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後一場戲
最後一場戲
紀琛沒跑兩步,就被重新拽回來,按在許瀾面前。
“哎呀!少班主你跑什麽呀!”
“師兄,你看你郎君都那麽主動了,你跑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紀琛無語的道:“別胡鬧了!快松開我!”
“師兄,你親一下許大夫,我們就放開你,哈哈哈。”
紀琛掙紮幾下,大庭廣衆之下被人這麽捉弄,讓他臉上燥得慌,也不敢看許瀾的臉,垂着頭,低聲威脅道:“你們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驀地,他的視線裏出現一片白色的衣擺。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紀琛緩慢的擡頭,看着面前的人
——許瀾。
許瀾将手裏的茶杯遞給紀琛,道:“這個是潤喉的茶。”
紀琛雙手上的束縛松開,他瞪了一眼身後的幾個人,接過許瀾的茶,道:“辛苦你了。”
紀羽捂着臉,捏着嗓子,忸忸怩怩的學着:“哎呀……辛苦……你了……”
“哈哈哈…紀羽師兄!你學的可真像!”
“哈哈哈哈哈。”
紀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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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走走走,咱們可別打擾他們恩愛。”
“咱們待在這裏少班主的壓力得多大呀!”
“那…那咱們悄悄看?”
等他們一群人打鬧着出了院子,院子裏只剩下他們二人,紀琛的心反而提起來。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一盞燈還亮着,照亮一小片地方,紀琛背光而立,将許瀾面前的光遮的嚴嚴實實。
“是不是聲音太大,吵醒你了?”紀琛為了掩飾尴尬,喝了一口茶杯裏的水,穿喉而過涼意将喉嚨的刺痛壓下去不少。
許瀾道:“沒,我睡不着,就出來看看。”
紀琛有些喜歡這個清涼的茶水,味道像是暈開的西瓜霜潤喉片,味道甜絲絲的,他又喝了兩口,滿意的咂咂嘴,“嗯,這個挺好喝的,可真是多虧了你,不過,現在天色還早,我們一會就出去了,你可以回去再睡會。”
許瀾道:“我也去。”
紀琛有些不贊同,“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你現在該回去睡覺。”
許瀾淡淡的道:“我之前都跟去了的。”
紀琛有些頭疼,就在他想拒絕的時候,聽到門口傳來紀國誠的聲音:
“琛兒,既然許瀾想去,讓他一塊去就是了。”
紀琛只好應允。
走到院子門口的聲音,冷風呼嘯而過,吹的讓人直打哆嗦。
紀琛似是想起什麽,連忙跑回院子裏,“你們再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拿個東西。”
紀國誠大聲說:“那你快些,一會兒時間就要趕不及了。”
“知道了。”
院子門口停了三輛馬車,三個馬車排成一排,前面兩個馬車是空的,後面那個馬車是拉演出行頭的。紀國誠招呼他們一行人上前面的兩個馬車。
等所有人坐齊,紀琛才抱着衣服從院子裏跑出來。
大門吱呀一聲被合上,清脆的落鎖聲清晰可聞。
紀國誠從第一個馬車裏探出頭,道:“這裏!琛兒!”
紀琛跳上馬車,還沒落座,馬車就動起來朝着前方疾駛。
馬夫道:“各位坐穩喽!”
馬車起步的勁兒很大,紀琛沒站穩直接撲到紀國誠的身上。
“少班主!”
“琛師兄,你沒事吧?”
紀琛道:“沒事沒事。”
車廂擁擠,紀琛一時半會也不好起來。
紀國誠将紀琛撈起來,往旁邊挪挪位置,在跟許瀾之間空出一個座位來,“快坐這裏。”
馬車裏擠了十個人,兩側的位置一邊坐三個,一邊坐四個,最裏面則是紀國誠、紀琛、許瀾三人。
位置狹窄,腿腳伸不開,也悶的喘不過氣來。
一開始大家還有說有笑,馬車搖搖晃晃一會兒後,一個個又暈又困,都開始閉眼休息。
可能是大家都在睡,紀琛受了影響,眼皮慢慢變得沉重,也開始打哈欠。
紀琛恍恍惚惚間似是又回到了現代,戲園在,師傅在,師兄弟也在,他們五十七個人生活在一起熱熱鬧鬧的,他身上沒有那麽沉重的擔子,每日裏無憂無慮的學戲。
可後來,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紀琛狼狽的倒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大火,絕望的往火海裏爬,一邊爬一邊哭道:“不要……師父……師兄……”
“做噩夢了?”
驀然,一道清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将那些灼熱燙人的火焰驅散。
紀琛從夢裏驚醒,發了一會兒癔症,回神後道:“嗯。”
這時,紀琛才發現他竟然枕在許瀾的肩膀上,連忙坐直身體,道:“抱歉。”
許瀾坐的筆直,清清冷冷的像是不染世俗的仙人一般,身上有淡淡的藥味,可能是剛才枕在許瀾肩膀上的緣故,那股藥味似是就在他的臉側鼻間。
許瀾道:“困的話,再睡一會兒。”
“不困。”
兩人離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紀琛懷裏的衣服已經被捂熱,暖呼呼的一大團。
紀琛歪頭看着許瀾,他本以為原主與許瀾沒有感情,畢竟和離書都寫了,可他又發現不是這樣。
在許瀾外祖父醫館裏,他才知道哪怕原主不要許瀾,可許瀾想要的還是原主,而非是他。
他也不想強人所難,那便算了……
馬車裏的光線越來越亮,紀琛見紀國誠醒了,就問:“父親,還有多久?”
紀國誠彎腰,在不觸碰到熟睡的人的情況下,掀開馬車簾子一角,艱難的辨認外景,“已經進城了,馬上就到。”
紀國誠聲音不大,可還是驚醒了幾個人,在接二連三的相互推拍提醒中,馬車裏的人都醒了。
所有人都沒睡醒,還在發癔症,有幾個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又過了一會兒,前方的馬夫大聲吆喝:“紀師父,到地方喽!”
“到了!到了!”
“可算是到了!”
“快下車吧。”
紀國誠下車後,車上就剩下紀琛許瀾二人。
紀琛見許瀾要下去,連忙道:“等等。”
紀琛把懷裏的衣服攤開,披在許瀾身上,“你穿的薄,下車會冷。”
他系好帶子時不經意間瞥到許瀾的探究目光,半開玩笑的道:“怎麽?這就感動了?”
許瀾不說話,歪頭看着車窗。
紀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走吧。”
他走在前面,下車後又體貼的把許瀾扶下來,認真的扮演一個好夫君的模樣。
*
臨水的軒榭之上,池塘不算很大,裏面盛開着荷花,秋天的荷花雖不如夏日那麽嬌豔動人,卻另有一番風味。在水榭前方、池塘周圍已經擺好座椅,上一場的人還未散去,仍停在原地駐足觀看。水榭裏的東西已經被清理出來,此時紀家班的人正在爬上爬下的布置背景。
紀琛帶着許瀾去了後臺,他則是去前面幫忙。
後臺還有兩個整理東西的女弟子,一個是有着病态柔弱的紀煙,還有一個是安靜乖巧的紀窈。
“許大夫。”
“許大夫。”
許瀾接過紀煙手裏的工作,動作娴熟的整理,“紀煙,你身體弱,這些我跟紀窈來就好,你去整理衣服吧。”
紀煙心髒有些問題,再加上幼時落下的病根,比一般人更嬌弱些,幹不得重活,之前就因為搬東西而暈倒。
紀煙臉上脆弱蒼白,嘴唇也面無血色,勉強的笑道:“麻煩許大夫了。”
他們搬來的東西不少,将不算大的後臺空間占據的滿滿當當。
布簾隔開一個簡易的扮戲房,裏面的東西都分區放好,以方便他們使用,許瀾跟戲好幾次,對每個人的行頭都比較熟悉。
等他們三個人弄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有人陸陸續續的進來,開始洗臉,他們幾個人則是在一邊幫他們整理彩霞絹花。
一開始許瀾會有些手忙腳亂,後面紀琛、紀國誠以及樂師也進來,幫他們一起整理就輕松不少。
今天的戲份有兩場,紀琛的排在後頭,倒也不急,開始幫他們先出場的扮戲。
紀琛見面前的人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一邊幫他扮戲,一邊安慰道:“跟的上,很快就好,不要慌,你一出汗,我沒法給你化。”
紀琛手底下的人接連的上場,外面的戲腔唱起來,因為人員少的緣故,有的人戲份一結束,下場後還換裝再出場。
紀國誠前後上了兩次,等後臺安靜下來,就只剩下五個人,紀琛見他們自己自己扮戲動作熟練,就洗幹淨手,倒了幾杯水分別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一扭頭,就看到許瀾站在角落裏,安靜的看着臺上唱戲的人,甚至連紀琛走到他身後都沒有察覺。
“忙了那麽久,喝杯水吧。”紀琛拍了一下許瀾的肩膀。
許瀾眼睛一直沒挪開,把手伸出來要接杯子。
紀琛将杯子放到他手裏,失笑的道:“喜歡看戲?”
許瀾沒說話,可神态足以表明了一切。
紀琛順着許瀾的目光看去,在舞臺上停留一會兒,就直接看向對面的觀衆。
人不是很多,上一場留下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喜歡。”
許瀾的聲音混在戲腔裏聽的不是很清楚,可他還是辨認出來了。
紀琛皺起的眉頭舒展開,安靜的站在許瀾的身後聽這出戲
——正是紀家班之前在院子裏唱的那出。
就在戲快結束的時候,許瀾問:“你不上臺嗎?”
“哎呀!多虧你提醒。”
紀琛這才想起來下場戲的事情,目光草草的在為數不多的觀衆上掃一眼,就直接去扮戲房。
紀琛對正在整理衣服的紀煙道:“紀師妹,快過來,我給你扮戲。”
紀煙望了一眼許瀾的方向,恰巧對上許瀾的目光,她連忙低下頭,小跑過去坐在紀琛的面前。
紀窈停下手裏的活,走過來道:“紀琛師兄,我也可以。”
紀煙聞言一邊起身,一邊道:“要不我讓給窈師姐吧?窈師姐比我……”
紀琛把紀煙重新按在座位上,道:“紀煙比較适合這個戲曲。”
紀煙身材苗條,紀窈則比較豐腴,長相偏豔,相對來說,紀煙裝扮起來會比較好看一些,紀琛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紀琛專心給紀煙扮戲,見紀窈離開,紀煙小聲道:“紀窈師姐也生氣了,我是不是……”
紀琛道:“別亂動。”
在紀琛給她畫眉的時候,紀煙沒忍住又說道:“琛師兄,剛才許大夫又往這邊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