會分別被關在獨立的屋子內進行各項測試，連食物都是通過管道輸送，當然一同到來的還有新的藥物。
這裏的氛圍只會越來越壓抑，因為每一刻都有孩子死亡，唯一能祈禱的就是不是自己相熟的人離去。
文森特等人明顯發現自己的那份藥物比以往劑量小不少，而諾曼則現在根本沒有服用藥物。
誠如萊昂所言，諾曼太過于珍貴，為了長時間的發展不宜使用目前副作用較大的藥物。
與之相對的，則是萊昂一抓一大把，把那些膠囊當爆米花吃的作态，更有一段時間他會跟剛出爐的新實驗體一樣泡在營養液中。
在此期間，諾曼被允許進入萊昂的房間探望他。
人與鬼在主控室中看着房門關上人影消失的畫面，意見産生了不統一。
有人覺得這是給這個農場增添不穩定因素，兩個認識的孩子很有可能會商讨出逃。
尤其是兩個不同方向的極端，倘若他們聯合，會給他們帶來不小的麻煩。
結果最高層的皮塔和拜永都沒有制止這件事。
拜永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發言道：“這個叫做諾曼的孩子恐怕會這樣做，但他注定會大失所望。”
萊昂會讓這個實驗繼續下去的，這才是他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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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皮塔也确信這件事會讓諾曼徹底老實下來，對反抗死心。
另一邊的房間裏，房門一關諾曼就急切地上前查看坐在床上搖頭晃腦，看着有些不清醒的萊昂。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有問題，默許了諾曼小心的擁抱。
他只是虛虛環着，看上去大有些不太好意思，卻也任由諾曼不明顯地發洩完心中的情緒平靜下來。
等諾曼也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兩人面對面時，萊昂很直接的開口陳述了自己的情況。
“我可以參與實驗，目前是鬼一方的，可以提供的幫助有不大明顯的信息交換，有什麽東西我也可以盡量給你帶，需要武力對峙的時候也可以參與。”
“不過，再過段時間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我得去營養艙睡着了，如果要利用到我的話，盡快。”
這種話從萊昂口中吐出來讓人感覺這不像萊昂，殘酷又理性。
實際上萊昂總覺得自己是多少懂點跟諾曼這類智鬥派說話的，他以往跟自己那個什麽都算計的外置大腦都是這樣極簡交流的。
諾曼好像愣住了，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垂下眉眼，似是無比低落。
萊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了，愧疚心出來了，要不給自己一巴掌，諾曼還是孩子啊，他語氣放緩了許多：“還有就是，我會保住你的，過段時間，我可以帶你去外面的避難所。”
“其他人也會盡量……想辦法的。”意識到自己又犯老毛病，萊昂懊惱的把頭埋了下去，只留下毛絨絨的金毛。
“我絕不會利用萊昂。”諾曼的聲音輕緩又堅定，“你不能老是自己去承擔這一切。”
“诶？你這家夥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我不想讓實驗在進行下去了，每天每天都要死很多人……”諾曼痛苦地想要去捶自己一下，被萊昂一把摁住，“我不想看到萊昂死去或者受傷也不行，我想要毀滅所有的鬼。”
他緩緩将自己的經歷和打算托盤而出，包括出逃，包括他們用魔方夾紙條傳遞信息，萊昂就安靜地聽着他講，直到他抱着萊昂抽噎着對他說抱歉。
抱歉啊，萊昂，我該信任你的。
哪知道萊昂也有些驚詫，當即問他：“難道我給你們留的道具一個沒有找到嗎？”
諾曼很快反應過來萊昂是知道真相的。
“我想給你們全都安排好，反正你們會知道的。”一看諾曼的眼裏似有譴責，萊昂眼珠子心虛地亂轉。
這下好了，雙方各打一大棒，全都沒有互相坦白的意思。
除了自己的私事，萊昂把能告訴的全都告訴了諾曼。
諾曼還是知道了，他的頭腦讓他很輕易捕捉到萊昂在其中的立場。
“所以，萊昂其實需要這場實驗得出成果。”諾曼聲音有點發顫，萊昂聽出來了，但他沒有反駁，連帶着表情和眼神都重新變得平靜。
他已經聽過很多類似這樣的質問了，從一開始的無措與愧疚，到現在他習慣了。
他笑了，只是為再次落入這般境地發笑：“是啊，會死很多人，我有罪，但那又如何？”
萊昂利落地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鐵圈，“你看啊，它只是個擺設，是我主動來的。”
“抱歉，諾曼，我不站人類那邊。”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呢？”諾曼也笑起來，像只小狐貍，“我保證，你也不站鬼那邊，偉大的，特立獨行的萊昂大人——”
“啊？”這回輪到萊昂呆滞了，有沒有人尊重他這波坦誠，有沒有人？！
他都做好冷酷地繃緊嘴角，兇狠地嘲笑他恐吓他，給他下馬威讓他離自己越遠越好。
他見過傷心欲絕的，見過竭斯底裏的，他們大多對他失望至極，說他變得不像自己。
可是做自己活不下去啊，也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
他自己其實最沒用啦……
“很高興，我們也算萊昂你自己這邊的人。”
他忘了，諾曼可不是艾瑪，在某種方面，他們真的一樣。
雷只想帶走自己認定的人，諾曼會認同那人連同他的理想，而萊昂，他目前這樣活着都可以說是因為這種事情。
萊昂現在意識到了，嗤笑出聲，只是在嘲笑自己：“你啊，我好像從來沒告訴過你我的理想啊……”
“我想，世界和平，每個生命都能無憂無慮安然度過屬于自己的一生，迎接自己不後悔的結局。”
“可是我做不到，世界上生命太多太多了，我是個自私的人，那就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這樣吧，其他人，因此變得怎麽樣我也不會停下我的腳步。”
少年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住什麽東西，卻又抓不住。
是什麽讓他明白優柔寡斷，一味的感性會更加傷人呢？
“沒錯，諾曼，我需要接受這場完整的實驗，僅我自己而已，你們是不需要的，就算只剩我一個人也會進行下去，但即使這樣也改變不了你們需要時間需要犧牲的事實。”他轉頭肯定的說。
“我是讓他們收斂了在你們身上的實驗，讓他們的關注都在我身上，把握好機會。”
“你們逃吧，我留在這。”
“我要我的摯友也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不然不公平，哪怕我會因此失去這次機會也在所不惜。”
萊昂把諾曼的衣服拉整齊，他相信諾曼知道打開門後該怎麽表現。
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他不會将自己的事交給他們一起分擔，他還是沒有完全信任他們，本以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就夠了的。
諾曼雖然眼中有些失落，他一直很希望自己能成為跟萊昂能完全交托彼此的人，但他發現自己對萊昂的了解少之又少。
白發少年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覺得無比強大可靠的人也是有自己脆弱的一面的，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他最裏面那顆心溫度現在要冷得多。
萊昂對上諾曼哀傷的海藍色眼睛，那是一雙比他的藍眼睛清澈明亮的多的眼睛，他想，諾曼比他想象中在他心裏的份量還要更重，但現在的萊昂哪有這種能力去做到那種地步呢？
他是膽小鬼，現在被諾曼看出來了。
但諾曼仍舊懇求他能再依賴信任他們一點。
他別過頭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不敢，我當然不敢了。”
“我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了，我也沒有另一顆完好的心了。”
他抖着手撫上了自己一直用眼罩遮蓋的眼，溫度溫熱，眼上的傷疤似乎在發燙，心中卻凍得顫抖。
“我不是一向都吃教訓的，但這個我記住了。”
這道疤就是打醒他的一巴掌，讓他永遠清晰地明白自己是異類，是不為世所容的怪物，他不屬于他們。
可是，他新人生裏出現不過十年的一個人，握住他的手，笑着叫他——
“我不怕，萊昂，你也……不怕。”
諾曼這家夥啊，這麽多年沒見他這麽過分過！
萊昂扯上門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就對之後的事沒那麽迷茫了。
對嘛，他還得安頓好他們這群不省心的蘿蔔頭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