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楊廣
第8章 楊廣
陳貞自離了揚州後,便一路向着西北而去。中原都走遍了,走到哪裏都不能擺脫舊日的影子,也許離開中原,方是真地開始另一次生命。
途經洛陽時,聞說李靖和紅拂正在此地練兵,只遠遠地望了他們一眼,紅拂益發英氣逼人,俨然一位女中豪傑。
陳貞也未上去相見,世事滄桑,聚合便如水中浮萍,今日相見,明朝依然分離,何必徒惹傷心。
繼續向西北而去,到了張掖,這地方已經是大隋的邊界,再下去便是突厥可汗的勢力範圍了。真似走到了天邊一般。西北的風沙吹在人的臉上都會生疼,口音也完全不同,擡起頭是時而晴朗、時而灰暗的天空,樹木都是參天地高大,沒有樓臺煙雨,沒有草長莺飛,這地方一切都是爽快的,說來便來,說去便去。
便暫時栖止在這裏,依然是過着以前的營生,徐德言替人寫字,陳貞則繡一些畫樣送給綢緞莊。
方住下沒多久,傳出始畢可汗犯邊的消息,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漢人都遷向東邊去了,胡人也都索性向西遷徙,唯恐戰事真地發生,會殃及池魚。
徐德言與陳貞倒是并不驚惶,仍然停留在這裏靜觀其變。
不一日,朝廷的大軍也到了,居然是皇上禦駕新征的。楊廣在未繼帝位以前,不僅消滅了江南的陳國,還屢次向遼東征戰,大勝而歸,也曾經向西讨伐突厥,都是得勝回朝。因此,當楊廣繼了帝位以後,高麗、百濟、新羅、吐谷渾、高昌等蠻邦紛紛來朝,突厥的啓民可汗更是娶了宗室之女義城公主,與大隋修好,如同兄弟,那個時候,可真是國威昌盛,國運享通。然而突厥部畢竟還是觊觎東方的大好河山,窺邊之心不死。
大軍駐紮在離城不遠的地方,禦駕則進了城,啓民可汗也親自率部勤王。這突厥的人,倒是與漢人很象,內部并不團結,都想借機能打倒對方。
城內的士兵多了,做買賣的胡商便又紛紛擁回張掖,帶來西域盛産的葡萄美酒、地毯、香料等物,再換走中原盛産的茶葉、絲綢。
來自各地的馬戲班子也忽然聚集在這裏,每天從早到晚地上演着希奇古怪的馬戲,張掖因為戰争而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常。
陳貞住宅的門前,便有一個胡人的雜耍團,每天都有胡女穿着妖豔,随着胡樂翩然而舞,人們說這種舞蹈叫做胡旋,男人跳的時候,英勇不凡,女子跳的時候,治豔動人。
陳貞時而倚在門前看一會兒胡女的舞蹈,胡女們都長得白膚碧眼,金黃的頭發,與中原人全不相同。
禦駕進城的當日,楊廣就換了便裝,到街上看胡人的舞蹈,他早知道陳貞住在這裏,卻又裝做全不在意地踱過來。
陳貞見楊廣的手裏提了一個鳥籠,鳥籠裏養的是一只烏鴉,她便忍不住想笑,人家養鳥都養金絲雀、黃莺、畫眉,怎麽他卻養了一只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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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蹲在陳貞的門旁,完全象是一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閑閑地說:“這胡女的舞蹈可真奇怪啊!”
陳貞“嗯”了一聲,也不理他,自顧自地繡着花繃子上的一朵牡丹。
楊廣便說:“你繡的什麽花”
陳貞瞟了他一眼,低聲說:“牡丹。”
這時籠子裏的烏鴉“呱呱”叫了兩聲,陳貞忍不住笑道:“皇上怎麽養烏鴉”
楊廣也笑了,“這烏鴉可與一般的烏鴉不同。”
陳貞說:“有什麽不一樣還不都是黑的”
楊廣笑道:“你沒見這烏鴉長了三條腿嗎”
陳貞仔細看了一眼,才看出來,果然是三腿的烏鴉。“原來是俊烏,恭喜皇上。”
楊廣笑笑,“這鳥是從蜀中進貢來的。”俊烏是傳說中的神鳥,生活在太陽當中。當年後弈射日時,太陽落在地上,就變成了俊烏。如果哪朝哪代能發現一只這樣的神鳥,說明當朝的君王是受命于天,無可争議的天子。
陳貞便繼續繡花,楊廣也繼續看着胡姬,兩個人似乎全不相識,只是路人見面,随便聊兩句。但陳貞卻心裏有數,楊廣必是一直派人跟蹤她,才會一來便知道她住在哪裏,心裏忍不住有些酸楚,說不清什麽滋味。張掖的風沙大,陳貞用青布半遮着臉,楊廣蹲在牆跟旁,不一會兒就滿面風沙。
忽見有一個獵戶推車走過來,車上放着從山裏擒來的野物,其中有一只全身黑毛的狐貍,沒有一絲雜毛,楊廣看了,便叫獵戶停下車子,買了那只狐貍,有侍從走過來,将狐貍拿走。
陳貞輕笑說:“皇上現在對動物特別有興趣嗎”
楊廣也笑了笑:“是一只玄狐,最近倒是出了許多不世出的珍禽靈獸。”
陳貞便道:“天降祥瑞,是大隋的福份。”
楊廣嘆道:“也許是吧!雖然大局已定,但宗室門閥擁兵自重,且有邊關各族,狼子野心,目前能夠相安無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忽然發難。”
陳貞安慰他說:“皇上前些日子頒布了科舉制度,必能網羅天下賢才為朝廷所用,以後總會慢慢地好起來。”
兩人對望一眼,楊廣忽然說:“其實天下如何,本與我無關,我,若非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做這個皇帝。”
這句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都吃了一驚,楊廣愣愣地發了會兒呆,怎麽還是說出這句話,本是不想說的。陳貞默然良久,方道:“天下皆以皇上為重,皇上再不可說出這樣的話來。”便進了門,關上房門。
楊廣站起身來,望着房門,只是一道木門,力氣大的,一腳便能踢開,卻隔着兩個人,象是天地之別。他心裏忍不住疲倦,跟着她到了西北又如何一切都還是如此,全無改變。
隔日忽傳來消息,吐谷渾與始畢可汗勾結,從北方來了,戰事一觸即發。
楊廣全不驚慌,他自少年時便東征西戰,出生入死,這樣的陣仗也見得多了,命人到并州招李淵護駕。不料吐谷渾卻事先獲知了消息,将後援部隊的來路斬斷,一時之間,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互成犄角之勢,張掖驀然成了一座孤城。
這下城內的居民真地驚惶起來,本以為不會真地開戰,突厥數次犯邊,都是遠遠地見了朝廷的正規軍隊,便望風披糜,想不到這一次卻是真地要打仗了。許多居民都向南逃離,進入祈連山深處躲避戰亂。
這一日,楊廣依然微服到街頭,陳貞似乎并不知道戰事臨近,仍然安靜地倚在門前繡花。對面的胡旋班子,在幾天前也倉皇而去,本來熱熱鬧鬧的地方,驀地冷靜了下來。
“你不走嗎”
“皇上沒有把握打贏這場仗嗎”陳貞閑閑地說,頭也未擡。
楊廣笑笑道:“我不知道,年輕的時候一定能打贏,現在我老了。”心裏不由升起了一絲悲哀,真地老了,時光荏苒,青春易逝。
“不是有援兵嗎”
“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到你也進祈連山避避吧!”
“我不去,我過不慣山裏的日子,何況還沒有交戰,怎麽就知道會輸呢”
楊廣看了她一眼,剛巧陳貞也擡起頭,兩人目光相接,忙又匆匆避開。楊廣想,是不是該告訴陳貞,陳婉已經過世了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
剛好在這時,陳貞問道:“玉兒和婉兒可好”
楊廣點了點頭,“好!”
陳貞若有所思地看着楊廣:“聽說皇上收了婉兒,希望能夠好好照顧她。”
楊廣低下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有兵士急報戰事有變,楊廣便匆匆而去,陳貞收起花樣,見徐德言站在身後,她便笑道:“什麽時候出來的”
徐德言淡淡地說:“剛剛出來。”他看了陳貞一眼,續道:“鄰居們都走了,我們是不是也到山裏去避一避”
“我看不必了,也不一定就會攻到城裏來。”
徐德言便點了點頭,也不再問,心裏卻忍不住想,留在這裏,是為了與楊廣生死與共嗎但他卻終于未說出口,兩個人聚散離合,這些年來更是江湖漂泊,有許多話都不必再說,說出來不僅傷了人,也傷了自己。
戰事的危機一直持續了一個月,終于因李世民帶一騎輕兵擊潰了吐谷渾軍隊而告終。始畢可汗因吐谷渾軍隊已向隋稱臣,他自己則是孤掌難鳴,便也匆匆撤了兵,并送了一封求和書。
楊廣不為己甚,不僅接受了求和,還将宗室的一個女兒嫁給了始畢可汗,那個年代公主的命運似乎就是用來和親的。
陳貞暗想,幸好她是陳國的公主,陳後主從未勉強他的妹妹和親,她才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嫁給徐德言,雖然也許這只是造化的一個玩笑,但畢竟是自己選擇的,就算是苦果也勝似別人安排的命運。
張掖之圍解除後,陳貞反而催促徐德言整理行裝,說是西域不适合久住,還是再找合适的地方吧!
徐德言本就想離開這裏,便收拾了一切,将房屋還給房東。兩個人只整理了不大的兩個包袱,背在身上,才走出屋門,便見楊廣站在門外。
徐德言只拱手行了個禮,便走到一側,他當然知道楊廣并非是找他來的。
楊廣也拱了拱手,見陳貞的樣子,便知道她又是要走了。他嘆了口氣說:“這一次又要去哪裏”
陳貞淡淡地說:“民女也不知道呢!只是請皇上不要再派人保護民女,我與德言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不想再被誰打擾。”
楊廣心裏一陣酸楚,“你便這樣怕見到我嗎”
陳貞半轉過身:“皇上是一國之主,天下還有多少事情等着皇上處理,何必以民女為念”
楊廣淡淡地說:“如果你願意到我的身邊來,我便是天下不要又何妨”
陳貞咬了咬牙,還是橫下心來說:“多年前已經向皇上表明過了,國恨家仇不共戴天,陳貞是萬萬不能服侍皇上的。請皇上以後也不要再挂念陳貞,只當是一場春夢,夢總有要醒的時候。”
楊廣便忍不住怒意,他道:“好,只要你跟着他走,以後我都不再見你。”
陳貞看了楊廣一眼,福了福,低聲說:“皇上萬安,民女告辭了。”轉過身走到徐德言身邊,兩個人向着城外走去。眼見兩人的背影慢慢消失,陳貞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楊廣便覺得心裏冷冷的寒意,西北的風吹在人的身上,仿佛一直吹到心底。這時,有個侍衛走過來請示,是否還要繼續保護陳貞,楊廣搖了搖頭,即是她不要,何必再勉強
有了天下又如何還是沒有她。
心底又一次深深地疲倦,象是許多年前,疑惑自己為何會這樣累,只想休息,覺得疲倦,如此地疲倦,似乎連活下去也會覺得很累。這天下,還要它作甚
蕭玉兒覺得楊廣自張掖班師回朝後,似乎又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先是命人建了迷樓,又令人選取天下美女置于迷樓之內,每日裏也不再處理朝政,只是飲酒作樂。
先是大夫何稠進禦童女車,這車內的空間極小,只能容兩人在其中,且有機關将女子手足固定,纖毫不能轉動。楊廣便招了處女,在其中試用,果然妙用無窮,便賞了何稠千金。
這何稠得了千金後又挖空心思,再做了如意車,在此車之中禦女,自然搖動,倒是比前時設計更加精巧了。楊廣便又賞了他千金,每日裏都要找處女在如意車中□□。
被蕭玉兒見到幾次,心裏甚是不快,也勸說過,但楊廣只是笑笑,即不惱怒,也不聽勸,依舊每日故我。
後又在迷樓中轉角處加設了許多銅鏡,于其中禦女,則歷歷可見。
便這樣每日淫樂,全不管天下事情。沒多久,有各地豪門領導了農民起義。楊廣命大臣去平定,自己依舊日日笙歌,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
時而有宮人秘報說某某有謀反之意,蕭玉兒令其直接報與楊廣。楊廣聽了,不僅不生警惕,反而将宮人殺了了事。
後來,再有宮人秘報時,蕭玉兒便嘆道:“天下事已到了這個地步,何必再讓皇上憂心呢”
此時,宇文述已死,其子宇文化及身居右屯衛将軍之職,專司京城及皇宮的一切安全護衛。
蕭玉兒總是覺得宇文化及望着她的神情不加掩飾,充滿欲望。她卻不覺得厭惡,這個年輕人很象是楊廣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飛揚跋扈,看見他,便會想起以前的時光,楊廣還未做太子時,他們在揚州,雖然不似如今這般富貴,卻自得其樂。至少,那個時候的楊廣,眼中并沒有旁的女人。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大業十二年,第三次下江都了,不明白楊廣為何那麽眷戀瓊花,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想到揚州去看一看。這麽多年,瓊花還象是以前的老樣子,全沒有改變,蕭玉兒随着楊廣去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柔情,那樣的眼神,總覺得并非是為了瓊花。
舟行河上,每一艘船中都有千名女子,執雕板镂金楫,稱為殿腳女。女子是民間千挑萬選選來的,每一個都是青春年少,雪膚冰肌,在船上被風一吹,一色的白衣便翩翩飛起,宛如谪仙。
楊廣每日都臨幸不同的女子,雖然身體一日日倦怠,他卻全無所覺。曾有矮民王義上奏說,人生難得壽,陛下亨天下富貴而不知自愛重,如此行樂,難以壽盡天年。
楊廣聽了,依然只是笑笑,也并不責罰王義,每日行樂如故。
到了長江邊時,夜晚忽見有客星犯太微宿,天官皆默然不語,如此征兆實是不吉。接下來便傳聞唐公入了京師,立了代王為帝,遙尊楊廣為太上皇。
聽到這個消息,随駕來的朝臣難免驚慌失措,便向楊廣提出,該當北伐,楊廣卻是高深莫測,即不言好,亦不言惡,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這個時候,蕭玉兒随着楊廣住在丹陽宮內,夜來獨宿,忽聽頭上鴉鳴不斷。她心裏本就是紛亂如麻,聽了鴉鳴更是心驚膽戰。
如今她已經是三十六歲的人了,雖然外表看起來仍然象是二十出頭的女子,但畢竟時光易逝,青春不在。
這段時間,她總是想起在陳國的日子,那個時候陳後主荒淫無道,四面楚歌,和如今楊廣的情形竟是如此類似。
這一天夜裏,客星仍在太微宿,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到,這星相兇得出奇,光芒萬丈,将太微壓得全無色彩。
蕭玉兒獨自走出中庭,看着太微的方向,難道隋的日子也到了盡頭嗎
忽見花影動了一下,蕭玉兒便問:“是誰”
她以為是夜間巡視的宮人,想不到卻是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卻不似日間那般守禮,從花叢下走出來,也不向蕭玉兒跪拜,卻直直地盯着蕭玉兒。
蕭玉兒心裏有些惶亂,表面上卻鎮定地問:“宇文将軍,這麽晚了,不知有何事”
宇文化及閑閑地笑笑,不答反問:“皇上呢”
蕭玉兒雖然覺得他的口氣無禮,卻也不好發作,只淡淡地說:“皇上大概到別的宮裏去了。”
“是啊,皇上夜夜笙歌,剛才我看見他去找殿腳女吳绛仙了。”
蕭玉兒看了他一眼,“皇上不在,你還不退下”
宇文化及卻并不後退,反而迎上一步:“我就是知道皇上不在,才來這裏的。”
蕭玉兒愣了愣,擡起頭,見宇文化及雙眸灼灼地盯着她,她心裏便不由燥熱,這些日子,有許久未得到楊廣的寵幸了,她這樣的年紀,卻是最耐不得寂寞的。
她轉身走入宮內,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跟着她,不用回頭,也知道必是宇文化及跟着走了進來。
心裏卻忍不住悲傷,想起十三歲那一年初嫁給楊廣時,自己一見到他便被他深深吸引,一直以為是嫁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楊廣對她并不是不好,卻總是覺得不滿足,那樣淡淡的空虛,一直進入骨髓之中。深宵醒來,獨自一人望着外面的月光,忍不住悲傷。
以後的日子,凡是楊廣不在宮內,宇文化及總會忽然出現,他本是楊廣的侍衛,對于楊廣的行蹤了如指掌。
冬天來了後,楊廣卻似乎對于這樣的生活産生了厭倦,他不再臨幸女子,卻每天都會到蕭玉兒宮中來。
蕭玉兒覺得奇怪,以為他是知道自己的私情,卻有一日清晨,見楊廣呆呆地望着鏡子。
蕭玉兒問:“皇上在想什麽”
楊廣笑了笑,淡淡地說:“不知道是誰來取我項上的人頭。”
蕭玉兒心裏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楊廣卻反而抱住她說:“哭什麽人總是會死的。”
蕭玉兒暗想,若是當年陳貞肯嫁與你,一切會否不同,但她卻終于沒有問出來。
這一天晚上,兩個人都無法入睡,攜手到窗下。這二十幾年的時光,楊廣都未曾與蕭玉兒如此親熱,到了這個時候,才終于有了一點點溫暖的感覺。
月光如水,照在人的身上,也有微微的寒意。
忽聽花叢裏傳來吃吃的笑聲,兩個人一齊望過去,見一個女子纖細的背景映在花影間,蕭玉兒問:“是誰”
楊廣搖了搖頭:“似乎是寶兒。”
袁寶兒是剛剛進獻來的女子,姿容美麗,甚是得寵。蕭玉兒笑道:“怎麽會是寶兒,她是萬萬不敢作出這樣的事來。”
楊廣渾不在意地說:“我這麽久未曾找過她,她耐不住寂寞也是可能的。”
蕭玉兒心裏一動,便默然不語。楊廣卻忽然來了興致,對蕭玉兒說:“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抓他們。”
蕭玉兒點頭,楊廣便蹑手蹑腳地走到花叢旁邊,忽然大喝了一聲,在花叢裏偷情的人吓得跌倒在地,手忙腳亂地爬出來,一見是楊廣,都慘白了臉。
原來是一個小黃門和宮女偷情,卻并非袁寶兒。楊廣也不追究,只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蕭玉兒覺得此時的楊廣才象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初見的楊廣,那種年輕飛揚的性情已經久違了多年了。
蕭玉兒很想問他,是什麽使他改變,是陳貞嗎但她終于還是沒有問出口。後半夜,兩人也不睡了,只是說一些在東宮時的舊事。
一直到東方放了白,楊廣到溫室中沐浴,蕭玉兒因一夜未睡,覺得疲倦了,便躺下休息。卻怎麽也睡不着,房頂上的烏鴉叫個不止,她越聽越覺得煩,命宮人将烏鴉趕走。
宮人取來長竿,到房頂去驅趕烏鴉,烏鴉被趕得到處亂飛,卻就是不肯飛遠。
許多宮人都聚在下面看,蕭玉兒被吵得更加睡不着了,她索性不睡,也走出來。
此時,忽見一個侍衛急急地跑來,遠遠地就在叫:“皇後娘娘,不好了,宇文将軍意圖謀亂,已經進了溫室了。”
蕭玉兒心裏一驚,忽見日光如流血般一下子向四方散逸而去,她更加驚懼,連忙向溫室而去。
到了溫室前,見這裏已經被宇文化及的人馬團團圍住。她也顧不得生死,只是向前行,守門的是趙行樞和孟景,見她來了,只相對使了個眼色,竟然分開左右,讓她進去。
蕭玉兒急急忙忙進入溫室中,正見到宇文化及用一條白绫死命地勒住楊廣的脖子。她失聲驚呼,宇文化及見她走進來,手不由一松,楊廣卻并不掙紮,宇文化及立刻又死死地勒住手中的白绫,眼見着楊廣的臉色越來越紫,蕭玉兒沖過去用力想掰開宇文化及的手,無奈卻如晴蜓捍柱一般,全無效果。
楊廣已無法呼吸,卻在最後還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輕聲叫了一聲:“貞兒。”
此時,蕭玉兒仍在用力地想拉開宇文化及的手,忽聽的這一聲貞兒,她的眼睛便不由地濕了,慢慢松開手,後退了幾步,坐在地上,覺得心裏悲傷如水,到了這個時候,他記得的還是陳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