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岫煙卷(6)

岫煙卷(6)

王太醫進屋來,衆位女眷避開,只留了賈母在一旁詢問病情。

王太醫也是行家裏手,略一把脈,就直言寶玉這病不過是“急火攻心,痰迷心竅”,并無大礙。

賈母懸着的心才松了一口氣下來。

一陣忙亂後,賈母看寶玉拉着紫鵑不肯松手,便叫了旁的丫頭服侍黛玉,留了紫鵑下來安寶玉的心。

等到黛玉岫煙走後,王夫人又問鳳姐兒道:“這幾個月裏可有收到林家族人的帖子?”

鳳姐也曉得其中利害,她雖然愛奉承老祖宗,但并不想得罪王夫人,見姑母這般問道不由左右為難。

還不待鳳姐想好如何回答,賈母便道:“這些都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小事,過年忙完了,親戚也不會見怪。倒是寶玉身子最要緊,若是有什麽不好,可怎麽向祖宗交代?你倘若有空,多去佛堂拜一拜,叫各路神仙和列宗列宗保佑着寶玉無病無災,我看三丫頭能幹,寶丫頭沉穩,家中大小事情,交給她們幾個便是,哪裏需得咱們費那些心神?”

王夫人自讨沒趣,怏怏應了,倒也一時無話。

宮中老太妃薨逝,賈母、邢、王、尤、許婆媳祖孫等,皆每日入朝随祭,各官宦家,凡養優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發。

尤氏的意思是将芳官等人留在各房調丨教差遣,權當小丫頭來使喚。王夫人因想着寶玉也在園子裏,唱戲的女孩子都是狐貍精,最會勾人的,便道想給女孩子們恩典,放回家去,若是不願意回家的,留個幾年配個小厮發嫁出去也就是了。

大觀園裏頭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們,大多早就過慣了金嬌玉貴的生活,那是“一頭碰死了”都不肯出去的,尤氏去問了問,倒有大半不想回去的。

王夫人心中不滿,又沒什麽正當理由将她們遣送出去,只得認了。打理完庶務後,正欲更衣小憩,外面彩霞來報,說是妙玉請見太太。

妙玉也說了家裏也散了優伶之事,想着自己原本也是同這些女孩子一道兒,都是為着賈妃省親而來。而今王夫人欲将她們遣散,她依着師父遺願在京中過了幾年,也有了不少新的體悟,又被岫煙說動了心,想着回蘇州去寫點什麽感悟出來,眼下正是機會,不趁着此時早些家去,更待何時?

王夫人在外人看來,畢竟是個“愛佛之人”,素來最是敬重出家人。又想着妙玉打小也是官宦人家小姐出身,年紀輕輕就背井離鄉,只身一人來到京中,便更不欲為難:“這幾年也是勞動你了,我們心中過意不去,改日叫周瑞家的給你多帶些盤纏回去,也算是我們府上的功德了。等開春暖和了,禀了老太太再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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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還在合浦沒有來京,餘太太等不及周正回來,帶着兒子上京城來走親戚,順便拜訪邢夫人。

餘家家裏用得是大排行,餘公子說是行五,其實家中只有兩個兒子,家中長兄已經娶親,嫂子是将門出身,最是豪爽不拘小節。

餘家太太在家中成日事情少,想起小兒子還未成婚,便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傾注在餘五公子身上,倒叫餘五公子近來有些喘不過氣來。

餘五是餘老爺到了三十才有的孩子,家中人難免寵愛,雖然年紀比迎春還大了三歲,但身上總有那麽點擺脫不掉的孩子氣,有時難免左性兒。餘太太因道,不管女孩子家中是富是貧,有無官位,只有一樣,脾氣好、能容人,才是頂頂要緊。

餘家太太給榮國府遞了帖子,很快就受到了邢夫人的接見。

餘太太見迎春鵝蛋臉龐,肌膚微豐,看面相覺得是個極旺夫的,性子又是個能包容的,更是一眼相中,拉着她的手竟一時舍不得松開,倒是把迎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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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膳,賈赦破天荒地來了邢夫人房裏,用完膳後,也沒有走的打算,坐在一旁同邢夫人閑聊起來。

“我去打聽了一下,那餘家真是個富貴人家,比起當年薛家也不差什麽。真沒想到,咱們迎春還能擇到此等夫婿,也是老天垂憐。”

邢夫人被餘太太奉承得很是舒坦,又見賈赦開心,故而順着對方話語道:“我看那夫人熱心得很,心思也不重,不像是磋磨兒媳婦的。”

真要嫁到人家去,婆婆比男人更重要,一旦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跟婆婆相處的時間甚至會比丈夫相處的時間更多一些。邢夫人此話雖然也是為了讨得賈赦歡心,但終歸也是實話。

兩人正說着,外面小厮來報,說是孫家來人求見大老爺。上午就已經過來了,老爺不在,孫家人等到現在還沒離開。

小厮說到這裏,還特意看了邢夫人一眼,猶豫着要不要說下去。

賈赦道:“繼續說。”

那小厮略帶惶恐道:“那孫家來人看老爺不去見他,托我帶一句話給老爺,孫家大爺問老爺,欠的那五千兩什麽時候還。”

邢夫人也知道孫家借錢的事情,嘆道:“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若是二十年前,五千兩銀子算得了什麽。”

賈赦咬牙道:“二弟說,當年孫家不過貪圖我們賈家祖上權勢,又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死皮賴臉拜在門下的,并非詩禮名族之裔,這話不假。聽說孫紹祖那厮素日裏放蕩,最是不得名流喜歡,不過在在兵部候缺題升,就如此張狂放肆。”

迎春到底是邢夫人看着長大的,雖然以往時候不親近,現在也算是站到了統一戰線上。

邢夫人道:“正是如此,那咱們就更不能叫二丫頭去到他們家裏。我這裏還有攢下的體積一千五百兩,先幫老爺添上,其餘三千五百兩銀子,老爺可能有得?”

賈赦想着餘家富貴,又同京中名門有來往,若是迎春日後得了造化,還能忘了他這個父親不成?

賈赦在屋子裏頭轉了幾圈,最終下定決心道:“我自有辦法。”

少不得再叫賈琏去當幾樣東西先把那厮的銀子還了也就是了。

賈赦到底還是還上了孫家銀子,迎春婚事也定了下來。賈赦覺得撿了天大的便宜,天天笑得合不攏嘴。賈赦一直對邢夫人的娘家人沒什麽好感,而今想到這是邢夫人娘家姑爺先提的媒,對着邢夫人近些日子也莫名和氣起來,時不時地過來坐坐,還叫邢夫人多賞岫煙一些東西。

寶玉聽說迎春親事定下來了,少不得又難受唏噓了了一番,不過幾日便又抛之腦後了。

黛玉跟岫煙近些日子很聊得來,總覺得岫煙的見解總能比其他姐妹更為通透,有時甚至有些參悟的意味。逢着晴好日子,兩人也會去栊翠庵中,叫上妙玉一道兒談詩論禪,日子過得倒也越發逍遙起來。

還有幾日便是岫煙生辰,周正早早趕來了京城,說要特地給岫煙做生日。

岫煙原以為周正說得做生日,不過就是去周家在京城的宅子裏坐上一坐,用一頓午膳。卻不想,周家的馬車帶她在城南掉了個頭,直奔到了四皇子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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