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這一趟工業區之行收獲頗豐,不僅收集到了不少棉服、棉被各種日用品等等,甚至還有不少有用的工廠設備和資源。

且此行算是極為順利,沒有損失一名隊員。

唯一的一個意外就是——

顧曉月失憶了。

唐博士說自己返回時,看到顧曉月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跌倒時撞到了頭部,總之她醒來之後,什麽都記不起來了,甚至連聞人昱她都不認得。

還好聞人昱溫柔耐心地哄了半日,對陌生世界還有些惶恐和膽怯的顧曉月這才再次接納了他,任由他牽着手。

但那也只不過比陌生人強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原本興高采烈的衆人,頓時一臉同情地看着那個滿面憂慮的男人。

巫擇走過去拍了拍聞人昱的肩,“這一趟物資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們已經打算返程。等回基地後,去醫院看看,總會有辦法。”

聞人昱點頭。不管如何,曉月活着就好,哪怕她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他也一樣會陪着她,照顧她,讓她再次愛上他。

巫擇卻在這時将目光不自禁地轉向桑月那邊。

驀地想起來,她也是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之前在基地裏,她自己似乎也沒有尋回記憶的打算,沒去醫院檢查,巫擇更不可能自作主張地帶她去。

或許這次回基地後,建議她和顧曉月一起去醫院看看。

一行人帶着沉重的心情返程,途徑幾個淪陷區,沒費什麽勁滅掉一批又一批游散的低級喪屍之後,他們遇到了一波高級喪屍群。

這次又是一個精神系異能的六級喪屍,帶着一群高級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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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異能幾近耗盡,總算是全部殲滅了。而巫擇更是在極限對抗中,異能突破了五階,升到了六階。這是目前已知的異能者最高等級。

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個幹淨點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吃點幹糧,喝點水,緩了半天氣後,李垚忍不住問,“隊長,六階是什麽感覺?”

“大概是控物更加精細且不易察覺吧。”巫擇話音剛落,就又對李垚道:“你看看你的腰帶右邊。”

李垚低頭一瞅,臉色頓時一變。“我的槍呢?剛剛還在的……”

他們這群人,不少之前的老隊員都有配發過槍支,畢竟異能能量有限,槍支在有些時候可能比異能還好用。尤其是在異能耗盡後,關鍵時刻可用來保命,更或者在情況無法挽回時,可以用來自我了結。

巫擇笑了笑,右手微擡,掌心攤開。深秋薄淡的日光下,他掌心裏的槍泛着金屬的冷光——正是李垚剛剛一瞬間失蹤的槍。

在場衆人都是一怔。

巫擇将槍往李垚那邊一扔,他連忙接住,插入自己腰帶上的槍套中。

桑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垚和巫擇。

那槍明明是卡在槍套中的,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瞬間移走。精神系異能果然強大。

也不知為什麽,她猛地想起那次自己明明放在背包中好好的ID卡,不知怎麽就掉在了地上,被唐博士拾到。

事後她發現,她背包的拉鏈只是松開了一個卡片那麽大的口子,而她的卡是插在背包內袋裏,夾得緊緊的。那卡是怎麽從下往上通過那個小口子掉出去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身為異能者,警覺性比普通人強,若是小偷,就算有那麽小的手能塞進去,也不可能還不被她察覺。

此事雖不至于讓她耿耿于懷,但畢竟因為太詫異,所以一直記得深刻。

思及此,桑月下意識地朝一旁的唐博士看過去。

唐博士正背靠牆根坐着,兩條長腿一條伸直,另一條支起,膝蓋上放着一個筆記本,而他手裏拿着一支筆,在記着什麽。這些日子他跟着他們出來,說是觀察喪屍的變異情況,倒也确實都會時不時記錄下。

大概是察覺到桑月的注視,他修長的指尖一頓,停筆擡頭望來。

陽光照在他幹淨整潔的白襯衣上,他整個人都像是籠着聖潔的光,神色坦蕩自若,甚至輕輕彎了一下唇角,對着桑月微微一笑。

桑月倒也不是懷疑博士什麽,只是想到這件事,不由自主地就朝他看了一下而已。見他溫和地對自己笑,于是也禮貌回以一笑就收回了視線。

等衆人休息得差不多,便各自回到車上,繼續返回南海基地。

在車上的時候,巫擇照例是如往常一樣坐在桑月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供給能量。大手與小手交握,桑月的镯子從纖細的手腕上滑落,冰涼的觸感輕輕砸在巫隊長的手上。

巫擇盯着那镯子想起了什麽,低聲道:“回到基地,你跟顧曉月一起去醫院看看。”

桑月一愣,側過頭看他,見他眼神深邃地看着自己。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說最開始回基地時,是因為太窮,只想着溫飽問題,所以都沒顧着、或者說也沒錢去看醫生。

後來第二次回基地才呆了三天,匆匆忙忙,也沒顧得上。

但實際她自己內心處,似乎對找回記憶也沒太大的渴望。就像是沒有什麽牽挂值得她迫切地想要記起一樣。

不過一個人若是過去的記憶一片空白,總還是一個缺憾,在這世上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孤單感。

所以桑月點點頭:“好。”

“我到時候陪你去。”巫隊長又補充了一句。

桑月訝異了一瞬,然後笑着點頭:“謝謝隊長。”

回到南海基地,聞人昱第一時間就帶顧曉月去了離他們最近的南區中心醫院。桑月是次日去的,由巫隊長作陪。

桑月看着醫院裏來往的人,或三或兩個人一起,少數是一個人來的,身影顯得極為寂寥。不由地想着,雖然不知道巫隊長為何要陪自己一起,但是一個人來醫院看起來确實有點可憐。

果然巫隊長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在巫隊長的陪伴下,桑月心情頗為不錯地做完一系列的檢查。等拿到檢查報告給到醫生時,醫生看完各項檢測報告,然後又擡頭看了一眼桑月。

“顱腦CT檢查顯示沒有任何問題。”醫生道,“無損傷,無病變。”

醫生又問了桑月一些問題,最終只是搖搖頭,臉上帶了些疑惑。甚至忍不住感嘆道:“昨天來了一個姑娘,跟你情況差不多。也是找不到原因。”

“說起來,上上個月,有個姑娘也是失憶來這裏看,情況都是一樣。”他說罷又似想起了什麽:“而且巧合地是,前面那兩個姑娘名字跟你一樣都有月字……當然這個跟病情無關,你們聽聽就好……”

巫擇心神一動,問道:“昨天來的那個姑娘,是叫顧曉月吧?您能否告知第一個姑娘叫什麽?”

“這……”醫生有些猶豫。畢竟病人的信息是不好外洩的。

巫擇掏出自己的身份卡片,遞給醫生看了看:“您放心,我們無意打聽病人的隐私,只是想着同樣情況,看不能互相溝通一下,交流病情。”

醫生見他是軍部的長官,倒也信他,然而最終出于謹慎和守密,只是透露了一部分:“是上次從東山基地轉移來的幸存者,據說曾是東山實驗研究所的研究員。”

“謝謝。”

巫擇帶着桑月走出醫院。

桑月問:“隊長,醫生給的這些信息,能查到是誰嗎?”

巫擇道:“一般人查不到。軍部當然可以排查得了,但也不會輕易浪費資源去查……不過,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桑月有些驚訝,“你不用查都知道?”

“是的。因為當初東山基地實驗室,只有兩個人幸存下來。”

桑月一愣,脫口問道:“哪兩個?”

當初他們去東山基地的實驗室,只救出一個人,其餘則不知有無人事先逃出去。但巫擇作為軍部長官,他們開會彙總統計時,自然對情況無比了解。若只有兩個人的話……

“唐博士和江月英。”巫隊長的記憶力很好,不僅記得東山基地實驗室只幸存兩個人,甚至是名字都記得。

“江……月英。”桑月喃喃念了兩聲,也漸漸記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是當初那個在實驗室裏救下來的女人嗎?那時候她看起來被吓壞了,精神狀态有些不正常,我們問她好久,都沒法問出唐博士的下落……”

“如今看來,不是被吓壞了,而是失憶了……”巫擇說完又道,“醫生說你們三人情況都極為相似,腦部沒有任何損傷和病變,卻都莫名其妙不知原因地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

巫擇又問:“顧曉月昏迷時,是被唐博士抱回來的對嗎?”

桑月點頭:“是的,當時唐博士說他去隔壁看看,但是許久都沒有回來,我呼叫他的通訊器也沒回應,于是讓曉月過去看看……然後沒多久唐博士就抱着曉月回來了。”

顧曉月這個昏迷失憶确實來得詭異而蹊跷。

原本他們以為她摔倒傷到腦子導致失憶,結果醫生說她的腦部并無損傷和病變。

巫擇盯着桑月,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你知道嗎?我一直有一種直覺,總覺得你和唐博士以前認識,而且這種感覺一直都在,從未消失……”

桑月一怔。

精神系異能者的直覺,不是沒來由的。她瞬間恍悟,“你是在懷疑,我們三人的失憶,都跟唐博士有關?”

“是。但這也僅僅只是個人的懷疑。”

桑月點頭。

她也明白,沒有任何證據,這些僅僅只是靠奇怪的巧合和莫名的直覺來推測,并不能證明什麽。

“桑月,與唐博士相處的時候,記得保持警惕。”二人分別的時候,巫擇道。“有需要的時候,及時跟我聯系。”

“謝謝隊長。”

接下來幾回,唐博士又聯絡了桑月幾次,欲要請她吃飯,桑月謹記巫隊長的話,婉拒了。

巫隊長那邊則直接着手讓人開始去調查唐博士的資料。

“隊長,這是您要的資料。”幾天後,程峥平将一疊資料遞到巫擇手中時,巫擇正從軍部回來,剛剛抵達南區單元樓下。

程峥平站在一旁,看着巫擇等不及回屋,甚至連天快暗了也顧不上,直接就站在原地翻過一頁又一頁的資料。他瞧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您查唐博士的資料做什麽?我從西區黑市裏弄來這些資料,費了不少勁,也花了不少錢。”

巫擇頭也不擡,淡淡道:“花了多少錢,晚點轉給你。”

程峥平嘻嘻一笑,正要說不急,忽地感覺腳下地面猛地一震!

程峥平臉色大變,瞬間就變得慘白無比。

巫擇自然也警覺了,他手指一頓,立即擡起頭,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剛剛那個……”程峥平聲音都有些顫抖,“是、是地震嗎?”他腦海裏甚至有着更不好的想法,可他不敢說出來。

巫擇面色凝重,兩人站在原地,但是下一波震動卻并沒有接着而來。而誰也不知會不會再來,可剛剛那動靜分明不是錯覺。

“我去軍部一趟,你跟羅琳秦林楓他們彙合,召集大家時刻準備好,注意戒備。”眼見天色快黑了,巫擇迅速做出決定。

“是!”程峥平立即往宿舍樓裏跑去。

幾乎是在巫擇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的通訊器就響了,是軍部召集他去開會。

南區中心廣場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燈火通明的時候了。

因為限電,除了西區交易市場的少數娛樂地方,基地的人大多數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乎沒有任何夜生活。這是第一次大家在夜裏齊聚在南區廣場上。

頭頂上空時不時轟鳴而過的直升機,讓衆人的心越提越高。

“聞人哥哥,我有點冷。”顧曉月縮在聞人昱懷裏,顫着聲音,“我們為什麽半夜來這裏……天上為什麽那麽多飛機啊?”雖然她已經不記得他們的從前了,但回程這些日子的相伴相處,聞人昱的耐心和溫柔,又讓她重新對他産生了依賴。

聞人昱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緊了緊,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英俊的面龐上表情無比沉重,出口的語調卻又輕又柔,“不怕,冷的話就抱緊哥哥,有哥哥在,曉月不用怕。”

顧曉月靠在他懷裏乖乖點頭。

旁邊的巫嶼看着與桑月站在一起的羅琳,忍不住問道:“羅琳姐,這是怎麽了?”

羅琳也面色凝重,搖了搖頭:“不知道,隊長還沒從軍部回來,我試過聯系他,他只在中間回過我一次,讓大家時時戒備,今晚別睡了。”

就在這時,廣場上的廣播喇叭突兀地響了起來,伴随着警報聲,一次次地循環:

【請基地所有人員注意,請基地所有人員注意。馬上帶上食物和水,緊急撤離基地。海上棧橋與列車閘口已打開,請大家以最快速度撤離,軍部人員殿後維持秩序。】

廣場上衆人頓時臉色大變,愣了半秒後才反應過來,一瞬間原本還算安靜的廣場,立刻就混亂起來,衆人紛紛沖向列車站或者自家車輛的方向,哭叫聲、呼喝聲頓時響成一片。

獵鷹戰隊的隊員們維持秩序時,也收到了巫隊長從戰隊頻道發出的指示:“羅琳和秦林楓,帶着大家邊維護邊撤退。桑月和許欣妍,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就到。”

“小月,你跟緊隊長,保重。”巫嶼和羅琳遲疑着與桑月告別,然後護着衆人離去。

廣場上的人,瞬間散了個幹淨。

只有桑月和許欣妍站在稀薄的燈光下。

許欣妍眼裏滿是驚懼,望着已經漸漸遠去的人群,似乎想跑,終究還是抖着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也許是太害怕了,她居然主動找桑月說話:“……他們、他們都走了,為什麽要獨獨留下我們啊?”

雖然她是很想跟巫隊長在一起沒錯,可這個時候,未知的危險更令人在意。

桑月想着她大概是吓壞了,甚至都忘了她們是什麽異能,為了她能鎮靜些,耐着性子解釋:“因為我們都是空間系,應該是需要我們去帶些什麽重要物資或者資料走。”

“可我除了空間系,沒有其他任何自保的異能啊。”許欣妍有些想哭。以往她因為是稀有的空間系而得意洋洋,這一刻竟然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可以跟着大家先跑。

“隊長會保護你的。”桑月想了想,又道,“我也會。”

許欣妍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桑月,顯然對她的話很是質疑。

不過桑月沒理她,她擡頭望了望,遠處夜色裏,有車輛的燈光照了過來,她心裏一喜,“可能是隊長!”

許欣妍聞言也是一陣激動,連忙跟她跑了過去。

越野車在地面嘎吱停下,車窗搖了下來,果然是巫隊長。

“快上車。”

桑月和許欣妍連忙打開後座上了車,越野車及時啓動。路上的車已經不多,偶爾掠過的也是與他們逆向而行的車輛。

所有人的車速都很快,包括巫隊長。

沒過多久,車輛在軍部的一處機密倉庫前停下。暗淡的夜色裏,一輛輛軍卡從倉庫出口駛出,巫擇與門口守衛的士兵交代了些什麽,接着便帶桑月和許欣妍走進去。

兩人的空間在之前聽巫擇命令時就已經将隊內的物資都帶上了,還有富餘位置。跟巫擇進去,裝了不少資料和小型設備後,直到裝滿才出來。

“走。”巫擇言簡意赅,載着桑月與許欣妍離開,往海上大橋方向趕。

桑月在車上收到了羅琳的通訊,“小月兒,你們別往列車站來了,太多人了,擠不上去。”

警報響徹夜空,一直暢通的路也開始堵塞起來,路上混亂一片。

許欣妍面色慘白地縮在車後座。桑月望了望外面,除了漆黑夜幕裏一串串紅色的車尾燈,什麽都看不見。

她想起羅琳那邊不知道已經上了列車沒,于是撥打她的通訊。

“籲——”羅琳在那邊大大地喘了一口氣,“我和小嶼趕上了,最後一班——”

桑月放心下來,“好,那我們晚點見。”

“嘟——”

“嘟嘟——”

桑月的心猛地一突:“羅琳姐?”

“嘟嘟嘟——”

“羅琳姐!”

通訊器裏再無回應,桑月的臉比許欣妍還白。

正關注前方路況的巫擇察覺不對,扭過頭來,“怎麽了?”

“不、不知道。”桑月聲音顫抖,“通訊忽然中斷了。”

巫擇面色一凜,“晚點再試試。”

前方的車輛時走時停,巫擇和桑月他們的車也跟着龜速挪動。

忽地,地面又是一陣劇烈震顫!

巫擇驟然擡起目光,警覺地透過後視鏡一望。

“下車!”

“什、什麽?!”縮在角落裏的許欣妍被他突兀的聲音吓了一跳,猛地彈起。

“快下車!”巫擇一邊說着,一邊迅速解開了安全帶,然後打開車門下車,又以極快的速度拉開後座車門,将還只來得及解開自己和許欣妍安全帶的桑月拽了下來,又再次探手将手足無措的許欣妍給拖下了車。

“情況不對。路也全堵死了,動不了,我們只能靠自己走。”就目前這龜速挪動的情況,還沒他們步行走得快。

巫擇說罷正要擡步,卻忽地被桑月喊住:“隊長。”

“怎麽了?”巫擇腳步一頓。

“我其實……”桑月停頓了一秒,想起現在情況緊急,于是不再猶豫,立馬道:“我其實将你的機車給帶來了。”

巫擇表情一愕,轉瞬間就反應過來,眼裏帶了些訝異與驚喜。果然還不等他開口,就見桑月從空間裏将他的那輛機車給挪了出來。

桑月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當時接到命令收拾東西時,在樓下停車處看到巫隊長的機車。當時那裏停着三輛一樣的機車,但她一眼就認出了巫隊長那輛。她曾經被巫隊長用這機車載過一次,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思,将車牌記了下來,而且還記得很牢。

想着巫隊長還沒回來,如果情況危機,需要緊急撤離時,他估計也顧不上這輛車,于是只猶豫了一秒,就将這車也收入了自己的空間。

在這堵車的時候,沒有什麽比機車更好用了。

“做得好,桑月。”巫隊長腿一邁,跨上了機車。“上來。”

桑月連忙坐了上去,巫隊長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滿臉期盼的許欣妍,淡淡道,“你也上來,坐在桑月後面。”

許欣妍欣喜若狂,連忙也跨上了車。機車風馳電掣一般沖入夜色裏。

一路往前行駛,一路用異能幫着将有些出事故堵在路面的車輛挪開再前行,三人終于離基地出口不遠了。

遠遠望去,海上長橋像是橫貫天空的銀河。

許欣妍慘白的臉色終于好了許多,忍不住興奮地喊道:“我看到橋了!快到了、快到了!”

桑月的臉上也忍不住帶了喜色,暗暗地松了口氣。

“吱——————”

綿長而又刺耳的刮擦聲忽地響徹夜空。不遠處正以極度瘋狂的速度駛往橋梁方向的列車,猛地一陣巨顫,然後瞬間脫離了原有的軌道。接着,車廂仿佛被什麽東西拱起、撕裂,一節一節地斷開,“轟轟轟”地不斷砸向地面。

透過破碎的車廂箱體,尖叫聲、哭喊聲一片。

然而比這些更讓人震撼地是那從車廂中、地底裏鑽出的,一條條長長的、巨大觸手一般的怪物,接着怪物露出了整個身子,如一座小山般高大,外形像是一只巨型的章魚。

那巨型章魚粗長的觸手,裹住斷裂的車廂,看起來似乎只是輕輕地一卷,卻将箱體像紙一樣地絞碎。

而在此時,他們不遠處的路上,又一條觸手正破土而出。

桑月和許欣妍同時睜大了眼睛,聲音堵在喉嚨裏,喊不出來,只餘滿臉的震愕與驚恐。

機車猛地一滞,緩緩減速,最終停了下來。

一條細長的觸手悄然地裹上了機車的輪子,巫擇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大喝一聲:“下車!”

然而他的話語還未落,也不待他們反應,三人就被連人帶車掀翻在地。

巫擇身手利落地在地上翻滾了一圈,迅速彈身而起,桑月和許欣妍也很快爬了起來。

巫擇用異能凝出利刃,直接将那小一些的章魚怪物釘在了地上,怪物扭動掙紮半天,一時無法掙脫。

而與此同時,桑月剛剛站直身,就見許欣妍旁邊有一個被那觸手怪物鑽出路面弄出的黑洞裏,突然冒出一顆似蛇一樣的頭顱,正張口露出尖尖的獠牙,朝許欣妍的胳膊咬去。

電光石火間,她幾乎是瞬時就凝出了冰盾,握住冰盾擋了過去。

“咔嚓”一聲,厚厚的冰盾竟然直接被那尖利的獠牙刺穿。

那一瞬間,桑月心頭一涼,以為自己的手要被咬到了,卻見面前黑影一掠,她的肩膀被一只大手閃電般按下。

“噗呲”一聲,一股溫熱的液體濺在了她的臉上。

桑月的瞳孔驟然緊縮。

巫隊長、隊長他——

被咬了!!!

遠處的章魚巨怪察覺了這邊的動靜,帶着一群小章魚怪正在齊齊竄來。這種緊急時刻,巫隊長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也只是愣了半秒,然後凝出異能電網,将那咬了他的蛇形怪物切割成碎塊,接着對着發怔的桑月和許欣妍喝道:“愣着做什麽,快跑。”

許欣妍一邊跑一邊哭。而桑月腳下順着本能在麻木地跑動着,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來來回回只回蕩着一句話:

巫隊長被咬了!

離海上長橋還有不遠距離,橋上也有很長一段路程,靠雙腿通過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三人只能拼命往前跑,跑到不能跑的時候為止。

直到桑月上氣不接下氣,終于有些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身後突然一輛車飙了上來,在他們身側猛地停住。

“上車。”

竟然是唐博士的聲音。也不知這樣混亂的環境下,他是如何突圍過來的。

桑月和許欣妍還沒來得及反應,旁邊的巫擇已經打開後座車門拽着她們二人上去了。

坐進車裏,衆人才有了緩氣的機會。

汽車速度極快,很快就抵達長橋,順着橋上的公路,往外飛馳而去。

夜幕漆黑,星光暗淡,橋下巨浪翻滾,像是有巨型怪物在底下翻騰,衆人提起的心依然沒有放下來。

“隊長……”桑月看着巫擇鮮血淋漓的手臂發怔。

巫擇卻只是瞥了一眼,淡淡道:“出去再說。”

桑月抿了抿唇,不再開口。

唐博士順着後視鏡望了後座一眼,表情沒什麽變動,依然專注地開車。

夜色漸濃時,他們抵達了棧橋彼岸。岸邊還站着幾名獵鷹戰隊的隊員,他們守在那裏,沒有離開。

唐博士停了車,看到巫擇他們下來時,李垚他們欣喜地跑上來,“隊長!”

桑月望了一圈,問道:“看到羅琳姐和小嶼了嗎?”

李垚搖頭,“後來太亂了,大家都沖散了,我們幾個也是陸陸續續聚齊的。我們守在這裏好久了,沒看到其他隊員,有些應該已經在前面護着早期逃出來的基地人員走了,有些可能還在後面……”

桑月想起羅琳突然中斷的通訊,又想起那被怪物碾碎的列車,顫着手拿出通訊器,又撥了一遍,已經徹底聯絡不上了。

旁邊幾人也聽到這個忙音,程峥平道:“今晚太亂了,我們一路溝通,彙報路況,有些人的通訊器弄丢了,有些摔壞或者沒電了,可能羅琳她們的也是弄丢或者沒電了……”

桑月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幾人繼續在橋頭等待。

豈料這個時候,程峥平忽然驚呼起來,目光驚駭地望着長橋的方向。

桑月擡頭望去,只見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突然竄出一個高約數十丈,粗如擎天柱一樣的巨大海蛇一樣的怪物。那怪物有着數個頭顱以及十數個身體,那些靈活如觸手一樣的身體,擡起、壓下,然後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曾經牢固無比的鋼鐵長橋,如脆弱的竹簽一般,被攔腰折斷。

伴随着衆人的怒吼與尖叫聲,折斷的橋體緩緩墜入了水裏,砸起巨大的浪花和漩渦……

橋上還未來得及通過的汽車,失控、碰撞,然後像是一個個方塊石頭一樣,跟着橋體,慢慢沒入了海水裏……

李垚怔怔地望着這一幕,兩眼發紅,嘴裏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桑月眼眶也是一酸,聲音哽咽:“羅琳姐和小嶼他們……”

她望着長橋對岸正在明明滅滅的燈火,想起西谷基地淪陷的那一次,顧曉月趴在聞人昱懷裏哭着:家沒了。

是的,家沒了。

“隊長,你的手……我給你包紮一下。”

桑月眼眶微紅,拿着藥和紗布走過來。

在目睹海上長橋垮塌,已然束手無策後,夜越來越深,是否有其他未知的危險他們也不能确定,一行十來人只能選擇離開此地,繼續前行。

在終于離海岸極遠距離以後,他們在一處荒廢的民居裏歇下來。

因為巫擇受傷,主動要求隔離,所以他單獨一棟屋子。

桑月記着以前自己隔離時,是巫隊長看護,于是提出這次自己過來守着他。其他人情緒低落,神色疲倦,見這會兒有人自告奮勇,自然沒意見。

唐博士張了張口,大概是覺得自己似乎找不到立場勸阻,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深深看了桑月一眼。

屋內。

巫擇吃了點幹糧後,精神尚可,傷口處雖然血糊糊的,但看着暫時還未腐爛。見桑月紅着眼沉默地給自己處理傷口,他黑眸凝視着她眼裏越聚越多的水光,面色反而比她平靜,淡淡道:“又不是你被咬了,哭什麽?”

桑月幫他将傷處清理幹淨,塗抹完藥物,這才擡手抹了一把眼淚,“要是……要是你變成喪屍了怎麽辦啊?”

巫擇靜靜地盯了她一會兒,接着,把腰間的槍拔了出來,往她面前一遞,“用這個。”

“什、什麽?”桑月呆了呆,沒敢接那把槍。

“拿好。”巫隊長将槍塞入她手裏,沉聲道:“若我開始變異,你就拿着這個……殺了我。”

桑月的手一抖,槍差點掉地上。

巫隊長擡手将她的手連同槍一起按住,黑眸深邃,直直地盯着她,語聲低沉:“聽到了嗎?桑月。”

桑月的眼淚又開始不争氣地往下流。

為什麽要這樣。

他怎麽可以将殺人說得那麽輕松。

人又不是機器,會有感情,會……不舍。

他怎麽能可以如此幹脆利落,怎麽能這樣……

桑月握着槍,悶不作聲地靠牆坐在角落裏,眼淚默默地流着,一邊流一邊用手抹。

巫隊長也在一旁坐下休息,偶爾掀起眼皮靜靜地盯着她看一會兒,但兩人不再說話。屋內氣氛沉悶壓抑,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桑月将腦袋埋在膝蓋上,聽着雨聲,漸漸地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她突兀地醒了。

耳畔有急促的呼吸聲,桑月猛地睜開眼睛。

此刻天還未亮,桑月捏開身側的自供能源燈,稍稍适應燈光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為熟悉,但此刻表情卻有些陌生的臉。

是巫隊長。

他的眼睛在還較為昏暗的夜色裏,亮得灼人。

桑月察覺他臉色紅得有些異常,擡手觸了觸他的額頭,滾燙得吓人。她心裏一驚,“隊長,你發燒了——啊!”

一只滾熱的大手,忽地捏住了她搭在他額頭上的手。力氣很大,捏得她手骨生疼。

“隊長,你——”桑月話還未說完,就被巫擇給拽到了他身前。

她驚愕地擡起頭,離得近,才發現巫隊長連眼睛都是紅的,看得人心裏發憷。

他、他這是要變異了嗎?

桑月心裏又慌又怕。

既怕此刻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正常的他,更擔心他會真的變異……

她悄悄地摸出了之前巫擇給她的槍,緊緊地握在手裏。

面前的男人微微低頭,朝她越湊越近,桑月手中的槍悄悄舉起,最終卻又顫抖着落下。

她望着巫隊長神色狂亂的面容和晦暗不明的眼睛。想起他之前的叮囑:

“若我開始變異,你就拿着這個……殺了我。”

“聽到了嗎?桑月。”

原本早已停止的眼淚,又順着白皙精致的面龐大顆大顆地滾落。

最開始,是羅琳反複告誡她,不要愛上這個男人;後來,她自己意識到動心時,又理性地勸告自己幾回。

可人在理智的時候,尚還能控制,到了這種生死抉擇之際,卻再難壓抑。

她喜歡他。

喜歡這個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很冷,但又很照顧她的男人。

而他也是為了救她而被咬的,她怎麽能下得了手去殺他。

手中的槍伴随着眼中的淚,一起砸落地面。

桑月閉上眼睛,表情決絕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面前有陰影投下,頸畔被人重重地一咬。

“啊——!”

利齒刺入,鮮血迸出。

桑月有好一會兒甚至失了聲,直到血液不斷流失帶來的本能恐慌,和頸間傳來的劇痛讓她清醒了一些,終究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伸出雙臂,抱緊了正咬着自己脖頸的男人,顫聲哭道:“隊、隊長,我疼……”

失去了理智的巫隊長在這一刻終于擡起了頭,他晦暗的目光盯着女孩眼裏的淚,停頓了一下,接着又移到她微張的唇上。

他似乎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只盯着她不停開開合合的紅唇。

忽地低頭,咬了上去。

“隊、隊長,你……唔!”桑月的驚叫與咿唔聲,全都在彼此糾纏的唇齒間慢慢模糊。

而神色發狂的男人,咬了一口之後,仿佛是突然察覺到女孩子的唇有多柔軟,然後情不自禁地改咬為舔,重重地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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