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素
第3章 楊素
陳貞進入楊素府中時,楊素還正當壯年。她在健康城破那一日,曾經匆匆見過他一面,只記得他留着三绺長須,容貌雄偉,隐隐聽見有人稱他作江神,說是他率兵攻陳時,陳人一見他坐在江船之中,望而懼之,稱之為江神。
那個時候,心裏一味地驚慌,全不記得他長得什麽樣子,說不上好惡,他也是領兵擊陳的人,而且是個大功臣。但為了擺脫楊廣,是誰都無所謂了。
為什麽就那麽不願與楊廣在一起表面上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心裏卻知道,不願看到他凝視自己的眼神,唯恐失落在裏面。
他不是自己選中的丈夫,自己的丈夫是徐德言。
每日都要将半塊玉鏡看上幾次,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并不想死,因為有一個約定;相信徐德言也不會死去,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
但約定之外,世界上便沒有東西是值得留戀的嗎那樣深沉的目光,時不時地萦繞在心上,真地不值得留戀嗎
楊素一向好色,家中寵姬有幾十人,都是按照宮中的制度。陳貞入了府中,是極受寵的,但楊素也并不一味專寵,他喜歡不同的女人。這個女人淡淡的哀傷深深地打動着他,她甚少微笑,也從不哭泣,只是安靜地存在于世間,全不引人注意,卻又是讓人無法忽視。
他知道她出身高貴,因此也對她甚是敬重,有客人來府中,會請她彈奏一曲,她經常彈的一支曲子便是陳後主所創的亡國之音,玉樹□□花。
客人們雖然嘆賞,卻偶有人說:“其音不詳,不益多奏。”
她便微微一笑,淡然道:“陳貞本是亡國之人,人已不詳,何況其音”
楊素聽了,只一笑置之,他從來不勉強自己的女人,他喜歡她們有不同的脾性,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他在其中,才不會覺得單調。
自陳滅後,楊素便深居簡出,連上朝也要三五日方一為之,家中經常有文人豪士出入,楊素皆是熱情以待,虛席以交,由是,聲名益盛。
陳貞時而也會入掖庭看看陳婉,陳婉雖然獨居掖庭,因為皇後治內甚嚴,倒也并沒有遭到什麽侵擾。
這樣的生活,平淡而安靜,那個人,一去長沙,後又封于揚州,許久沒有回京師,倒也落得幹淨。更何況自己現在已經是楊素的寵姬,便是他回京來又如何
忽一日,在掖庭之中,見一個女孩,明豔秀麗,清雅動人,原來是蕭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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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貞進來的時候,蕭玉兒正與陳婉竊竊私語,一見她,蕭玉兒喜極而泣,“貞姐,你還好嗎”
蕭玉兒比前時要長高了許多,相貌卻并沒有什麽改變,陳貞拉住她的手:“玉兒,你怎麽來了”
蕭玉兒半垂下頭,臉上飛起紅暈,低聲說:“正是有件事情向兩位姐姐禀報。”
陳貞問:“什麽事情蕭伯父怎麽樣了別後你們一切都好”
蕭伯父指的是廢梁明帝,陳本是竊梁之國,梁明帝雖然被廢,卻一向受到陳氏的禮遇,說起來,蕭玉兒也是公主之尊。
蕭玉兒止住了眼淚:“我父親一切都好,健康城破時,我們剛好在舅舅家裏,未受兵擾,待回到健康後,時局已定,倒也沒有什麽。”
蕭玉兒偷偷看了陳貞一眼,輕聲說:“貞姐姐,皇上下了聖旨,選我做二皇子妃呢!”
陳貞一愣,臉色劇變,陳婉也失聲說:“玉兒你說什麽”
蕭玉兒輕聲重複了一句:“皇上下了聖旨,選我做晉王妃。”
陳婉看了陳貞一眼,陳貞勉強一笑說:“玉兒,恭喜你了。”
蕭玉兒說:“貞姐姐,你會不會怪我”
陳貞有些心虛地問:“怪你什麽”
蕭玉兒道:“嫁給晉王,他不是攻打江南的元兇嗎”
陳貞松了口氣說:“當然不會怪你,難道你還能抗旨不遵嗎”
蕭玉兒方才又高興起來,唧唧喳喳地說一些路上的風光見聞。陳貞心裏若有所失,雖然強做笑顏,卻終于還是郁郁不樂。
陳婉知道她的心事,便一直陪着蕭玉兒說話。三個人談了半晌,陳貞方才回到楊素府。
甫一進入前庭,便見院中系着一匹俊馬,陳貞想,大概又有什麽客人來了。果然過不多久,便有侍兒請她到廳中去,說是客人想聽她奏琴。
陳貞輕嘆了一聲,她雖然心煩意亂,卻也不願意看到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去不去奏琴,全憑她的心意,她知道自己現在只想躲起來不見任何人,卻勉強自己一定要去,她想證明給自己看,她并不在意楊廣,從來沒有在意過。
步入廳中,一片歡聲笑語,她并沒有擡頭,楊素府中的客人向來很多,她也懶得去看,只是向着楊素福了福,便坐在琴前。
纖指揚處,清音頓起,喧鬧的廳中,漸漸安靜下來。忽然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射了過來,陳貞雖然沒有擡頭,卻也感覺到了,她的心裏立刻便起了一陣漣漪。這目光如此熟悉,便是不擡頭,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有些心慌意亂,接連彈錯了幾個音,但廳中顯然沒有識音律之人,一曲方罷,掌聲四起。她才擡起頭,楊廣錦衣綸巾,坐在貴客席上。
她指尖微微顫抖,也不知多久沒有見面了,他看起來還是那麽鋒芒畢露,意氣風發,只是為何眉間似有愁容,人也清減了許多。
她站起身來,故意坐在楊素的身邊,楊素知她好靜,每次飲宴,只是請她彈奏一曲,從來不勉強她坐陪,今日見她有這樣的興致,自然也十分開心,伸手摟住她,說:“貞兒,喝杯酒吧!”便将手中的酒杯放在陳貞唇邊,陳貞也不推辭,輕輕呷了一口。
楊廣神色一黯,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一個紅衣少女持劍而來,翩翩舞了起來,劍光到處,矯若游龍,翩若驚鴻,這是楊素新近寵姬紅拂。
陳貞看着她舞了會兒劍,這個女子身上帶着一股英氣,爽朗大方,陳貞羨慕地看着她,她喜歡這樣的女子,可能是因為自己從來便缺少這樣的氣質。
紅拂舞罷,便坐在陳貞身邊,兩個人相視一笑,陳貞說:“你的劍術真好!”
紅拂笑了笑:“你的琴彈得才好呢!”
陳貞一笑起身,“我要告退了!”楊素也不勉強她,她又福了福,忍不住偷眼看了楊廣一眼,楊廣仍然在拼命地喝酒,對她離開似乎全不在意。
陳貞暗嘆一聲,退出大廳,紅拂也緊跟了出來,低聲說:“剛才晉王一直在看你呢!”
陳貞臉色微微一變,紅拂微笑續道:“你別怕,我不會告訴別人。”
陳貞垂下頭:“謝謝姐姐。”
紅拂說:“你喜歡晉王嗎”
陳貞愣了愣,她想不到紅拂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我們這樣身份的人,哪裏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不喜歡呢”
紅拂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麽不可以,如果将來有我喜歡的人,我一定跟着他走,才不留在這個老頭身邊。”
陳貞格格地笑:“清河公還當壯年,怎麽說他是老頭。”
紅拂也微笑着做了個鬼臉,“他和我的父親差不多年紀,當然是老頭了。”
陳貞輕輕嘆了口氣:“就算真地有喜歡的人,人家會看上我們嗎我們只是殘花敗柳!”
紅拂哼了一聲:“你啊!怎麽有這樣的想法如果是兩情相悅,還會在乎什麽別的事情嗎殘花敗柳又怎麽樣他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們女人便只能終生跟着一個男人嗎”
紅拂仰起頭:“我才不會呢!如果有我喜歡的男人,我一定會讓他也喜歡我!”
陳貞輕聲說:“你真了不起。”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勇敢了,但和紅拂比,卻還遠遠不及。
紅拂笑道:“我有什麽了不起,你也一樣可以啊!”
陳貞微笑着嘆了口氣:“我原來是有丈夫的,也不知道他的生死如何了,希望他能夠安然無恙。”
紅拂呆了呆,“原來你有丈夫啊!我還以為你喜歡晉王呢!”
陳貞搖了搖頭,她與紅拂不同,在她的身上背負着國恨家仇,她慢慢地向自己的居處走去,身後紅拂還在說:“你是不是很思念你的丈夫啊”
自己思念徐德言嗎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丈夫是她一力争來的,卻在争來後,又難免失望,是人的常性嗎得不到的東西才是好的。
那麽楊廣也是一樣的吧得不到的東西才是好的!
那一天楊廣醉倒在楊素府,便留宿在楊府之中。
清宵寂寞,陳貞久久無法成眠,月光如水,照在人的身上,心亂如水,卻又何人能知
“貞兒!”
回過頭,楊廣一臉落寞站在身後,酒意尚濃,他按了按額頭,頭痛使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陳貞後退了半步,低聲說:“晉王安好!”
楊廣苦笑了笑,“安好,有什麽不安好的”是反問句,也帶着一絲怨恨。
陳貞看了他一眼,“我今天見到玉兒了!”
楊廣道:“我回京師就是為了和她成親。”
陳貞微笑了笑:“恭喜晉王,玉兒小的時候,袁天綱替她算命,說她必然會母儀天下,晉王娶她為妻,九五之尊,也是指日可待了。”
楊廣淡淡地說:“是嗎這個我倒是第一次聽見!”
陳貞垂下頭,楊廣輕嘆道:“那一年你不願嫁我為妻,陳國送來了名門閨秀的生辰八字,是我母親派人取了我的八字相合,在此之中,只有玉兒的是最合的。”他似笑非笑地說:“說起來,你還是我和玉兒的大媒人呢!”
陳貞淡然道:“如今我已經是素公的姬妾,晉王還提它做什麽”
楊廣卻不死心,“貞兒,你跟我走吧,我不娶玉兒,也不做晉王了,你跟我走吧,我們去江南,再不回北方來了。”
陳貞心裏一酸,眼眶便紅了,她轉過頭,不讓楊廣看見自己的神情,“晉王何必如此,陳貞只是不潔之人,晉王前途遠大,何必為了陳貞輕言放棄呢”
楊廣上前一步要拉陳貞的手,陳貞輕輕一閃,不着痕跡地退開,楊廣黯然道:“你為什麽要這樣抗拒我只是因為我帶兵消滅了陳國嗎”
陳貞淡淡地說:“陳貞雖是女流之輩,國恨家仇卻是刻骨難忘的,今生我是與晉王無緣了。”
話說到這個田地,楊廣知已無法挽回,雖然心疼欲死,卻也無可奈何。
陳貞福了福,“夜深了,晉王請回吧!以免被人看見産生誤會。”
楊廣長嘆一聲,轉身而去。陳貞心裏銳銳地痛,卻并沒有流淚,自那日後,她便再也沒有流過淚。
晉王大婚後,楊素被任命督造仁壽宮,為了表示對隋帝的一片忠心,楊素特意暫居在鄰近仁壽宮的別業中,他只帶了兩名姬妾随行,便是陳貞與紅拂。
隋帝向來節檢,在宮外另造行宮還是第一次,因此楊素特別盡心盡力,督工也異常嚴苛,死去的民夫不計其數。屍首都被埋在骊山的另一側,天陰雨濕時,便聽見鬼哭啾啾。
陳貞與紅拂每日深居別業,沒有了往來的賓客,倒是清閑了不少,卻也平添了許多寂寞。
楊廣自婚後便攜蕭玉兒返回楊州,臨走以前,蕭玉兒特地到楊府探望陳貞。此時的蕭玉兒,臉色紅潤,動辄便露出嬌羞的神情,只要一提到楊廣,便絮絮不休,微微含笑,一看便知,她是深愛着自己的夫婿的。
陳貞只是微笑着傾聽,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蕭玉兒自小出入宮闱,就象是陳貞與陳婉的妹妹一樣,如今楊廣也便成了她的妹夫,再也不能有什麽牽挂不斷的了。
但是,月白風清,雨悄霜冷時,卻總是會忽然想起他,那麽執着坦蕩的深情。
陳貞輕輕嘆了口氣,自到別業後,清閑的時間多了,思想的時間也便更多了,她想還不如回到楊府去,日日飲宴,醉生夢死得好呢!
忽聽的外面一陣喧鬧,陳貞剛剛走出房門,便看見一群民夫沖入了別業,手裏拿着作工用的鐵具,身上衣衫褴褛,別業中的侍衛已被打倒在地。
民夫們一見陳貞走入庭院,馬上握緊手中的鋤鎬等物,怒目而視。
陳貞心裏暗驚,表面卻異常鎮定,朗聲說:“你們要幹什麽”
為首的一個民夫大聲說:“楊素呢叫他出來!”
“清河公如今不在別業之中,諸位找他有何貴幹”
為首的民夫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誰”
陳貞斂衽為禮:“我只是一個侍妾。”
另一個民夫說:“小乙,和她多什麽話,先殺了再說!”
那個叫小乙的民夫卻不同意:“她即是侍妾,想必原來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何必多造殺孽呢”
這個小乙,雖然滿臉泥污,但卻不掩清秀,看樣子,也沒有多大的年紀。陳貞剛想勸他們離開,紅拂卻手持着寶劍沖了出來,大聲說:“大膽妖民,你們想幹什麽”
民夫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紅拂身上,紅拂道:“你們趕快離開這裏,否則,別怪我的寶劍無情。”
小乙哈哈大笑,“寶劍無情我倒要試試看。”
紅拂“哼”了一聲,一臉不屑的神情,小乙将手中的鐵鏟交給身邊的人,漫不在乎地走了過去,紅拂立刻一劍刺出,小乙想不到她的動作那麽快,吓了一跳,向旁邊一閃,衣袖已經被劃破了。
民夫們哈哈大笑,小乙也幹笑了幾聲,重新猱身而進。紅拂畢竟只是花架子,沒幾招,手中寶劍被小乙打落在地,民夫們也笑着圍了上去。
紅拂這才驚慌失措,驚呼說:“你們幹什麽”
小乙哈哈大笑,故意露出兇惡的神情,用泥污的手在紅拂臉上摸了一把,一手的污泥全染在紅拂的臉上,紅拂驚呼一聲,坐倒在地。
陳貞連忙走過去護住紅拂,“你們到底想要怎麽樣”
小乙道:“叫楊素出來,我們要殺了他。”
陳貞皺了皺眉:“清河公真地不在別業,何況就算他在別業中,你們也萬萬不能殺他,你們不知道殺害朝廷命官是死罪嗎”
小乙冷冷地說:“我們在工地上也早晚是個死,我們都已經忍受不下去了,我們已經殺了工頭,左右是個死,拼着死以前殺了這個苛吏。”
陳貞愣了愣,原來是受不了仁壽宮的奴役,他們才挺而走險,她輕嘆一聲:“如果你們死了,你們家中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可如何是好”
只這麽一句話,民夫們都沉默了,誰沒有親人,誰又真地想死呢
陳貞立刻看出了轉機,她不失時機地說:“你們還是快逃吧,我可以贈送你們銀兩,回到家後,做個小買賣,千萬不要再被征作民夫了。”
民夫們互相對視着,他們本是想效秦末起義,殺了楊素,拼個魚死網破,忽然被人喚起了一線生機,便都有些洩氣。
陳貞走入室內,取了幾封銀子,交給小乙,“要走就快走,不要等清河公回來,否則就走不成了。”
小乙疑惑地看着陳貞:“我怎麽能相信你”
陳貞苦笑了笑:“天黑以前,楊公是不會回來的,我也絕不會派人去通知他,你們快跑吧,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到了天黑就躲起來,想必也不會被人發現。”
民夫們商議了兩句,便帶着銀子離開了別業,小乙臨走以前問陳貞:“你是誰”
陳貞微微一笑:“我只是一個姬妾,何必管我是誰呢”
陳貞本以為楊素要天黑才會回到別業,想不到工地上出了亂子,已經有人緊急發出了通知,只一個時辰後,楊素便回到了別業。
陳貞見他這麽早回來,心裏不由地一緊,她知道楊素是萬萬不會放過這些民夫的。
他回到府中,先撫慰了陳貞和紅拂幾句,立刻便派了大批兵士去追趕那些民夫,陳貞與紅拂對視了一眼,紅拂問:“素公如果抓住那些民夫,會怎麽樣呢”
楊素冷冷地說:“這些妖民,視天理國法何在,當然是斬立絕。”
陳貞輕輕嘆了口氣,紅拂握住她的手,即是已提到天理國法,自然是沒有圜轉的餘地,看來那些民夫是必死無疑了。
果然天黑以前,追趕的兵士便帶回了所有叛逃民夫的頭,也帶着陳貞贈給他們的幾封銀子。
銀子上都有清河公府的标記,楊素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陳貞低聲說:“是我贈給他們銀兩的。”
紅拂馬上說:“貞姐是為了救我,才送給他們銀子,要不然他們說不定已經殺了我了。”接着她便繪聲繪色地将打鬥的過程說了一遍,特意誇張民夫們要殺她洩忿。
楊素只是微笑不語,等紅拂講完了,楊素才道:“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以後可不要那麽任性再跑出來抓什麽妖民。”
紅拂連忙點頭,又上去給楊素捶背,又是撒嬌,鬧了半晌。
當天夜裏,陳貞獨自坐在窗前,忽聽一個人叫她的名字:“陳貞!”
陳貞一回頭,身後站着一個無頭的人,她吓了一跳,那人的手中提着自己的頭,嘴裏還在叫:“陳貞!”
陳貞仔細看那個頭,雖然被亂發遮住了,卻也能看出來是小乙,她驚問:“小乙,你怎麽在這裏”
被提着頭嘴一開一合地說話:“你說不會出賣我們,但是你卻出賣了我們,你這個賤人,我應該先殺了你。”
陳貞忙道:“不是我派人去請素公的,我真地沒有出賣你們。”
小乙冷冷地說:“我不相信你,我要你抵命。”他一邊說一邊向着陳貞逼近,眼看着無頭的脖頸還在向外冒着鮮血,被提在手中的頭顱臉色猙獰。陳貞吓得連連後退,但小乙卻不願放過她,步步緊逼。
陳貞心慌意亂,一腳踩到什麽上,被拌了一跤,人也清醒了過來,原來只是一場夢。
她驚魂未定,窗紗被風吹起,也吓了她一跳。
她輕嘆口氣,坐起身來,窗外月光如水,花園裏寧靜而安逸,剛才的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走出房間,便又想起了楊廣,這樣的夜晚,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陳貞坐在花前,別業中只種了一些普通的月季花,開得卻異常地嬌豔,各色的花枝在夜色中安靜地伸展着,微風撫過,便有一陣淡淡的幽香。
陳貞抱着雙腿,頭放在膝蓋上,心裏茫茫然,不知道思念着一些什麽事情。
忽聽一個女子的驚呼,紅拂驚慌失措地從房間裏跑了出來,一看見陳貞馬上撲過來抱住陳貞,“小乙,我看見小乙了,他向我來索命,我好害怕。”
陳貞心裏一驚,怎麽紅拂也夢見同樣的事情她輕拍着紅拂的後背:“別怕,只是夢。”
紅拂邊哭邊喘息,過了半晌才安靜下來,“你怎麽深更半夜坐在外面”
陳貞自然不想告訴紅拂自己夢見同樣的事情,要不然紅拂一定會更加害怕,她只是微笑着說:“我睡不着,就出來走走。”
紅拂離開陳貞懷裏,坐在旁邊,“你是不是在思念晉王”
陳貞愣了愣,“你說什麽”
紅拂破啼為笑:“我那天夜裏看見你私會晉王。”
陳貞臉紅了,低聲說:“你別亂說話,我只是偶然遇到晉王。”
紅拂笑道:“我說錯了,是晉王去找你的。”
陳貞幽幽長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星空,天上繁星點點,冷漠着注視着人間的悲喜。紅拂猶自在說:“你喜歡晉王的對不對”
一道光芒劃過,原來是一顆流星,紅拂立刻虔誠地閉上眼睛,陳貞微笑着看着她,等她重又閉開眼睛,陳貞才道:“你許了個什麽願望。”
紅拂輕嘆一聲,“我希望小乙能夠早日超生,到一個好人家。”
陳貞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也轉頭向着天空。月光下,兩個女子相依偎地坐在一起,熟悉的感覺,不由地想到陳婉,她一切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