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

十一 第二日

兩人飛出裏許,與狄催二人會合。冷無忌互相引見了一下,狄笙和催玉笛都是陸月雪見過的,只不過在她的記憶裏,催玉笛已經死去了,現在卻還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雖然她知道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了似夢似幻的感覺。

此時餘氏父女也仗劍而至,陸月雪一見到餘海珠便心裏一動,難道這是師傅年輕的時候嗎?她不知道清儀道長俗家姓名,只覺得餘海珠的相貌與清儀道長有幾分相似。她想起清儀道長臨死以前說過的話,如果她是她的殺父仇人,那麽她必将會殺死餘劍豪。

她甩了甩頭,明明是過去的事情,卻又變成了未來的事情。世人愚昧,總是妄想預知未來,但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麽用?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照樣發生。就象是她現在,知道一些事情會照着某個方向發展,她卻完全無力改變。冷無忌必會在十七年後成為他的滅門仇人,可是她卻無法在這一刻阻止。

忽聽催玉笛驚呼了一聲:“你們看,昆侖山頂和以前不一樣了。”

陸月雪一驚,連忙回頭,只見本來一直雲霧缭繞的昆侖主峰,清清楚楚地呈現在衆人面前,雲霧障消失的十分徹底,天空一片晴朗,雪峰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陸月雪心裏不由地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她覺得主峰和以前不同了。她呆呆地盯着昆侖主峰,心裏想,不對,有什麽東西改變了,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東西。

此時,冷無忌自言自語地說:“奇怪,昆侖主峰上本來是沒有冰雪,怎麽一下子就被冰雪包圍了。”

陸月雪猛然想起,昆侖之頂,雖然奇寒徹骨,但确是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冰雪,然而此時的昆侖主峰,就象是任何一座其它的高峰一般,半山腰之上就全部被冰雪包圍了。她心裏暗驚,如果主峰在瞬間冰封,那麽那些宮中的侍女現在又如何了?

來不及多想,連忙駕起劍光向着主峰而去,越飛得近,心裏越驚,剛才還是恢宏狀觀的宮宇,一下子就被凍結在冰雪裏,從這種情形來看,這裏似乎已經被冰封了幾百年。然而,便在不久之前,陸月雪剛剛從這宮殿中走出來,那個時候,一切還是活生生的。

才進入無色宮,就見到幾個侍女姿态各異地站在庭院裏,全身已經凍結在冰塊中。在明媚的陽光下,她們凍結以前的表情仍然栩栩如生,滿臉都是驚駭、訝異、不可置信的神情。

陸月雪越來越是驚慌,她仗劍在宮內飛行,所到之處,侍女們全部都已冰封。冰封的過程似乎是在瞬間完成的,她們仍然保持着被凍結時的姿态,有人正在提水,有人則在談笑,還有人正将水果放入口中。

陸月雪落下劍光,她已經失去繼續探查的勇氣,冷無忌落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

陸月雪擡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為什麽忽然變成了這樣?”

Advertisement

冷無忌默然。

“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毀去了雲霧障,所以這裏才一下子就冰封了。”

冷無忌嘆了口氣:“我們還不知道原因,你不要瞎猜。”

陸月雪微微苦笑,“你不用安慰我,剛才還是好好的,我們一離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心裏一動,難道就是因為自己任性的原因,積下了業報,所以自己的今生,才會颠沛流離。不由地癡癡發起呆來,又覺得其實這本不是前世的所為,這個身體雖然是前世的身體,卻全無前世的意識。

此時,狄笙與催玉笛已經在宮中搜查了一翻,兩人面色凝重,低聲說:“沒有一個人活着,所有的人都被冰封了。”

陸月雪只覺得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自處,便在此時,大地忽地震動起來,衆人都是一驚,震動來得十分猛烈,冰封着的宮殿開始坍塌。衆人無法立足,只好仗起劍光飛在空中,便在此時,陸月雪忽見一團寸許方圓的光球從無色宮的地底飛出,向着她迎面而來。她連忙側身閃過,光球從她的身畔掠過,她身後站着的就是餘劍豪,餘劍豪卻全無所覺,被光球正正地擊在面門。那光球一擊中餘劍豪的面門,一下子便隐入他的體內,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只是在瞬間便完成了,餘劍豪被光球擊中,全身立刻一震,神情一下子就變得迷茫起來。

陸月雪忙問:“你怎麽樣?”

餘劍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越來越是慌亂,忽地以手掩面,大叫一聲,轉頭便跑,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餘海珠忙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叫:“爹,你怎麽了?爹,你等等我。”

兩人速度極快,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陸月雪心知有異變發生,她來不及解釋,忙駕起劍光,一路向着兩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一直追下了昆侖山,見餘海珠失魂落魄地站着,卻不見餘劍豪的影子,她連忙降下劍光,問:“你爹呢?”

餘海珠哭喪着臉:“我不知道,追到這裏就不見了,我爹他怎麽了?他為什麽忽然跑了?”

此時冷無忌三人也都已經趕到,陸月雪問:“你們誰都沒有看見那團光球嗎?”

衆人一起搖頭,陸月雪心想,為何只有我一個人見到呢?

她總覺得不妥,又恨自己沒有仔細看無色疏抄,連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衆人分頭尋找餘劍豪,找了許久都不見他的下落。

忽見前面劍光閃動,走近了看時,卻見幾個人圍着一男一女兩個少年正在大打出手。那被圍的兩個人雖然武功頗佳,卻是不通劍術,用手中的劍勉強抵擋着飛劍的進攻。而進攻的一方,則是幾個長得奇形怪狀的男子,一邊打一邊還瘋言瘋語地說:“小姑娘,你就不要再抵抗了,乖乖地跟着大爺回家去享福吧!”

眼見那女子手忙腳亂,忽然驚呼了一聲,手臂已被劍光劃破了一道血口。少年立刻擋在她的面前,大聲說:“不要傷我姐姐。”

陸月雪駕劍光過來,她不知雙方是什麽路數,一時還無法決定是否相助,但那些圍攻的人見到陸月雪後,立刻嘻皮笑臉地說:“今天運氣真好,又來了一個漂亮姑娘,正好抓回去給大爺們采補。”

陸月雪皺了皺眉,她也懶得多話,将軒轅劍放出,只一絞便将幾個人的飛劍絞斷,那幾人大吃一驚,後退數步問:“你是什麽人?”

陸月雪淡淡地說:“我叫陸……水風清,是無色宮主人,你們如果還想活命,就快快走,現在我心情還好,如果走晚了,我一旦改變了主意,恐怕就走不成了。”

那幾人互視一眼,一個人抱拳說:“原來是無色宮主,我們今天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

陸月雪轉過頭不去理他們,幾人忙落荒而逃。陸月雪瞟了少年男女一眼,見少女手臂上雖然受了傷,不過并不嚴重,她也懶得理他們,正想轉身而去,忽聽那少女叫道:“你是清兒?”

陸月雪止住腳步,半轉過身:“我是水風清。”

少女立刻大喜過望:“清兒,你忘記我了嗎?我是你表姐胡媚娘啊!”

陸月雪一怔,表姐?水風清有表姐嗎?

那少女也不管自己的傷口,沖上來一把抱住陸月雪:“清兒,你真不記得我了?不過也難怪啊,你那麽小就跟着師傅上山,這麽多年過去了,如果剛才你不說你是水風清,我也認不出你呢!”

陸月雪後退了一步,掙脫那個少女的懷抱,她覺得這少女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一時也說不出是什麽味道,聞了就覺得不舒服。

胡媚娘一把拉過少年,“這是你表弟胡玄風,你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最喜歡和他玩了。”

陸月雪搖了搖頭,她完全沒有水風清的記憶,當然不知道她的表姐表弟。

胡媚娘上下打量着陸月雪:“清兒,你真是長大了,咱們姐妹已經有十年不見了,你現在長得真漂亮,是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

陸月雪看了胡媚娘一眼,淡淡地說:“表姐才是大美人呢!”心裏忍不住想,不會那麽倒黴吧,怎麽又會遇到水風清的親戚。

此時衆人也已趕到,那胡媚娘一見來了許多人,立刻迎上去說:“你們是清兒的朋友吧?我是清兒的表姐胡媚娘,不知道幾位高姓大名啊?”

衆人紛紛與胡媚娘述話,陸月雪冷眼旁觀,見胡媚娘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連手臂上的傷都忘記了。她心裏暗想,水風清怎麽會有這麽一個表姐。忽然覺得有人走到身旁,一轉頭,見那個表弟胡玄風低聲問:“表姐,你還記得我嗎?”

陸月雪淡淡地說:“我不記得了,我自從到了無色宮後就忘記了許多事情,而且前一段時間我練了一種功夫,也使記憶大減,你是我表弟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胡玄風若有所思地看着陸月雪:“表姐,你好象改變了許多啊!”

陸月雪一驚,忙說:“是嗎?我們都離開十年了,當然會改變很多了。”

胡玄風釋然微笑,“其實我和姐姐這次來,就是專程到昆侖山找表姐的。”

“找我?找我做什麽?”

胡玄風垂下頭:“找表姐就是想通知你姑丈的死訊,前一段時間姑丈受了風寒,本以為沒有什麽大礙,誰知風寒一直不好,居然轉變成了肺炎,結果姑丈就這樣去了。”

陸月雪試探着問:“你說的姑丈是指我爹?”

胡玄風有些驚詫地說:“當然是你爹,我只有一個姑丈。”

陸月雪“哦”了一聲,覺得自己應該說幾句話表示一下悲傷,雖然她壓根都不知道那個爹到底是誰,但她現在是水風清的身份,如果是水風清本人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是會痛哭一場的吧!但讓她哭,她可實在哭不出來。

胡玄風已經在問:“你怎麽不傷心呢?”

陸月雪忙回答:“我不能随便傷心,師傅說我練的是玄門正宗的功夫,練得多了,心淡如水,七情六欲都沒了。”這話倒不是編出來的,是陸月雪初習內功的時候清儀道長說的,她忽然想到師傅,心想師傅練了這麽多年的玄門內功,不僅沒有心淡如水,反而越來越參不透情愛恩仇,看來這功夫是不能真地改變一個人的心境。

此時,胡媚娘忽然走過來一把拉住陸月雪說:“不僅如此,姑丈臨終之時有遺言,叫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而且一定要你馬上與我弟弟成親。”

“成親?!”陸月雪驚呼,“為什麽要成親?”

胡媚娘笑道:“你忘記了嗎?你們兩人是自小指腹為婚的,你看看你脖子上戴的那塊半月形的玉珏,玄風脖子上也有一塊,兩個合在一起,就是一整塊玉。”

陸月雪低下頭一看,自己脖子上果然挂着一塊半月形的玉珏,胡玄風的脖子上也同樣是半塊,胡媚娘将兩塊玉珏湊在一起,便成了一個滿月。“這婚事可是你們一生出來就定下來的,你十歲的時候被無色宮主帶走,一直在昆侖山上住了這麽多年,一次都沒回過家鄉,不過你小的時候,姑丈也和你說過這頭婚事的吧?你不會忘記啊,因為你以前還老是吵着說要嫁給我弟弟。”

陸月雪不由苦笑,自己在這裏只有七天的時間,成不成親自己可不能替水風清決定。她忙說:“表姐,這件事情等過五天再說好不好?”

胡媚娘馬上跳起來說:“怎麽能等,我們可是走了幾個月才走到昆侖山的,而且姑丈也說了,你年紀已經大了,再不成親,難道還要做老姑娘嗎?”

陸月雪皺了皺眉,見衆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尤其是冷無忌,目光冷冷的,似乎帶着幾絲不耐,她心裏就有點怯怯的,也不知道怕什麽。胡媚娘卻不依不饒,追着問:“你怎麽了,幸好我們有緣遇到,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你們馬上就成親吧!”

陸月雪一驚,馬上說:“不行,無論如何要等五天,什麽事情都必須五天以後再說。”

胡媚娘問:“為何一定要是五天。”

陸月雪說:“因為我要考慮考慮啊,到底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胡媚娘忙問:“難道你想悔婚?”

陸月雪連忙搖着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陸月雪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是頭痛:“我只是說要考慮考慮。”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胡玄風也說:“姐姐,你不要再逼她了,讓她想想吧!”

陸月雪立刻松了口氣,忙說:“對啊,你先別逼我,我五天後會給你答複。”她只想着等五天後自己離開了水風清的身體,這樣的事情當然由水風清自己決定。

卻見冷無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她心裏暗嘆,也不去理他,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水風清,只是占着人家的身體而已,什麽事情都要等真正的水風清回來才能由她自己決定。

忽見一道劍光落了下來,居然是餘劍豪去而複返。餘海珠連忙撲到餘劍豪的懷裏,問:“爹,您剛才怎麽了?怎麽一下子就走了,女兒叫您也不回答。”

餘劍豪笑了笑:“我剛才不知道為何,心裏覺得很不舒服,就想跑一跑,現在已經好多了。”

陸月雪疑惑地看着他,雖然覺得餘劍豪不妥,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妥,只是隐隐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天色已晚,衆人便露天生了一堆火,催玉笛出去捉了一只野山羊,便在火上烤來吃。陸月雪雖然不戒葷腥,但這樣的吃法到底覺得于心不忍,她也不吃什麽,一個人走回山裏,采了些野果。

正走着,忽見一棵白楊樹的樹梢上站着一人,随着樹枝的擺動而上下起伏不定,月光甚佳,照着他的紅衣反映出妖異的光芒。她心裏一動,想起這三年來,每次見到他幾乎都是這樣的情形,他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便那個樣子地站在樹梢上,總是安安靜靜,別人不開口的時候,也決不會先開口。

心裏升起了一絲悲傷的感覺,就想轉身離去,冷無忌卻已經開口說:“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

她微微一怔,停下腳步:“你沒有去吃東西嗎?我不喜歡催玉笛那樣吃東西的方法,所以出來采一些野果。”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驚惶失措。

冷無忌輕笑一聲:“我又沒問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她也笑了笑,覺得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上來吧!”

陸月雪點頭,一躍上了樹幹,坐在樹幹上,她雖然輕功極佳,但若要象冷無忌般無憑無依地站在樹梢那樣柔弱的枝頭也是不能。她忽然就想到以前只要自己吹笛子,冷無忌就會來,便脫口說:“我吹笛子給你聽吧!”才說出口便想起現在玉笛不在自己手中,失笑說:“我忘記我沒有笛子了。”

冷無忌便也一笑,随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口中吹了起來。

陸月雪呆呆地聽着他吹,一曲吹罷,她笑問:“怎麽樹葉也能吹得出音樂嗎?”

冷無忌說:“是啊,在落霞山的時候,玉笛和狄笙總是喜歡笛簫合奏,我沒有什麽樂器,有的時候就用樹葉跟着他們胡吹一氣。”

陸月雪接過冷無忌手中的樹葉,放在嘴邊吹了吹,卻什麽聲音也吹不出,她笑道:“真奇怪,明明是同樣的葉子,你能吹出聲音,我卻吹不出來。”

冷無忌微微一笑:“開始的時候總是吹不出來的,慢慢就好了。”他話頭忽然一轉:“你真要和那個人成親嗎?”

陸月雪一手支頤,心裏想,水風清會和那個胡玄風成親嗎?他們說是青梅竹馬,可是時間已經過去那麽久了,還會有青梅竹馬的感情嗎?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總得五天後再說。”

冷無忌默然,過了許久方說:“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為什麽要等五天呢?”

陸月雪笑了笑:“因為過五天後,我的想法會改變許多,我也不能知道五天後,我會怎麽想。”

冷無忌忽然有了怒意,他淡淡地說:“原來你那麽容易改變啊!看來女人果然善變,怪不得有人用水性楊花來形容女人。”一言才罷,立刻一掠而去。陸月雪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水性楊花?有那麽誇張嗎?

她聳了聳肩,繼續在樹上看着月亮吹了許久的樹葉,雖然總算能夠勉強吹出聲音,但想象冷無忌一樣吹出音律來卻是不可能的。

月至中天,陸月雪向着火堆方向走去,才走到火堆旁,就見狄笙、胡氏姐弟圍着火堆,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忙走過去,見餘劍豪躺在火堆的旁邊,心口破碎,一顆心顯然已經被人生生地挖了出來。

陸月雪心裏一驚,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狄笙答道:“剛才我和胡家姐弟到附近的牧民家裏要一些羊奶,走的時候只有他一人在這裏,等我們回來就是這幅情形了。”

“餘海珠呢?”

“她好象跟着催玉笛走了,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陸月雪心裏暗嘆,想不到師傅的父親會死得如此慘。忽聽餘海珠和催玉笛一路嘻嘻哈哈地笑着回來,衆人默然不語,餘海珠剛問:“怎麽了?”立刻便看見了餘劍豪的屍體,她驚呼了一聲:“爹!”沖到餘劍豪的身邊,只看了一眼便昏了過去。

陸月雪輕嘆一聲,過去扶起她,在她的心口輕揉,過了半晌,餘海珠悠悠地醒轉過來,呆呆地盯着餘劍豪的屍體,也不哭泣,只一字一字地問:“是誰殺了我爹?”

衆人對望一眼,一起搖頭,此時胡媚娘忽然說:“從餘先生死的樣子來看,他雖然被人抓去了心髒,臉上卻只帶着驚異惱怒的表情,而不是恐怖的神情,而且從現場來看,也沒有打鬥的跡象,我猜測,殺死餘先生的,恐怕是他的熟人,他完全沒有料到這個人會動手,因此全無反抗之機,就被人殺死了。”

陸月雪看了餘劍豪一眼,果然如胡媚娘所說,她心裏一動,她是一個久走江湖的人,平日面對各種突變,都能夠保持冷靜,今天是看到餘劍豪的死狀奇慘,才會一時失了主意。但胡媚娘卻一眼便看出了這些,她這種從容冷靜決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作到的。她不由瞟了胡媚娘一眼,正好胡媚娘也在看她,兩人目光一接,胡媚娘馬上垂下頭去。

餘海珠大聲說:“這個地方除了你們外,爹爹根本就不會有熟人,難道是你們中的人殺了我爹爹?”

衆人面面相觑,催玉笛說:“你也不要這樣武斷就下結論,這些日子我們在昆侖山,要殺你爹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餘海珠道:“不錯,你們要殺我爹早就動手了,可以他們卻是新來的。”她伸出手來指着陸月雪和胡氏姐弟。

胡媚娘忙說:“餘姑娘,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和弟弟剛才和狄笙在一起,你不信可以去問那個牧民,我們确是去了牧民家裏。”

餘海珠微微冷笑,“剛才催玉笛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證明他不是兇手。”她目光一轉落到陸月雪身上:“你剛才在做什麽?”

陸月雪微微一笑:“一個人在山上發呆,看月亮。”

餘海珠問:“有誰證明?”

陸月雪淡淡地回答:“沒人證明。”

催玉笛皺皺眉頭:“你爹到底是不是熟人殺死的,還不能證實,而且就算是熟人殺死的,你爹難道除了我們外就不認識別人嗎?也許是什麽其他的熟人心懷叵測,剛好趨我們不在的時候經過這裏呢?”

餘海珠咬了咬牙:“不可能,爹爹隐居昆侖多年,平日都不與人往來,如果這次不是為了怕你們為害人間,他也不會下山。”她忽然目光一轉:“冷無忌呢?這個魔頭去了哪裏?”

語音剛落地,胡媚娘就說:“看,他回來了。”

陸月雪轉過頭,見冷無忌神态悠閑,漫不經心地踱了回來,一身紅衣翩然。餘海珠立刻沖了上去,大聲說:“是不是你殺了我爹?”

冷無忌一怔,笑問:“你爹死了?”

餘海珠怒道:“你居然還笑?”

冷無忌微微一笑:“你爹死了就不許我笑嗎?我們正邪不兩立,死個正派劍仙,我心裏開心還來不及呢。”

餘海珠大怒,抽出背後長劍,一劍向冷無忌分心便刺。冷無忌微微冷笑,也不躲閃,眼見劍光便到了冷無忌身前,卻見一人飛身過來,輕輕一夾,将劍鋒夾在指間,卻是催玉笛。

餘海珠怒意更盛,“你想阻攔我?”

催玉笛淡淡地說:“我是救了你,以你的本事十個也打不過我們少爺,而且此時還不知道兇手是誰,少爺既然不知道你爹已死,兇手當然不是他,我看還是應該查個明白再動手不遲。”

餘海珠發了會兒呆,收回寶劍,用手指着冷無忌說:“姓冷的,如果讓我查出你是殺我父親的兇手,我絕不會放過你。”

冷無忌仰面向天,只做不見,陸月雪心裏不由狐疑,她想到師傅在臨死前說,他們四人是殺她爹的兇手,但看如今的情形卻又不是如此。

餘海珠也不假人動手,在地上埋了個坑,将餘劍豪的屍體草草掩埋,一個人坐在墳旁哀哀地哭泣。衆人都失了興致,胡媚娘過去勸了餘海珠幾句,餘海珠也不理她,她自己覺得沒趣,便在火堆旁躺下。

陸月雪卻怎麽也睡不着,到了夜晚,天氣驟冷,他們都已到了非人的境界,幾乎可以不受外界影響,但胡氏姐弟卻是不懂劍術的,為何也能夠在夜晚不覺得寒冷呢?

陸月雪坐起身,見各人都默不作聲,各自想着心事,催玉笛忽然抽出玉笛來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陸月雪聽他吹的曲子,雖然纏綿凄切,卻并非那首有所思,她一直記得在昆侖後山,玉笛魔君站在二師姐的洞外吹這首曲子的景形。

她便走過去,借過玉笛,将有所思吹了一遍。衆人不由都凝神去聽,一曲吹罷,催玉笛低嘆:“我本以為我的笛音已是世間無雙,想不到姑娘吹得這麽好的笛子。”

陸月雪微微苦笑:“這曲子名有所思,其實我也是跟你學的。”

催玉笛一怔,正想再問,陸月雪已經轉身走開了。他心裏暗想,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比他生平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奇怪。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