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換班

換班

八月底，一場雨過後，空氣雜着燥熱。

南理二中，高三學生提前開學，教學樓喧鬧聲刺耳，同學搬書搬桌子上六七樓，那是高三的專屬樓層。

而在一處，卻與這格格不入。

辦公室外面的分班表專欄，擠滿了學生。宋薇攥緊白色的校服，擠在人群中，踮着腳尖，目光跟随着名單移動，最後停留在了十班的名單上。

一行下來，顯然沒有她的名字。對這個結果她沒有太多的錯愕。

還未開學時她就問過班主任，班主任遺憾地告訴她沒有在本班了。

可她還是帶着一些希望，帶着班主任說過“放心好了，申請書老師幫你寫，會留在本班的”的心情去看名單，她無奈地把頭低下，牙齒咬着抿嘴，悲痛湧上心頭。

她深深地呼一口氣，再次浏覽，瞬間腦海一片空白，只有這麽一個問題反反複複地竄入她的意識中，好像就這有她一個女生被刷下來。

原來這個就是不公平的對待呀，突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麽下樓時，總有人說“公平對待學生，你覺得可能嗎”，現在的她真實地體驗到了，她扯着薄唇，嘲諷了自己。

宋薇懷揣不安，繼續尋找自己的名字，希望不要分到十七班，那個毫無紀律的班級，體育生集聚的班級。

落在名字的那一刻，她的時間都塌下來了。

果不出所料，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被分到了十七班，那個在暑假知道沒有在十班後就祈禱不要發生的事情。

她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人群。

撞到一個男生，她沒有擡頭。

“怎麽了？”唐啓問道。

“沒什麽。”陳言景對着宋薇的背影出神幾秒，随後搖搖頭。

走出來後，宋薇跑到走廊盡頭，從書包翻出手機。

這時剛好爸爸打來電話，立馬接通，緊繃的剎那間弦斷開了，她痛苦地朝着手機喊着：“爸，我要轉學，我要回蘭縣高中。”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了，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她不想再用一年的時間去融入一個新的班級了。

“薇薇呀”宋父聽聞皺眉，很是不同意。

幾秒後，他苦口婆心地勸着，“蘭縣高中比不上南理二中，二中的普通班都比蘭縣重點班要強。”

宋薇捂着抽痛的胸口，哽咽着：“爸爸，我不想呆了，我已經用了兩年時間去融入兩個班級，我不想再花費一年的時間……”

宋父把她的話打斷，同她講道理，“就算你回來也是一樣的呀。”

“不一樣。”宋薇瘋狂搖頭，神情悲苦，那裏至少有她要好的朋友。

宋父嚴肅幾分，語氣不容置疑：“薇薇，聽話。”在這一方面他很強勢，從來就那樣心軟過，只因她是家族中唯一一個有希望考上一本的孩子。

宋薇別過頭，鼻尖酸澀，拂去淚水，笑得很不自然。

陳言景路過時剛好看到，怔怔地望着她把頭偏回去。

絕望嗎？崩潰嗎？

只是停留幾秒，他就捕捉到她的神情。

“今天怎麽老是發呆呀。”唐啓從身後過來，胳膊搭上他的肩膀。

“沒什麽，我們去那邊吹牛一下吧。”陳言景擡着下巴，示意去欄杆哪裏坐着。

唐啓以為自己的耳朵進水了，狐疑地眼神盯着他，“你……沒事吧。”

陳言景沒有理他，用着餘光看着蹲在地面的影子，無奈地按着眉心。

“好，我聽話。”宋薇止住哭聲，把聲音壓低。

宋父說：“要不是想留在原來的班級，你可以去問年紀主任呀。”

宋薇愣着幾秒，眉心舒張，想到了她的第一個班主任的諾言，心情好了點，對着手機不冷不淡地回答，“我知道了。”

話畢，她就把電話挂了，收拾書包，匆匆忙忙地跑上樓。

見人離開了，陳言景松了一口氣，起身，朝着唐啓說，“走吧。”

剛把椅子擦幹淨要坐下的唐啓，笑意全無，“你……玩我呢？”

陳言景淡淡地瞥他一眼，就起就起身離開了。

上樓，必不免的就是遇到以前的同學，他們無一不用奇異的目光審視的與他們逆流而上的她，宋薇把她低下，盡可能不與他們對視。

到了新辦公室，宋薇的臉紅了一片，她平複呼吸，前腳剛進去，後腳主任就低頭看手機出來了。

宋薇謹小慎微地問：“藍主任，我想申請回到原來班級，可以嗎？”

中年男子擡頭，輕輕地推動一下眼鏡框，直接問，“叫什麽名字？”

“宋薇。”

藍主任點開手機的文檔，找到對應的名字，然後不輕不緩地說，“排名掉到了八百名開外。”

宋薇握緊拳頭，微微垂下頭，她知道在年紀前八百的成績穩上一本，也可以去到重點班。

這就是當初宋父一直不同意她進了重點班後申請回到普通班的原因。

藍主任倏然質問：“為什麽不好好努力呢？”

“那樣不就留在重點班了嗎？”

“你們就是這樣，成績下降了才想要好好努力。”

宋薇的心一緊，被他的輕描淡寫的質問賭的胸口悶疼。

她不努力嗎？別人對她說過，“宋薇，你是我見過最拼命的學生”，而今天，就僅憑着成績，否定了所有的努力。

她眼眶通紅，聲音顫抖，“老師，那我還可以回去嗎？”

“這是按考試成績來的，要是這樣做，對別人不公平。”藍主任很為難地開口。

宋薇輕輕一笑，那句差點就脫口而出地“那為什麽連個二本線都沒有達到的同學可以留下”最終也別咽了下去。

她知道，有些打臉的話一旦說出，她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公平這一詞，對她而言，現在覺得多麽的諷刺。

她小心地問：“老師，那我可以回到二十班嗎？”

“二十班呀，人數都達到七十個人，不符合班級人數要求。”藍主任話裏話外的意思，她怎麽會聽不出來呢。

“要不你先去被分到的班級報道，後續看看情況。”話畢，藍主任擡腳就要離開。

宋薇慌了，上前問着，“那要是李老師同意，我可以回去嗎？”

回到重點班，似乎已經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就只好回到相對較熟悉的原班級。

“那……行吧。”

宋薇松口氣，“謝謝老師。”

“同意了就記得讓李老師發消息給我。”

“知道了。”宋薇終于笑了，轉身就跑去找來，下樓就遇到了碰巧就看見了李老師上來。

她就像抓住了一束光，跑了下去，“老師，我可以回到您的班級嗎？”

李老師一怔，随後擡手揮了揮，“你先去原班級報道，後面再說。”便匆匆離開，留下了她一人在原地愣住。

宋薇笑容僵硬在臉上，不知所錯。

在她被分去十班時，她就寫申請書，奈何十班班主任一直不肯簽字讓她離開，說什麽師資呀學習環境呀這方面普通班肯定比不過呀，她就一直倔着，惹惱了他，他就放話，“只有主任簽字，就讓她走”

可是他不簽字，年紀主任就不會同意，她的原先班主任也不同意她的回到他的班級。

最終以李老師的一句承諾告終。

他說過，先去重點班呆着，到後面真的不适應，二十班永遠為她敞開。

宋薇從未有的無助，茫然地看向四周，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她的在十班教數學的韋老師，二十一的班主任。

她來到角落，找出韋老師的微信，快速敲打“韋老師，我可以去你的班級嗎”發送過去。

她無力地靠着冰冷的牆壁，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低低地喃喃，“要是當初沒有來黎城二中那該多好呀！”可惜沒有回頭路。

五分鐘不到，韋老師發來幾個“6666”，宋薇仿佛重獲新生，激動不已，哽咽說不出話，捂着嘴巴，吸吸鼻子，單手打字回複，“謝謝老師不嫌棄”

“剛剛我幫你問了一下李老師，到後面可以讓你回他的班級，你可以考慮考慮”

宋薇看到這句，酸澀極了。

她知道，李老師和韋老師是要來的朋友，可是她不想寄予虛無缥缈的希望了，回複：“不了，老師就去你的班級吧”

随後，韋老師發來一張座位表，在表上的第四組前面的空位置打個圈圈，讓她搬桌子到這。

宋薇被這小小的舉動暖到了，通常老師都會安排在後面角落，可是他卻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