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怪物

第二章 怪物

馬車去的方向是外白渡橋附近的和平飯店。這裏即将召開一個慈善拍賣會,拍賣所得的款項将全部捐獻給紅十字會以救援流離失所的孤兒。

諸如此類的活動,上海灘每隔一兩個月就會由不同的機構以不同的名義舉辦一次,參加的人大多是社會名流。

我并不關心參加什麽活動,也不關心媽媽是如何将我介紹進入這個名流圈子之中的。我翻看着手中的小冊子,上面有我的資料:

葉紫陌,海外華人大亨之女,十歲随父母遷居南洋。父親經營橡膠企業,擁有大片橡膠園。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介紹,連父母的姓名都沒有。

翻到第二頁,就開始介紹李超凡。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小冊子看完,看完後唯一的感受就是:這個人很變态!

他的生活習慣并沒有什麽不妥之處,他不抽大煙,定期參加體育運動,對于騎馬射擊之類的活動很感興趣。唯一讓我感覺到變态的就是他對于女人的态度和他每個星期用掉的香胰子數目。

小冊子上記載,他和每個女友相處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兩個星期。而且曾經成為他女朋友的人五花八門,包括社會各個階層的各類女人。

除此之外,便是他使用香胰子的速度之快,實在令人咋舌。他幾乎每兩天都會用掉一塊香胰子,香胰子尚是舶來品,每塊售價不菲。普通人家是絕不會去買這種奢侈品的,而兩天便用掉一塊的人,不是錢多得沒處用,便是潔癖到病态的地步。

我頹然将手中的小冊子抛在馬車的座位上,這樣的一個男人,我要怎樣才能讓他注意到我?

馬車停下來時,我仍然不得要領,只得硬着頭皮下了車。也許任務不能達成,我還能夠活着回去!忽然想到這種可能性,讓人心裏便不由得竊喜起來,他最好看不中我!

看門人大聲地傳報着到場的賓客,每個名字都是上海灘上盡人皆知的。我一邊與名流太太們輕聲談笑、飲着紅酒,一邊小心地傾聽着來客的名字,但直到拍賣開始的時候,我都不曾聽到李超凡的名字。

他會來嗎?我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如果他不來,那便不是我的錯了。

忽聽拍賣主持大聲說:“西夏古物,罕見琉璃花飾。色澤晶瑩剔透,觸手生溫,據說由賀蘭山頂天然琉璃所制成,為西夏太子李寧明一位寵妃生前所有。底價一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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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地擡起頭,并不僅僅是因為這天文數字般的價格,也是因為西夏太子李寧明這幾個字。

拍賣主持人的手中托着一個玻璃鐘罩,罩子裏放着一枚小小的頭釵。

好熟悉的頭釵!

好像在夢中見過。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力量正在控制着我,讓我不由自主地舉起了手。如果我拍下了這支頭釵,媽媽恐怕會破産。

四下裏傳來婦女們的贊嘆聲和男人們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我固執地高舉着手——我是南洋大亨的女兒,我家財萬貫!

“這位小姐一萬,還有沒有更高的?”

拍賣主持人的聲音千篇一律地充滿激情和煽動力,最好再來幾個人競拍,價格越高越好!

果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适時地加入:“兩萬!”

贊嘆之聲更加響亮地從四面八方傳過來。我回過頭,看到一個男人,二十多歲年紀,身穿白色西裝,臉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

身邊的人們竊竊私語:“是李超凡!怪不得那麽大的手筆。”

我狠狠地瞪着他,這就是李超凡。人确實長得不錯,但怎麽像唱文明戲一樣穿一身白西裝?

我又舉起了手,“三萬!”如果媽媽在我身邊,我一定當場斃命。

李超凡的臉上露出邪惡的微笑。“四萬!”他輕言細語地說。

看來他對于這個東西是志在必得,我的理智恢複了,既然你那麽想得到這件東西,我索性把價再擡高一點兒。我豪邁地舉手,“五萬!”

其實未必要一萬一加,但既然他加了一萬,我當然不能輸給他。

我挑釁地看着他,再加啊!

李超凡臉上的微笑更加動人,在這一刻,我充分見識到了他的惡魔本性,媽媽讓我刺殺他,真是一點兒都沒錯。“既然這位小姐對這件古物這麽有興趣,當然是女士優先,我就不和這位小姐争了。”

場內響起雷鳴一樣的掌聲,他優雅地彎了彎腰,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我卻欲哭無淚,五萬美元,我真的不必回去了,就算能活着回去,媽媽也一定不會放過我。

拍賣主持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五萬美元一次,五萬美元兩次,五萬美元三次!成交!”

我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昏倒。

我無力地坐了下來,身邊遞過來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擦汗吧!”

我接過手帕,我在冒冷汗嗎?我側過頭用盡全力微微一笑。

對方亦是微微含笑注視着我:“還沒請教小姐芳名!”

“葉紫陌!”我咬牙切齒地說,心裏卻在想着以什麽樣的方式殺死這個該死的人。

他點頭,便不再說什麽,低聲向站在身邊的黑衣人吩咐了一句什麽話,那名黑衣人轉身離去。我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張望,身後至少還站着五個這樣的黑衣人,每個都精壯彪悍,想必絕對可以以一當十。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殺死他是不可能的。

我打消了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思想又轉回到那五萬美元上,我該怎麽向媽媽交待呢?

拍賣會在我如坐針氈的焦慮中終于結束了,接下去就是付錢拿東西。

一名侍者殷勤地走了過來,手中托着那個會出人命的玻璃盒子:“小姐,這是您的古物。”

我苦笑着接了過來,打開手提袋,準備取出那本救命的支票。侍者卻搖了搖頭:“李超凡先生已經替您付過錢了,不必再付。”

我愕然,擡起頭,見那個邪惡如同惡魔般的男人站在遠遠的地方與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傾談,兩人耳鬓厮磨,很是親密。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轉頭向我看了一眼,舉起手中的酒杯。

我也只得舉起酒杯。莫名其妙的男人,真是錢多燒的。

我向着門外走去,身後灑落一地豔羨的目光。我知道我已經得手了,一個男人不會白白地花掉五萬美元,以後就算我不找他,他也必然會來找我。

我已經不能再回到住了十年的地方,現在我住在蘇州河旁邊的河濱大樓裏。推開窗戶便能看見下面的蘇州河和外白渡橋。

我站在窗前發了會兒呆,無由地覺得寂寞。十年來,我早已經習慣了小紅的聒噪,現在是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何去何從再也無人幫我,以後的一切我必須獨力去承擔。

電話鈴驀然響起,我深吸了口氣,拿起聽筒。

對面是那個清朗的聲音,他并不掩飾他的性急,才剛剛分手就打來了電話。對于他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驚奇,他定是已經調查過了我的一切。不過他所調查到的,都是媽媽想讓他知道的。

“半個小時後去看影畫戲,我來接你。”對方挂斷了電話!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聽筒,什麽意思,連我的意見都不問一下?

照道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既然願意主動邀請我,說明他已經看上了我。可是經過多年的訓練,我知道一個女人太容易被男人得手,男人一定不會珍惜她。

我打開衣櫃,裏面塞滿了全新的洋裝,我換了一件,打開房門走出去。趕在他來以前出門,讓他知道我并不在乎他。

信步在黃浦江邊走着,我完全不知何去何從。無論怎樣嚴格的訓練,都無法使一個人适應虛假的生活,那并非是自己,不過是戴上了一張面具。

也不知走了多久,落日的餘晖将黃浦江的水映上層層的紅光,我倚在江邊的欄杆之上,看着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

“你為什麽避開我?”

那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他想找到我,應該是易如反掌。我回頭望向他,他已經換了一件銀灰色的西裝,臉上仍然戴着金絲眼鏡。

我笑笑,“我不想成為一個男人兩個星期的玩物。”

他爽朗地笑了,“看來你調查過我!”

我點頭,“不錯,我本就是為勾引你而來。”

他雙眉微揚,“你應該知道我是很經不起誘惑的?”

我不由露出一絲冷笑,用手拉住他的領帶,将他的頭拉向我的嘴邊說:“可我是一個很危險的女人。”

他臉上的笑也便暧昧起來,“有多危險?”

我緊盯着他的雙眼,“危險到你會死!”

他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雙眸開始變得認真起來。他凝視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這些年來,有許多人想讓我死,你知道他們都是什麽下場?”

我莞爾一笑,“你仍然活着,那麽死的當然是他們。”

他卻搖頭,“并非如此,有好幾個仍然沒死。”

我心裏一跳,這句話比“他們都死了”還可怕得多。

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如果是我,在你抓住我以前就已經死了。”

他笑了,手指輕撫着我的面頰,“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覺得我被你迷住了。”

我在心裏冷笑,你每兩個星期都被人迷住一次。

他十分紳士地挽起我的手說:“你已經在江邊走了兩個小時了,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後,你始終一無所覺。如果你真是殺手,一定是最失敗的一個。”

黑色的福特轎車在我們身邊停了下來,他彬彬有禮地打開車門。汽車不知向何處駛去,他并不征求我的意見,不過這也是難免的,如同他這樣的男人一向是發號施令慣了,又怎麽會在意身邊女人的想法?

不久後,汽車停在一座白色的小洋樓前,霞飛路39號,一看門牌,我便知道這是李超凡的住所。

他全不掩飾他要得到我的欲望,而我也正是為此而來。

然而當激情過後,他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你怎麽……”他忍不住問。

我翻身坐起,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頃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到底是個男人,媽媽說過,男人多多少少都會對把自己作為第一個男人的女子心懷愧疚和憐惜,而我們一定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但那抹感動之色一閃即逝,他伸出右手食指按在我的唇上:“那就用盡心機挽留我的心,讓我不要太早厭倦你。”

我微微一笑,兩個星期,已經足夠了。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賀蘭山上,兩個放牛的小孩騎在自家的牛背上,悠閑地吹着小小的竹笛。

兩個小孩都只有六七歲的年紀,紮着沖天小辮。他們全不收束胯下的牛兒,任由它們自由自在地在山間漫步,慢慢地到了一座小山的頂峰。

山頂有一座小小的土包,聽山下村裏的老人們說,這是一座古墓,墓裏埋着一位很久很久以前死去的王子,因而山間的人們都稱之為“王子墓”。

兩個小孩在小土包旁邊跳下牛背,專心致志地玩起猜石頭的游戲,全沒注意到,身旁的小土包正在起着奇怪的變化。

土包中心的土似乎被什麽力量吸引着,從中間向下塌陷,形成一個空洞。空洞之中,慢慢地伸出一只瘦削如同雞爪般的手,一伸出來便用力将空洞周圍的土向着旁邊扒出去。

空洞被它越扒越大,逐漸現出一個長形的洞穴,一個人忽然自洞穴之中坐了起來。

此時專心游戲的兩名幼童總算注意到身邊的異動,兩人一起向着小土包望過去。只見一個人全身黑乎乎的,臉上身上都是焦黑的泥土,只有一雙眼睛是突顯的白色,他直愣愣地瞪着兩個小孩。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蚯蚓在蠕動!

兩個小孩一起尖叫,跳起來便跑,一邊跑一邊大叫:“媽啊!救命啊!有怪物。”

他們連牛也不顧,一溜煙地向着山下的村莊跑去。

墓中人看着兩個小孩跑遠,慢慢地站起身來。風一吹,他身上的衣服便裂成了碎片。他垂下頭看着自己瘦削的身軀,骨骼清晰地浮現在皮膚之上。

他有些驚異:這身體是我的嗎?

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他只覺得饑腸辘辘。好餓,好像有一千年都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他忽然看見正在吃草的兩頭老牛。他怔怔地看着牛,目光深深地穿過了牛的肌理,他清楚地看見牛身體裏正在流動着的鮮血。

他咽了口口水,不知為何,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只要喝了牛的血,就不會再覺得餓了。

他一步步向着老牛走去,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他并不确定自己想要做些什麽,只是覺得腹中如此饑餓,若再不吃些什麽,他一定會被這種饑餓的感覺逼瘋。

他終于走到牛的面前,牛似乎也感到了危機,警惕地擡起頭。他忽然伸出手抓住牛的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牛“哞”地慘叫一聲,角頂足踢,努力想要擺脫他的手,但他的手卻如同兩只鐵箍一樣死死地勒住牛的脖子。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鮮血從牛頸上的血脈流入他的口中,莫名的暢快愉悅感自鮮血流經的地方擴散至全身,原來吸血的感覺是如此之好。

牛慢慢地停止掙紮,他放開手,尚未死去的牛癱軟在地上。他知道這牛就要死了,因為他已經吸光了牛身上所有的血。

随後,他輕易地吸光了第二頭牛的血,然後發現自己身上似乎長出了一些血肉來。他伸出手在太陽光下觀察着,剛才還是骨瘦如柴的手開始變得有些豐腴了。

雖然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卻也敏銳地感覺到,只要吸更多的血,他就會逐漸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他向着山下眺望,山腳下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太陽即将落山,村落中的炊煙正在升起。他有些不安。不知為何,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恐懼,似乎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他忽然聽見吵吵嚷嚷的人聲,一群男人手持着鋤頭鐵鍬向着山上走來,為首的就是剛剛逃走的兩個小孩。

他想人們一定是來找他的。他向四處張望,要找一個藏身的地方,可是山上空空蕩蕩,連一棵大樹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藏身。

他有些害怕,如果讓那些人看見他,也許會殺死他吧?

他自然而然地向着人們的反方向跑去,很快便跑到了一處高崖之前。這山崖很陡峭,直上直下的,崖頂離地面很遠,根本無法攀登。

他站在崖前絕望地擡頭張望,人聲越來越近,如果再不想出辦法,就會被那些人看見。

他心裏焦急,不知為何,有種奇怪的感覺,如果用力跳,也許可以跳上山崖。這感覺一産生,他便立刻向着崖上跳去。他真的騰雲駕霧般向着崖上飛了起來,有一瞬間,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背上生出了一雙翅膀,但轉頭去看,背上卻沒有任何東西。

事實上,他也不是在飛,只是身體變得很輕盈,一下子能夠跳起很高。

他在山石上輕輕一蹬,便又向着上面飛了過去。這樣跳了幾下,他輕而易舉地到了崖頂。

他站在崖頂,張口結舌,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山下傳來人們的對話聲:“怪物在哪裏?”

小孩指着裂開的土丘說:“他就是從這裏爬出來的,太可怕了,就像個鬼一樣,臉上還有許多蟲在爬。”

另一個小孩卻大聲哭了起來:“我的牛!我的牛!”

他好奇地向下望,輕易地看清崖下的一切細節,原來他可以聽得如此遠、看得如此遠。

小孩趴在牛身上號啕大哭:“我的阿黃死了!我的阿黃!”

人們議論紛紛,說是那個怪物殺死了牛。

“不是說這座墓是王子墓嗎?怎麽會有怪物?”

“還是去找村長吧!也不知道怪物會不會到村裏來作怪!”

人們拖着兩頭牛的屍體向山下走去。他看着人們消失,注意到他們都穿着怪異的服飾。那樣的衣服,似乎是北方最不開化的民族所穿的服飾。難道說,北方蠻族已經向南入侵了嗎?

他從崖上跳下來,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在風中悄無聲息地滑翔,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心卻更加不安,為什麽他會變得如此奇怪?

回頭張望,他清楚地知道這就是賀蘭山。無論世界怎麽變,賀蘭山卻永遠都不會變。

天色很快暗下來,他向着山下的村莊中潛去。他想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而且他也需要一些衣服來遮蓋他裸露的身體。

他在村莊的房頂上輕松地奔跑着,不曾帶落一片草葉。一只狗窺見了他可疑的身形,向着房頂大聲狂吠。他瞪了那只狗一眼,那狗被他森冷的目光一掃,立刻便垂下頭,夾着尾巴逃走了。

他因此知道敏銳的動物們都懼怕他。

他停在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屋頂上,掀開屋頂的瓦片望下去。村裏的許多男人都聚集在這裏,一個老人居中而坐。人們七嘴八舌地猜測着從土中爬出來的怪物到底是何方神聖,那老者卻用手拈着胡須,閉目不語。

等人們的議論終于告一段落時,老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終于回來了!”

房頂上的他心裏一震,老者知道他的來歷嗎?

村人也一起望向老者,“村長,你知道他是誰?”

老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村人們面面相觑:“村長,你又點頭又搖頭,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老者道:“我們這個村姓什麽?”

村人們笑道:“村長是糊塗了嗎?我們這個村姓路,誰不知道?”

老者淡然一笑:“你們只知道我們姓路,可是知不知道我們的先祖是誰?”

村人們一起搖了搖頭,先祖就是先祖,每年祭祀的時候拜祭而已。

“先祖是一位精通巫術的神仙,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修道之士。在他臨死前留下過遺言,山上的墓中埋着一位王子。有一天,王子會重新醒來。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留在這裏守候着那座墓,等待王子醒來的日子。”

村民們不解地眨着眼睛,“可是醒來的卻是個怪物。”

老者手拈着長須說:“先祖并不曾說過王子醒來以後是否會變成怪物,但千年來,我們路氏一族,無論世事變遷、朝代更疊卻一直沒有離開這裏,就是為了遵守祖先留下的遺言,看守那座墳墓。”

屋頂上的人敏感地聽到了“千年”兩個字,已經過去一千年了嗎?他的心裏更加忐忑,他應該已經死去了。

村民們卻非常不滿:“不管是王子還是怪物,他已經殺死了兩頭牛,如果他還要到村裏來搗亂,殺死更多的牛該怎麽辦?”

這個具體而實際的問題一下子難倒了村長,如果王子變成了怪物,難道村民們真的要任由他宰割嗎?

幾名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大聲說:“不管他是不是王子,他要殺咱們的牛就不成。如果他再來,我們一定要把他趕走。”

房頂上的人不由得苦笑,他從不知道在普通人的眼中,牛是如此重要的東西。這也難怪,他從來不曾關心過這種芝麻綠豆的事情,他曾經的生命,那久遠的生命,充滿了恐懼與無奈。每日在悲傷與欲望交織的煎熬之中度過,他所關心的,不過是他身邊的女人和他父親的想法罷了。

這也許很狹隘,卻是他生命的基調。

他知道再聽下去,也不會有所獲益,就拿了村長家曬着的幾件衣服,套在身上,又順便吸了村長家一頭牛的血,便離開村子向西行去。

他想,他總是要去一下敦煌吧!就算已經過了千年,敦煌應該還沒有改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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