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顏琦淩晨兩點放下手機好不容易入睡的時候是真沒想過,她居然還會被吵醒。

尤其是被林況之吵醒。

顏琦眼睛都沒睜開,茫然道:“啊???”

電話那頭的林況之舉着手機,聲音裏像是帶了哭音:“顏琦,你有沒有顧先生的電話?”

顏琦:“??????????”

你再說一遍誰的電話???

她很茫然,非常非常非常的茫然。

林況之堅定不移地又重複了句:“就是顧修遲顧先生的電話你有沒有?”

顏琦滿腹疑惑:“我怎麽可能會有他的電話?大哥!現在都淩晨兩點了,我才睡着,我才睡着啊!你怎麽能夠忍得下心這樣對我?!”

林況之抿了下唇,無言以對。

顏琦哀嚎完了,突然想起來件事,狐疑道:“不對啊,你問我要那羞恥電話嘎哈玩意兒啊?”

林況之聽着她突然蹦出來的不倫不類的方言,吸了下鼻子,小聲道:“我找顧先生有事,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

顏琦實在想不通他能有什麽重要的事去找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但林況之的性格又擺在那裏,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輕易他是不會開口讓別人請求別人的。

困意席卷着顏琦的腦子,讓她根本無法正常思考,只能揪着毛線團露出來的那一截最明顯的線頭拉:“啊我明天起來幫你問問,要沒有電話我也無法,既然很重要,那我盡量讓你跟他見上面,就這樣吧,啊——拜,我困得要死。”

林況之楞楞道:“……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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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被挂斷了。

明明已經是淩晨兩點了,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腦子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此刻這樣清醒。

他的目光落到因為長時間無人操作而自動鎖屏的電腦上,耳機已經被摘下來放在一邊,從裏面還隐約傳出聲音。

林況之低下頭,把腦袋埋在雙膝之間。

他是個罪人。

他居然就這麽擅自把顧修遲忘了,忘得一幹二淨,仿佛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瓜葛幹系,仿佛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居然全部都忘記了。

他真是個罪人……

約莫淩晨三點,夜最黑的時候,林況之擡起腦袋。

他深吸一口氣,抽了抽鼻子,随意揮動了下鼠标,讓電腦重新亮屏,點擊音頻文件上方的小叉,把它關掉了,随後他把電腦也關掉。

坐在椅子上,一時之間林況之還有些狀況外。

最初的激動過去之後,發燙的大腦冷靜下來,不正常的事情也就随之冒了出來。

他看着桌上關合的速寫本,還插/在主機裏的U盤,以及那束多種不會在這個時節盛開的鮮花花束,沉吟片刻。

這三樣東西,到底是誰給他寄的?

花束裏的鮮花他記得不甚清楚,又都能大概記起他們出自哪裏,就是顧修遲別墅後院的那個花房,裏面甚至有林況之在錄音中說要和顧修遲一起看的嬌花。

U盤裏是他的聲音,他和顧修遲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基本都在裏面。

還有速寫本,一整個厚本子畫得都是他,甚至因為本子不夠還在最後一頁上添了些其餘的紙張來畫。

這三樣東西,每一樣都明确的指向了一件事,或者說一個人,那就是顧修遲。

現在讓林況之疑惑的幾點分別是:寄件人是誰?他怎麽會知道這些極度不科學的事情?他是抱着什麽樣的目的寄出這些東西的?他是怎樣寄出來的?他是怎樣把一本小說中的東西拿出來,拿到現實世界來的?

以及,那份至關重要的錄音,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為什麽會存在這樣一份錄音?

有太多太多的疑點他都想不清楚。

但這些事林況之現在不想去想,他唯一想要去祈求的就是,希望顧修遲不要忘了他。

像他忘了他一樣忘了他。

林況之下意識咬緊了下唇,一小截皓齒從口腔裏探出來,咬在顏色淡淡櫻粉的唇瓣上,使之陷下去一排小坑。

他心中思索着,如果顧修遲真的忘了他的話……

那他就讓顧修遲重新再愛上他一次。

就像從前那一次一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二人都不會再将其遺忘了。

在書裏的事情林況之莫名記不太清楚,就連他穿書之前的事情他都很多記不清,像是有一層霧籠罩住了他的記憶,在濃霧遮掩下,有什麽東西偷偷摸摸地動了些手腳。

他現在對他跟顧修遲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唯一記得清楚清晰的就是他愛顧修遲,顧修遲同樣深愛着他。

林況之嘆了一口氣,從電腦椅上站起身,關了燈躺在床上。

很晚了,該睡了。

希望我不再殘缺的記憶能夠給予我一個美夢,他這樣想。

顏琦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勉強強爬起來,她迷蒙着,基本上已經把自己昨天大晚上被一通電話吵醒的事忘得幹幹淨淨。

和往常一樣在衣帽間挑了半天衣服,然後再極矯揉造作地配了雙和衣服同色的運動鞋,牽起自家母上養的吉娃娃出門邊跑步邊遛狗。

全然不顧吉娃娃死活不願意去的臉。

等她遛完狗,重新換了套衣服,坐在餐桌邊早餐都吃了一半的時候,她才恍然驚覺自己淩晨接了通電話。

顏琦心虛地摸摸鼻子。

電話內容講的什麽她不記得,不過幸好,她的手機被設置成了通話錄音的模式,因為經常記不住打電話來的人說的事,所以她才大費周章的設置了這麽個模式。

顏琦放下自己吃了一半的營養早餐,從兜裏摸出手機點開文件夾,找出今天淩晨的通話錄音聽。

把錄音聽了一遍之後。

顏琦:“……?”

淩晨給她打電話的是誰?

不可能是林況之,不可能,顏琦堅定搖頭。

難不成是別的什麽東西僞裝成了林況之?又或者盜用了林況之的聲音?這是什麽高端的新型詐騙技術?

顏琦獨自思考了幾秒,最終選擇了打電話去問正主。

第一通電話沒打通,顏琦沒那個耐心等到電話滿四十五秒自動挂斷,聽了二十幾秒沒人接就挂了,重新打第二通。

就在她準備挂電話的前一秒,通訊被人接通了。

“……喂,顏琦?”林況之迷迷糊糊地說。

顏琦更加覺得林況之被外星人拉去動手術了。

因為電話那頭的林況之聲音裏是特別明顯的倦意,隔着話筒都傳染的人想跟着一起打瞌睡。

她認識的林況之可能都已經早上,不對,是中午十一點了還沒起了?

外星人,肯定是外星人。

事實證明林況之既沒有被人頂替,也沒有被外星人抓住做手術。

他只是,很單純很單純地賴了個床而已。

林況之今天淩晨三點左右上床之後一直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稀裏糊塗熬過了生物鐘之後,他才慢慢地有一絲睡意。

然後林況之就一覺睡到了現在。

如果不是顏琦的電話打過來,他估計自己還能接着睡下去。

“吱吱啊,你大晚上給我打電話幹什麽?”顏琦問。

林況之揉了揉額角,因為睡眠不足太陽穴那一塊酸痛不已,“啊,晚上?”

顏琦說:“對啊,就今天淩晨,兩點還是三點來着,你給我打電話說的什麽,我記不住。”

林況之記起來了,疲憊地閉了閉眼,說:“就是,顧修遲顧先生的電話你有沒有?”

顏琦:“……”

這真的是林況之?

“這個我沒有,我可以幫你引薦他,不過我有個問題,你找他幹什麽?你認識他?”顏琦反問。

總不可能是林況之昨天見了一面突然發現顧修遲是自己隔世仇家吧?顏琦胡亂想着。

林況之把手揉上太陽穴,輕輕按摩着,道:“我找顧先生有事,我認得他的。”

顏琦更迷惑了,林況之什麽時候認識的顧修遲,她怎麽不知道,難不成昨天不是這兩人第一次見?

顏琦心裏一堆疑問,但她又慣來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因此也只是說:“啊啊啊行吧行吧,就這樣吧,你等着,我讓人預約那什麽羞恥的會客時間,等我消息。”

林況之認真地跟她道謝:“謝謝你。”

顏琦大剌剌地說:“哎呀沒事沒事,這點事有什麽好謝的,你吃東西沒?我怎麽聽你這聲音像是還沒起?”

林況之誠實道:“的确還沒有起,昨天沒睡好,等會去吃東西。”

顏琦看了眼自己吃了一半的營養早餐,“昂”了一聲:“那成,我也在吃,拜拜呀。”

“嗯。”

林況之挂了電話,從床上起來,他身上穿的還是那身顏琦死活要塞給他的西裝。

昨天情緒太混亂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就這麽裹着衣服睡了一晚,衣服都被睡皺了。

林況之把皺了的衣服換下來,從衣櫃裏拿了套家居服換上,他的衣服大多數都搬到了自己租住的那套公寓裏,老遠這邊只有零星幾套用來以備不時之需。

他把窗簾拉開,陽光外面灑下來。

他房間的位置很好,有一扇窗戶就正對着院子,每天早上起來只要一拉開窗簾布,就可以看見滿院的鮮花,那景象真是怎麽看怎麽舒爽。

林況之推門出去的時候,陳嬸不在家,出去菜市場買中午做菜的材料了,林奶奶則在院子裏澆花。

她邊澆邊擡起頭從窗戶那裏看客廳的電視,不直看到什麽好笑的東西,笑得眼角皺紋都出來。

林況之叫了聲:“奶奶。”

林奶奶見他醒了,忙把手中水壺放下,從院子裏走進來,笑道:“吱吱醒了呀?難得見你賴床一次,陳嬸早上去見你吃早飯的時候敲門沒人應就擅作主張開了你房間的門往裏看,看見你睡得正香就沒有見你。”

林況之也笑,原本眉眼裏帶了絲倦意,現下一笑,徹底清醒了,圓圓的貓兒眼變成了月牙的樣子,從虛虛眯起的那條眼睛縫裏可以窺見他眼裏比月還亮的光芒。

他有些窘迫,為了自己賴床這件事:“是呀,晚上沒怎麽睡好,早上就多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睡就睡到了現在,都中午了,陳嬸估計很快就回來了。”

林奶奶搖着頭笑,深處一只手,她的手因為年齡變得像是幹枯的樹皮一樣蒼老,卻仍然掩蓋不住她蒼老皮囊下的年輕靈魂。

“小懶蟲!”林奶奶笑罵:“我都出去公園逛了一圈回來了,你都還沒有醒,一個年輕人難不成還比不過我一個老太婆?”

林況之讨好地湊過去挽住她的手,把她扶住,語氣裏罕見地帶了絲俏皮:“奶奶——你一點都不老,你可年輕了,比我還年輕呢!”

林奶奶被他這話逗笑了,手在他的鼻梁上輕輕刮了下:“就知道說好聽的哄我!”

林況之反駁:“這哪兒是哄您啊,奶奶就是很年輕。”

陳嬸剛好買完菜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看見祖孫倆在說話,笑着把菜放進廚房。

她從廚房裏探出個頭來,問道:“吱吱呀,中午想吃什麽,嬸子菜買的多,菜單你來定,正好你也好久沒在家裏吃了。”

林況之喜歡“家”這個字,笑的更加開心:“嗯嗯,我都可以的,陳嬸您做就好,我的口味你都是知道的,麻煩陳嬸了。”

陳嬸佯裝不高興:“嘿,跟嬸子客氣什麽,我可是你親嬸子,你這是不拿嬸子當親嬸子啊。”

林況之哄完林奶奶又鑽過去哄陳嬸,把兩個加起來年齡過百的女人哄得笑合不攏嘴了。

唐恩伸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像是極怕吵到辦公室裏的人。

“進。”

辦公室裏的傳來的男人低沉的聲線。

得到準許唐恩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裝,衣冠楚楚,面容冷峻,看上去遙不可及極了。

唐恩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不再多看。

人人都知道顧家家主顧修遲在醫院躺了将近一年,三個月前才醒過來,但沒人知道他昏迷地真正原因。

唐恩恰恰是那個為數不多知道真正原因的人。

顧修遲是顧家人謀殺,因為他做出的一些決定讓某些顧家人不滿了,所以他們聯合在一起想要把顧修遲搞垮臺。

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天氣,黑色的商務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突然就不知從哪裏沖出了數輛貨車,将他們攔截。

商務車整個都翻了過來,車頂倒在地上,車底座朝着天。

而顧修遲就在那輛車上,與之一起的是身為助理的唐恩和竺簡。

後面發生了些什麽唐恩也記不清了,只是記得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顧家岌岌可危。

竺簡比唐恩先醒一個星期,最後醒過來的人卻是顧修遲。

他就像是睡美人,深陷在一場美夢之中,永久地沉睡着,直到那個命中注定的王子出現,将他吻醒。

唐恩用了全部的心力,和幾個顧修遲信得過的下屬一起拼盡全力穩住了顧家,穩住了顧氏集團。

他們都以為顧修遲很快就會醒過來,也是抱着這樣的信念,一撐就撐了一年。

睡美人終于醒了。

但他丢了他的王子。

以蘇醒為代價,将他的王子,弄丢了。

吧唧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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