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晉江文學獨發
晉江文學獨發
許瀾将花灑關掉,蹲在紀琛面前,就這麽環住紀琛,“小琛,不是我安排的。”
紀琛聲音啞得厲害,“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淋涼水會感冒……”
紀琛道:“許瀾,這次我想自己做選擇,是死是活我都認了,可以嗎?”
許瀾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起身,“好,那你不要淋太久,我下去給你做飯。”
紀琛道:“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走。”
許瀾厲聲道:“紀琛,我再說一遍,不是我安排的!”
紀琛将臉埋在膝蓋裏,聲音很低隐隐帶着哭腔,“蘇瀾哥哥,你叫那個女人過來吧,我跟她生孩子就是。”
許瀾垂眸,怔怔地看着腳邊的人,看了一會兒,又把花灑打開,溫熱的水流灑在紀琛身上:“我給你洗洗。”
紀琛不起來,許瀾就把他撈起來。
“疼……”
許瀾簡單地給紀琛洗好,就把他擦幹塞進被窩裏。
許瀾坐在紀琛身上,疼意讓他瞬間就白了臉,他艱難地低頭在紀琛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道:“別亂動。”
紀琛疼得迷迷糊糊,可仍舊不敢違背許瀾的話,很老實,剩下的只有微弱的本能,死死地摟着許瀾,将頭埋在紀琛的頸窩。
沒一會兒,紀琛身上又滲出汗來,熱意更甚,伴随着難以言喻的痛意,将紀琛折騰得再無氣力。
紀琛呼吸灼熱,聲音卻有氣無力:
“銀子我藏在咱們房間櫃子頂端的夾層裏,瀾瀾,你拿着銀子給父親在臨安街盤個包子店,剩下的都歸你,還有……桌子上有我寫的曲子,你交給紀卷紀羽他們,讓他們務必要将昆曲傳承下去……”
“小琛!”
“我死後,你再嫁一戶好人家,”紀琛覺得他真的要撐不下去了,不敢閉眼,可又困得厲害,“好好生活。”
紀琛太困了,眼皮反複開合,最後還是合上了,卻不知茶樓裏有人為他發了瘋。
茶樓裏的燈徹夜未熄,喧鬧聲、審訊聲不斷,嗆鼻的藥味裏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白淨的衣擺上沾染了零星的血跡,許瀾臉色沉的可怕,丢掉手裏的鞭子,聲音似是淬了毒一般:
“繼續審!”
踩上樓梯臺階,許瀾聲音冷淡,不帶一絲感情:“去把紀國……”
許瀾聲音頓住,沉默許久,道:“罷了。”
許瀾又道:
“藥煎好端上來。”
有人道:“主子,您還沒吃晚飯。”
許瀾不理會,直接進屋,站在床前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在被子的遮掩下,床上的人只露出頭來,燈光下俊朗的五官此時皺在一起,臉色蒼白發青,宛如死人一般。
許瀾摸摸紀琛的額頭,微涼帶着薄汗,分明藥已經解了,卻遲遲不醒,想來是魇住了。
“這次醒來,你又該遠離我了吧。”許瀾低喃,聲音苦澀,“就差一點……”
“明明,就差一點,你怎麽總是那麽倔?”
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大,漸漸地就有人敲他房間的門。
“主子,紀國誠來了。”
許瀾問:“藥好了?”
門打開,一個人端着碗進來,遞給許瀾後就安靜地離開。
許瀾腦海一片空白,麻木地給紀琛喂藥,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小琛,你會信我的,對不對?我們,都圓房了……”
咣當——
房間門被大力踹開,為首的是紀國誠。
許瀾眼睜睜地看着紀琛被抱走,關門的瞬間,碗自他的手裏脫手而出,摔得粉碎。
“主子?”
許瀾合上眼,聲音沙啞:“讓他們走。”
沒有動一兵一卒,沒有喧嚣,許瀾就這麽目送他們離開。
“主子,我們未必打不過他們!又何必如此隐忍?”
許瀾目光一直落在紀琛他們消失的位置,不曾收回目光,問:“那人審出來了?”
“與京城那位有關。”
“三日……”許瀾不知紀琛是否會來尋他,改口,“一周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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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午,許瀾就收到消息,紀琛醒了。
“主子,可要過去?”
紀琛約莫是不想見他的吧,許瀾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點頭。
兩人易容後,悄悄地出門,避開人群,七拐八拐的總算是到了紀家班外面。
無歸試探性地道:“主子,是走正門,還是?”
許瀾沉默好一會兒,道:“不進去,我看看就好。”
無歸熟練地引他進入牆縫,站在紀琛院子外面。
無歸道:“這兩日在修建浴堂,院子裏的人有點多,主子且耐心等一會兒。”
梓人在酉時收工,許瀾靠在牆上耐心地等。
“紀師弟,你怎麽就出來了?班主說你不能亂跑。”紀羽的聲音。
“近來精神有些恍惚,想出去轉轉,透透風。”
“快些回去,不然我告訴班主了?”
“好,我回去就是。”
許瀾迫切地道:“無歸。”
無歸眉頭緊皺,将許瀾抱起來,“主子,你小心一些,別被發現了。”
視野逐漸變得開闊,院子裏的一切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許瀾也看到了紀琛。
海棠樹下站着兩個人,紀琛正被人推着走,看着狀态很好,面色紅潤,不似昨日。
紀羽問:“師弟,我聽紀雲說你要娶那個王小姐?怎麽那麽突然?”
紀琛目光無意識在院牆上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一處位置,那裏的陶瓷碎渣上挂了一小片白布,白布下方的牆面上則是一條黑色筆直的線。
走得近了,才發現那是血跡,殷紅還在流淌的血線。
紀琛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對着牆壁的方向,聲音放大,不知是說給紀羽聽,還是說給旁的什麽人聽:
“我只想安安穩穩地生活,父親歲數也大了,我不能那麽自私,只考慮自己。”
紀羽怔怔地道:“那許大夫……”
紀琛聲音小了一些,苦澀的道:“他亦希望我娶旁人。
娶妻生子,既能随了父親的意,又能讓許瀾得償所願,多好啊,你說是不是?”
紀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師弟,回去歇歇吧。”
紀琛靠牆坐着,“師兄,你去忙吧。”
紀琛從黑夜坐到白天,又從白天坐到黑夜,哪怕紀國誠打他,他都不起來。
如此,持續整整一周後。
紀琛與王小姐的婚期将近,紀琛甚至都不曾見過那位王小姐。
紀家班裏也挂上了喜慶的紅色,紀琛仍舊坐在牆下,麻木地看着這一切,覺得恍若隔世。
是夜,圓月高懸,月色皎潔如水,将黑夜照亮。
紀琛回到房間,将已經準備好的行李拿好,桌子上留下一封信,就翻牆而出。
他如今不過二十一,臨安街像他這麽大的人,已經在外闖蕩。
大婚一事,按父親的籌謀以及父親對自己的了解來看,不可能沒有留後手,他完全不擔心這一茬。
他不想再夾在父親與許瀾中間,也不想被逼着做不喜歡的事情,他太累了,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處理這一切。
或許,許瀾已經不要他了。
或許,父親已經找了一個“兒子”代替他,父慈子孝地過一輩子。
總歸,沒人會在意他的想法,揭開“親情”那一層表皮,就什麽不剩了。
紀琛戴好面具,換好夜行衣,在街頭買了一匹好馬,快速地朝着雲陽縣外跑去。
心裏沉重的枷鎖漸漸地松動,似是有什麽東西即将破土而出,讓紀琛心跳加速,讓他興奮。
他卻不知,雲陽縣外,他身後兩撥人馬已經打起來,誰也不甘示弱,阻止對方追紀琛。
僵持至天明,傷亡慘重。
紀國誠的劍終于架在許瀾脖子上,劍刃冰冷鋒利,“我當初就不該留你這個禍害!”
許瀾擡頭,清冷的臉上此時是化不開的苦楚,許瀾抓住劍,任由刀刃劃破手指,鮮血直流,他卻不甚在意,聲音染上沙啞:“他曾求我不要傷你,我應了。”
許瀾慘笑道:“紀國誠,你真可憐。”
小琛尊他敬他,視他為親生父親。
許瀾為了小琛這來之不易的親情,百般容忍,與虎謀皮,卻輸得一塌糊塗。
紀國誠冷冷地道:“自京城回來時,我就警告過你,別再招惹他!”
許瀾擡頭,目光冰冷,一字一頓地道:“他,是我的!”
“呵!癡心妄想!”
許瀾擡手,四周密林再次湧出四五十個暗衛,與此同時,紀國誠手裏的劍突然脫手而出,許瀾面無表情地後退,“那我們拭目以待。”
人影消失,身後只剩下紀國誠的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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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道,馬車裏。
無歸安靜地給許瀾包紮手上的傷口,道:“聖上已經起了疑心,您怕是護不住紀琛,他此時離開倒是一個好的契機。”
“先放出小琛失蹤的消息,派人在全國範圍搜尋,一個月後,安世子會捧着小琛的頭顱面聖領賞。”
“那紀國誠……”
無歸的話尚未說完,就被許瀾咳血的動作打斷。
許瀾臉色慘白,擦了擦唇上的血跡,眸色晦暗不明,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不蠢,拆穿對他沒好處,也是時候該給他一些教訓了。”
許瀾接過無歸給他的熱水,道:“人可跟牢了?”
“許憐主子的本事您還不信?”
“你通知許憐,讓她務必謹慎,莫要讓旁人尋出破綻來。”
無歸剛準備傳遞消息,就聽到許瀾陰森森地補充一句:“男女大防,她敢胡來……呵。”
無歸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不知為何,他隐隐覺得憐主子要遭殃。
憐主子武功高超,身法讓他望塵不及,偏偏就是個小孩心性。
呵呵,男女大防?不存在的!
想到幾年前在王府裏,憐主子勇闖男人澡堂,追着要看他們的某些位置的壯舉,無歸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哪怕後來王妃狠狠的教訓了憐主子,可第二日憐主子仍然能“厚顏無恥”的溜到房頂扒暗衛褲子。
最主要的是,憐主子這人不走尋常路,你不讓她幹什麽她就偏要幹什麽。
話得反着說。
可他總不能在信裏寫明讓憐主子親抱紀琛,然後爬床,扒褲子吧?
真這樣寫的話,無歸小心的瞥了一眼身後的某人,怕是這位主子得弄死她。
無歸想了想在信的末尾寫道:“你是女子,離紀琛太近,世子真的會揍你,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