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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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雪初到昆侖山的時候,全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态,對于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因為是最小一名弟子的原因,她不得不做昆侖山的所有雜務。

昆侖山上只有師傅、大師姐、三師姐,二師姐在後山閉關,上山後幾個月都沒有見過她。

陸月雪想她原來的時候一定是嬌生慣養的,任何雜務她在剛做的時候都沒有辦法做得很順利。連掃地都會留下許多枯葉沒有掃幹淨。但是她是一個悟性很高的姑娘,很快便适應了山上的生活。

她也不覺得委屈,雖然猜測自己的出身可能不俗,但反正已經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情,也便随波逐波,即來之則安之地生活下去。

每天早上卯時起床,灑掃庭院,然後準備早餐,吃完早餐後,将碗洗淨,就修習道法,到了下午砍柴挑水,準備晚餐,然後再洗淨碗,修晚課。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改變。

昆侖別院位于昆侖主峰之下,一擡頭,就能看見長年冰封的山頂,陸月雪忍不住想,也許師姐們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連個性也象是山頂的積雪,平日裏總是冷冰冰的,話也不多說一句。

她也慢慢地變得沉靜,在這樣的環境裏,有時說一句話都會覺得突兀。

然而她卻忍不住想,自己原來的個性一定是跳脫不羁的,絕不可能是象現在這般文靜。但她到底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師傅說她是十五歲,她便是十五歲,她的生日就是師傅發現她的那一天,她的名字就是六月雪,六月飛雪,必有妖孽。

九月初五的夜晚,新月如勾,陸月雪一直無法成眠。自從修練道法以後,她的修為便一日千裏,也很少覺得疲倦,盤膝打坐時,就能夠恢複許多元氣。

但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些遺忘的事情并不是真地就消失不見,而是還存在于記憶的最底層,只是象被什麽東西封鎖住了,再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

就在陸月雪思前想後,不知所謂時,一縷笛聲忽然傳入她的耳中。她凝神細聽,這昆侖山上長年山風呼嘯,笛音夾雜在山風中,若斷若續,游絲一般。

陸月雪呆呆地聽了一會兒,山上是沒人會吹笛子的,而且這笛音如此凄切,便象是有無盡的愁思和說不出的心事。

大師姐和三師姐都是極沉靜的人,總是面無表情,也看不出來她們的心裏在想什麽,似乎也不象是能吹出如此凄涼笛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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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雪出了房間,沿着笛聲傳來的方向而去,越走越接近後山。她現在耳聰目明,和未修道前大大不同,雖然月色并不是很亮,卻也能夠視物如同白晝。

才到後山,便看見一個青衣男子,迎風而立,手持玉笛,這男子面目甚是英俊,只是愁容不展,吹了一曲後,自言自語地說:“你為何不出來見我?”

陸月雪四處張望,除了青衣男子再也沒有別人,她心裏暗想,不會我剛剛來,他就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吧?正打算走出去,忽聽一個女子幽幽長嘆了一聲,說:“你又何必再來。”

陸月雪立刻知道青衣男子不是同她說話,她便停住了腳步。再定晴看時,才看到男子的前方有一個岩洞,剛才那句話便是從岩洞中傳出來的。

男子回答說:“霜兒,我已經兩年沒有見過你了,自從你回到昆侖山,我一直在秋娘渡口等你,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才到這裏來找你,你為何就不肯見我一面?”

陸月雪心裏一動,她記得二師姐的名字叫伍秋霜,而且又是在後山閉關,難道這洞中的人就是她嗎?

過了半晌,洞中人才回答:“過去的事情何必再提,以前我已經犯了大錯,如今誠心悔過,你快走吧,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你。”

男子似乎有些怒意,大聲說:“難道當年的事都是錯的嗎?你現在已經全心後悔,全不記着當年的情份嗎?”

洞中人嘆息道:“你是魔道中人,我們正邪不兩立,有何情份可言?”

男子心裏憤怒,大聲說:“好,即是你如此說,就當我今晚沒有來這一次。”說罷男子立刻飛身而起,手中玉笛一揮,一塊大石“轟”地一聲被擊成粉碎。

陸月雪正好站在大石旁邊,被濺起的塵土弄得灰頭土臉的。她一邊咳嗽一邊從沙塵中閃身出來,擡起頭,那個青衣男子已經不見了。

此時洞中人也已聽到陸月雪的聲音,高聲問:“是誰在外面?”

陸月雪扮了個鬼臉,偷聽被人發現,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我叫陸月雪,是師傅新收的弟子,裏面的是二師姐嗎?”

洞裏人長嘆了一聲:“不錯,我就是伍秋霜。”

陸月雪笑道:“師姐的名字倒是和我是一對,你叫伍秋霜,我叫陸月雪,象是姐妹似的。”

洞中人笑道:“姐妹怎麽會不同姓呢?”

陸月雪拍了拍頭:“對啊!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麽,名字是師傅起的。”

伍秋霜輕嘆一聲:“師傅她老人家可好?”

陸月雪答道:“很好啊!身體健康,神功大成!”她一邊說話一邊向着岩洞走去,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到了岩洞外面,忽聽伍秋霜尖聲叫道:“不要再走過來了,快退後。”

陸月雪吓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問道:“師姐,怎麽了?”

伍秋霜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我犯了過錯,師傅罰我在這裏面壁思過,在此期間是什麽人都不能見的。”

陸月雪愣了愣,“師傅罰了師姐多久?”

伍秋霜聲音有些苦澀:“十年。”

“十年?!”陸月雪忍不住驚呼了起來:“那麽久?”

伍秋霜苦笑了笑:“是啊!我犯了大錯,就算面壁二十年也不為過。”

陸月雪問道:“師姐犯了什麽過錯,居然要罰十年面壁?”

伍秋霜遲疑了半晌,才說:“剛才你都看見了什麽?”

“其實也沒看見什麽,就看見那個男人想見師姐,師姐不願意見他。”

伍秋霜輕嘆一聲,低聲說:“你,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師傅好嗎?”

陸月雪連忙點了點頭,才想起伍秋霜看不到自己點頭,忙說:“我當然不會告訴師傅。”才說出口,自己就呆了呆,為什麽當然不會告訴師傅呢?

伍秋霜微微一笑:“你為什麽不告訴師傅?”

陸月雪想了想,“我也說不上,但師姐既然這樣說,一定是有道理的。”

伍秋霜笑道:“你那麽輕信人啊?”

陸月雪忙說:“我一點都不輕信人的,但你是我師姐啊!我當然會相信你的。”

伍秋霜默然,過了半晌才說:“這也未必,有的時候,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會出賣你。”

陸月雪呆了呆,才問:“師姐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伍秋霜輕嘆一聲:“沒什麽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多點心思,對周圍的人都要提防一點。”

陸月雪心裏暗想,二師姐這話是什麽意思,周圍除了師傅就是師姐,師傅自然是不必提防的,難道是要我提防師姐嗎?她甩了甩頭,自己與別人又不會有什麽相幹,想來別人也不會害自己。

此時夜已經深了,伍秋霜又道:“師妹要是沒有什麽事就回去吧!最好連來見過我也不要對人提起,雖然我們沒有什麽,但萬一別人理會錯了就糟了。”

陸月雪答應了一聲,走回前山。此時夜色已晚,月兔西斜,山風仍然呼嘯不斷。

陸月雪低頭想着伍秋霜的話,全沒注意前面的山路,忽然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她吓了一跳,連忙向斜刺裏掠出幾步。擡頭看時,原來是歐陽婉兒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

陸月雪忙問:“大師姐,你怎麽還沒有睡?”

“你剛才去了哪裏?”

陸月雪心裏一動,想起伍秋霜的話,“我剛才睡不着就随便走走。”

歐陽婉兒默然,陸月雪試探着問:“我可以回房了嗎?”

歐陽婉兒淡淡地說:“沒人攔着你。”

陸月雪吐了吐舌頭,她剛剛轉過身,便聽見歐陽婉兒問:“我剛才聽到了一陣笛聲,不知道你聽到沒有?”

陸月雪連忙搖頭,心裏暗想:“糟了,不止我一個人聽到。”

第二日一早,陸月雪剛剛走出房間,便看見師傅站在院中。滿庭的落葉,秋風已起,昆侖山上的氣候比山下要冷得早。她連忙行禮,清儀道長若有所思地擡首看着天空,過了半晌才說:“雪兒,你到這山上也快三個月了。”

陸月雪連忙答應,“是的,師傅。”

清儀道長說:“你可曾見過你二師姐?”

陸月雪心裏一凜,下意識地回答:“未曾見過。”

清儀道長側過頭,“即是未曾見過,那麽你今天就到後山去傳為師的命令,叫她可以出關了。”

陸月雪一愣,忙說:“是,徒兒這就去。”

心裏卻忍不住狐疑,為何忽然就讓二師姐出關呢?莫非是與昨夜的事有關?她不及細想,到了後山,在洞外将師傅的命令轉述給伍秋霜。

過了半晌,才聽到伍秋霜的聲音問:“為何會這樣?難道師傅有所懷疑?”

陸月雪連忙說:“我什麽都沒有和師傅提起過。”

伍秋霜嘆了口氣:“請師妹回去轉告師傅,霜兒自知罪孽深重,願意終老于此岩洞之中,絕不會再出岩洞半步。”

陸月雪忙說:“師姐為何這樣說,難得師傅改變心意,師姐又何必如此自苦?”

伍秋霜苦笑了兩聲:“師妹,我意已絕,你只管将我的話轉告給師傅就是了。”

陸月雪又勸說了幾句,但伍秋霜卻執意不肯出關,她也失了主意,覺得二師姐真是太奇怪了,有機會可以離開岩洞,卻不肯,難道真要在這洞中住一輩子嗎?

她只得回到昆侖別院,将伍秋霜的話又轉述給清儀道長。清儀道長微微一笑,“雪兒,你跟我去後山一趟。”

兩人複又到了後山,清儀道長剛剛到了洞外,伍秋霜已經說:“師傅來了,請恕弟子不能出洞迎接。”

清儀道長淡淡地說:“你不必出洞,我來這裏,是想問你,昨天夜裏,你是否見過了玉笛魔君?”

伍秋霜心裏惶急,“弟子不曾見過他。”

清儀道長嘆了口氣:“昨天夜裏,我聽到的百轉銷魂音,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吹得出來?”

伍秋霜遲疑了一下,只好說:“弟子不曾出洞,是他來找弟子的。”

清儀道長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要怪你,這兩年來,為師思前想後,覺得對你的處罰太過嚴厲。而且玉笛魔君這兩年來,也一直未曾做惡,再未用過他的采補之術殘害女子,我現在倒覺得如果你仍然象兩年前一般愛他,也許可以用真情來感化他離開魔道。”

伍秋霜顯然吃了一驚,“師傅不是說正邪不兩立嗎?為何現在又這樣說?”

清儀道長嘆道:“你到底是為師的徒弟,為師從小把你養大,怎麽忍心見你受這樣的痛苦。”

她忽然仰面向天,大聲說:“如果玉笛魔君真的一心向善,我可以将我的弟子交托于你。不過你必須在三日後到這裏來向我立下重誓,以後絕不再為害人間。”這句話用真元送出,一直在幽谷中傳出很遠。陸月雪下意識地四處張望,玉笛魔君還會在這裏嗎?他能聽見嗎?

清儀道長說完這句話便向前山而去,陸月雪向着岩洞說:“恭喜二師姐了,師傅願意放你走了。”

伍秋霜冷笑一聲,淡淡地說:“師妹,你還太年輕,你知道三日後是什麽日子嗎?”

陸月雪想了想,“是重陽節啊!”

伍秋霜嘆了口氣:“是啊,重陽節!”

“重陽節又怎麽了?”

“沒什麽,三日後,你就知道了。”

剩下的三日時間,陸月雪和謝小玉到山下采辦了許多日用品,也應景地釀了些菊花酒,但她們雖未陴谷,卻對于煙火酒肉都不大食用的,酒放在那裏也沒人喝。陸月雪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誰,便也用不着去懷念家人。而歐陽婉兒和謝小玉都是自小上山的,有家如同無家,全無過節的氣氛,山上仍然冷冷清清。

轉眼重九到了,陸月雪記挂着師傅說的放伍秋霜下山的話,早早地就躲在後山。雖然她只是見過玉笛魔君一面,也記得他是一個英俊的男子,而且吹出來的笛子又是凄婉非常,想必他對伍秋霜用情極深。

她總覺得,不管對方是誰,只要還有一份感情,那便不是窮兇極惡,也不必趕盡殺絕。這些事情,本來從來沒有想過,但一下子就這樣認為,好象曾經想過許多次一樣。

而且,雖然沒有見到伍秋霜的面,卻覺得這個師姐不象另兩位師姐那麽冷漠,可以說上幾句話,因此也便無形地多了幾分親切。

到了正午時分,清儀道長果然向着後山而來,她才到了後山,就聽見半空中風響,一道青影霍地落了下來。

清儀道長微微冷笑:“你果然來了。”

玉笛魔君深施一禮:“道長傳的法旨,在下怎敢不從。”

清儀道長淡淡地說:“你不怕這是一個圈套嗎?”

玉笛魔君笑道:“以清儀道長的威名,還會設這種下三濫的圈套嗎?”

清儀道長說:“錯了,若是對付正人君子,我萬萬不會使這種手段,但你不同,你是魔道妖人,人人得而誅之。若是你躲起來不敢見我,我想找到你也難,可是偏偏你對霜兒還沒有死心,居然真敢來赴約。”

玉笛魔君微笑:“道長是正道中人,也說謊話騙人?”

“正因為我是正道中人,為了降妖伏魔只得不擇手段。”

語聲方落,拂塵一掃,已經射出十九枚銀針。玉笛魔君不慌不忙,閃身避過,此時清儀道長飛劍已經出鞘,玉笛魔君輕按玉笛,原來笛中藏劍,兩人立刻鬥在一起。

陸月雪呆呆地在旁邊偷看,她心裏忍不住想,“原來師傅是騙他的,她根本沒想讓二師姐出關,師傅說這是降妖除魔,但不擇手段真是對的嗎?”心裏便隐隐地有些傷痛,覺得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劍仙總是契而不舍地在與魔道鬥争,自己将來做了劍仙,也是無法或免的。

正在沉思,忽聽得清儀道長一聲低呼,她連忙擡頭去看,見清儀道長右臂已經受傷,危在旦夕。陸月雪心裏一急,她不及細想,連忙從藏身的地方一躍而起,此時,玉笛魔君一劍向着清儀道長的胸口刺去。

陸月雪連忙并指成劍,向着玉笛魔君的劍脊上點去,她動作雖然極快,但由于所處的地方距離兩人相鬥的地方尚有一段空間,眼見玉笛魔君的劍便要刺中清儀道長的胸口,而她的手指還離劍脊有幾寸距離,便在此時,玉笛魔君的劍尖忽地一蕩,就象是被人一下子點中了劍脊,将劍擊偏一樣,劍鋒從清儀道長的身邊掠過。陸月雪呆了呆,她知道自己的手指并沒有碰到玉笛魔君的劍,但産生的效果卻象是已經碰到了一樣,難道她已經将劍氣練到這個地步?

她收回手指,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指尖,沒有任何異樣。試着發一下劍氣,卻無半點劍氣發出。

她不由苦笑,是什麽原因将玉笛魔君的劍擊偏,難道這裏還有別人嗎?

玉笛魔君後退了幾步,剛才被陸月雪的劍氣一擊,他竟覺得虎口一陣發麻,險些握不住劍,但陸月雪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他無法設想一個這麽年輕的女孩子居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玉笛魔君嘆了口氣:“想不到清儀道長調教出這樣厲害的徒弟,看來今天我只有甘拜下風了。”

清儀道長橫了陸月雪一眼,陸月雪連忙低下頭,她淡淡地說:“你待要如何?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動手?”

玉笛魔君微微一笑:“你想要我死,本沒什麽不可以,今日重九,此時午時,本是陽氣極盛,陰氣極弱之時,你約我此時相見,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測,但我仍然以為以你的功力是無法戰勝我的,想不到,你會有這樣厲害的徒弟。其實,就算是我死又如何,我只希望秋霜能知道,雖然我禦女無數,心裏卻只愛她一個人。這兩年來,她離我而去,我雖然想忘記她,卻是萬萬不能,連采補之術都無心施展,其實,只要她願意和我在一起,讓我放棄什麽都可以。但她卻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我如今要死了,只望能夠再見她一面,如此便死也死得甘心。”

清儀道長淡淡地說:“你倒是情深意重,即是如此,霜兒你何不出來見他一面?也了卻他的心願。”

伍秋霜幽幽嘆息一聲:“你既然知道是圈套,為何還要來呢?”

玉笛魔君說:“我的命全在你的手裏,就算是為了你立刻去死,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又怎麽會怕這個圈套。”

伍秋霜忽然笑道:“只可惜,你見到我的時候,恐怕會後悔自己今天來這裏。”微風拂處,伍秋霜已經出了岩洞。

陸月雪不由驚呼了一聲,她聽伍秋霜的聲音溫婉動人,而且語調和善,一直猜測伍秋霜是個長得美若天仙的女子。然而目光所到之處,走出岩洞的女子,臉上布滿刀疤,恐怖已極。

玉笛魔君顯然也大吃一驚,伸出手顫抖地指着女子:“你是誰?”

女子微微一笑,她不笑尚可,一笑之下,牽動臉上的疤痕,更加恐怖:“我就是伍秋霜,難道你也不認識我了?”

玉笛魔君咬了咬牙,顫聲問:“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伍秋霜輕嘆一聲:“因為我恨我的臉,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臉,你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到如今使得自己痛不欲生。”

玉笛魔君臉上神色劇變:“你為了這個原因,不惜毀去自己的容貌?”

伍秋霜淡淡地說:“我本來打算終老洞中,容貌如何,根本無所謂,但你又何必再來找我,又何必再想見我?我現在的這個樣子,你見了還會喜歡嗎?”

玉笛魔君忽然長笑一聲:“你以為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的容貌嗎?其實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喜歡你。”

伍秋霜心下凄然,她淡淡地說:“你已經見到我了,算是心滿意足了吧!”

玉笛魔君淡然一笑,将手中劍交到伍秋霜手裏:“若是要我死,我必要死在你的手中。”

伍秋霜垂頭看着手中短劍,臉上神色數變。陸月雪心裏暗暗猜測,難道師姐真會殺死他嗎?她念頭剛轉,便見伍秋霜手中短劍急刺而出,一擊正中玉笛魔君心髒。陸月雪不由又驚呼了一聲,她想不到伍秋霜居然說殺便殺。

玉笛魔君臉色慘變,慢慢地軟倒在地。伍秋霜跪在地上,抓住玉笛魔君的手,低聲說:“你放心,我馬上就來陪你。”

她擡頭道:“師傅,你真是好計謀,知道他看到我的臉後會了無生趣,兩年前便設下這一招,其實師傅又何必多費周章,只要告訴徒兒去取他的性命,徒兒絕不敢違抗,以他愛我之深,想取他的性命也本是易如反掌,如今卻白白地多等了兩年的時間。”

清儀道長哼了一聲,轉頭不去理她。陸月雪心裏一動,暗想:難道師姐并不是自願毀容,而是師傅逼她的嗎?她見伍秋霜目光絕決,正想上前去勸慰,忽見伍秋霜手腕一翻,手中短劍立刻沒入胸口。

陸月雪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扶住伍秋霜的身子。伍秋霜将短劍從胸中抽出,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地湧出來,她将短劍歸入笛內,将玉笛交到陸月雪的手中,低聲說:“師妹,這玉笛就送給你吧!師姐才見你,沒什麽見面禮,這就當做見面禮吧!”

陸月雪心下凄然,眼淚就湧了出來。伍秋霜躺在玉笛魔君身邊,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低聲唱着一支曲子,陸月雪仔細去聽,原來是一首陳風: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柳兮,舒憂受兮,勞心草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歌聲越來越弱,慢慢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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