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宋聞清現在對這兩個字已經免疫了,心裏只是癢癢的,半晌還怼他,道:“哥哥不好。”
最後蒸餾出來的楊梅白蘭地足足裝了六大壇,兩人合力把陶壇子搬進了地窖繼續存放。這壇子本身就大,裝了酒就更重了。裴瑾容左腿使不上勁,兩人費了好長時間才搬完。
天氣很熱,搬完後宋聞清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汗涔涔的,蹲坐在屋外歇息。裴瑾容見他這模樣心疼得很,一看便知道宋聞清是故意把絕大部分的重量往他那兒偏了。
直到一碗冰冰涼涼的酸梅湯遞到眼前,宋聞清才擡眸看裴瑾容,見狀笑着說:“阿瑾可算知道我有多饞這碗酸梅湯了。”
自從上次他生了那場大病,裴瑾容便變得擔驚受怕的,平時給他接水都要接溫的,生怕一不小心宋聞清又着涼。
宋聞清本來想反抗,說自己身子骨好得很,沒那麽弱不禁風。但他一這樣說,裴瑾容就眼巴巴地盯着他,宋聞清每次都是那個先敗下陣來的。
算了吧,那半個月裴瑾容吓得不輕。
一碗下肚,宋聞清覺着整個人都緩了過來,少年拿着團扇給他扇風,明明自己也熱得滿頭大汗,但就是執拗地坐在他旁邊。
宋聞清有些心疼,開口道:“你別光給我扇,你也休息一下。”
裴瑾容沒說話,過了會兒眼眶紅了一圈,像只可憐的大狗狗。
宋聞清慌張地問:“可是剛才磕到哪兒了?”
“還是誰欺負你了?”
宋聞清一個人在那兒說了一堆,裴瑾容都沒說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長得好看,哭起來更惹人憐愛。
宋聞清見他沒說話,狠心道:“我下次不喝酸梅湯了行嗎?”邊說邊拿方帕給裴瑾容擦眼淚,“你別哭了。”
他以前生活中除了學習就是做手術,哪兒學過怎麽哄人。醫院裏的小孩哭得話他尚且還能買兩顆糖,裴瑾容哭的話他是真的沒辦法。一方面又覺得裴瑾容哭起來真好看。
今天天氣悶熱,兩人在外面坐着,沒多久下起了雨。
外面淅淅瀝瀝的,屋檐下雨水掉在裴瑾容的臉上,他小聲道:“阿聞,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雨下得大,宋聞清沒聽清楚。
“我們先進屋躲雨。”他拉起坐在地上的少年,朝裏屋去。
進屋後,宋聞清找了塊兒布,擦了擦身上被淋濕的地方。轉頭問裴瑾容:“阿瑾,你剛才可是說了什麽?”
灰球也跟着進了屋,抖着身上的水,哼哼唧唧地圍着兩人轉。
裴瑾容抿唇笑笑,說:“我說還好遇到的人是哥哥。”
宋聞清聞言微微怔愣,反應過來後覺得身上燥得很:“這你也要哭。”他壓了壓上揚的嘴角,道,“你又不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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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楊梅已經沒了,這六壇酒應該能賣一個好價格。這裏冬天幾乎只能待在家裏閑着,天氣又冷,得提前備下過冬的衣物和糧食。
好在院裏種的紅薯快熟了,玉米時間也快了。到時候去集市上買點腌肉和菜籽就差不多能捱到春天。這菜籽立秋後撒下去,冬天長出的大白菜甜得很。左右那幾日閑,即使開了醫館也不算忙,再搞點腌制辣白菜,以後早上喝粥時都能有點下菜的。
宋聞清想得多,又用飯甑釀造了些米酒。比起楊梅酒來說,米酒的制作方法輕松不少。
他将糯米放在冷水中泡了八小時左右後,放在飯甑裏蒸。蒸熟用勺子把聚在一起的糯米攤開放涼。上次釀造楊梅白蘭地還有剩下的酒曲,宋聞清把酒曲加進去碾碎,散入米飯中攪拌均勻。做完這些,米酒的釀造就差不多了。
宋聞清把米飯壓實,在中間挖了個小洞,用蓋子蓋住。現在夜裏天氣有點涼,他便讓裴瑾容把柴房裏的炕給燒上,又給它嚴嚴實實地套上一件不用的衣服。
做完這些後,宋聞清又打算去義診了。裴瑾容給他備好水和餅,怕他到時候忙了不回家。
宋聞清倒是沒想那麽多,他覺得這次可能會像上次一樣沒人來。看着忙碌的裴瑾容笑着說:“不用準備那麽多,吃不完。”
裴瑾容稍微一頓,仰頭看他,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阿聞今晚想吃什麽?”
宋聞清想了想,說:“吃魚吧。”
這魚是趙臨他們前幾日去打獵時将就在溪邊插的,想着宋聞清,便給他送了一條。裴瑾容就把魚給剖了腌着,這幾日吃最好。
收拾完後,宋聞清早早來到官道上,把包袱裏的紙筆拿出來。他今日已經做好了打算,沒想到卻有人找了過來。
是川小哥。
川小哥的腿已經完全好了,身後還烏泱泱地跟着一行人。
“聞哥兒,我身後這幫人身子骨都不太好,還勞煩你幫忙看一下了。”他笑着說。
宋聞清心裏一動,他沒想過自己之前的一個舉動會讓川小哥這樣幫他。今天若真能解決這些人的疑難雜症,他的名聲就能傳出去,時間久了,來找他的人多,便能把醫館開起來。
川小哥見宋聞清愣神,轉頭讓身後一行人等一等,上前側身小聲道:“聞哥兒,我不是在咱幾個村來返做些小本生意嘛,就有些人脈。上次要不是你我這條腿怕是廢了,我李川也不是忘恩負義的。聽你在官道這邊義診,我打聽了一下,把附近村裏沒錢看病的村民聚在一起了。”
宋聞清回神,他知曉川小哥這話意味着什麽,擡眸看他,正色說:“多謝川小哥了。”
川小哥看他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笑着轉頭對後面的人揚聲說:“各位可以一個一個上前來讓宋郎中為大家檢查身體,我的腿之前摔了一跤便是宋郎中醫治的。”
前面站着的大娘面色蠟黃,身上的衣衫雖然有補丁但幹淨得很,過了會兒問:“宋郎中這兒真的可以不用花銀兩嗎?”
宋聞清對上大娘的視線,溫聲道:“自然不需要的,往後每月初一我都在此。”
他雖不是聖人,但能幫的他定會出手幫一下。
川小哥也連忙道:“大家相信宋郎中,我這腿當時李郎中都治不好,若不是宋郎中,我李川現如今可能也是殘廢一個了。”
他這樣一說,一行人立馬對宋聞清改觀。川小哥在幾個村屬于說得上一兩句話的那種,前幾日他來找他們時說官道那邊有一個神醫厲害得很,還是不收錢的,他們聽了以後果然心動。
宋聞清讓前面那個大娘先坐下,先是讓她伸出舌頭,又讓她起身轉了兩圈,問:“大娘,你最近可是胸部悶痛?”
他的經驗豐富,看了一下便大概能猜得出大娘的病因,不過現在都是猜想。他讓大娘坐下,幫她號脈後又繼續問:“甚至胸痛徹背,喘息不得平卧?”
大娘見他把她的病症都說了出來,激動地擡眸看他,興奮道:“正是。”
想到地裏那些田還沒翻,身體卻不中用,拖着病體根本做不了事。大娘有些哽咽:“宋郎中,我可是生了什麽不治之症?”
宋聞清聞言,展開眉安撫道:“沒什麽大礙,只是胸痹罷了。”
大娘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但是能聽懂宋聞清說的沒什麽大礙便松了大口氣,捂臉無聲地哭泣着。她的孩子才六歲大,夫婿又是不管事的,整天在外面瞎混,她擔驚受怕了好些天,若她真走了,家裏的孩子該怎麽辦?
宋聞清也沒催她,安慰道:“沒事的,拿着我開的方子去李郎中那兒抓藥即可。”
他這裏沒藥材,李郎中不知他們患的病該開什麽藥,倒是可以互補一下。縣裏的問診費貴就不說了,藥材費也貴。所以這些村民才選擇拖着也不願花銀兩,看着他們,宋聞清想到了自己過世的奶奶。
要是當初奶奶生病時,他能及時察覺然後帶她去醫院,是不是這一切都不一樣。
這樣想着,宋聞清垂眼,神色晦澀。他提筆寫了個藥方子,李郎中那兒藥材不一定全,他繼續說:“大娘,若李郎中那兒缺了幾味藥,你便去縣裏抓。這病可不能拖啊,想想家裏的孩子。”
宋聞清話說得真摯,大娘擦了擦眼淚,重重地點頭:“謝謝宋郎中,我會的。”
見她聽了進去,他才抿唇笑笑。
等大娘走後,宋聞清心裏多了些思考。他畢竟不是中醫專業的,而在古代外科其實有很大的局限性,他雖然也有計劃,但他還需要更系統的學習。只有将中西醫結合才是這裏最需要的。
而趙臨說到的濟世堂也許是他最大的跳板。
他缺乏藥材的來源,而他有很多改良後的藥方子。他這幾日也沒閑下來,宋聞清打聽過了,這個濟世堂不僅只在縣裏有,它實際上是京城的分堂,這也意味着這背後掌控之人來頭不小,要是和濟世堂那邊有合作,也利于後續藥材的引進。
宋聞清想了想,看來去縣城得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