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趙曼琳很生硬地“謝絕”了裴羽绛的“好意”。
作為一個Omega,趙曼琳的危機意識還是很強的,第一時間就提醒了餘織宛。
即使裴羽绛告訴餘織宛自己是Beta,餘織宛為了讓好友安心,把這件事轉告了嘴嚴的趙曼琳,趙曼琳也在聽說她同意裴羽绛的邀約時露出不贊同神色。
她們大學時候是舍友,雖然不是同一專業的,但趙曼琳早就與餘織宛惺惺相惜。
趙曼琳親眼目睹過餘織宛在剛剛失去行走能力的那段時間是怎麽度過的,那一整年,趙曼琳都不厭其煩地陪着她上下樓梯,生怕餘織宛磕着碰着,甚至放假了都不肯回家,非得留在這裏照顧餘織宛。
直到餘織宛能借着輪椅行動自如。
她也是Omega,對餘織宛倒是沒有特殊的感情,但大學幾年的舍友情,外加兩人性格能合得來,趙曼琳對餘織宛還是有種保護欲。
她不想承認,但那确實是出自對一個殘疾人的同情和憐憫,還有源自Omega本能的危機意識。
一個人出衆的美貌有時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在裴羽绛試圖接近的時候,趙曼琳就有很深的疑慮。尤其是聽到餘織宛和裴羽绛還要一起去出差,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就算她是Beta,可是你的腿……”
一個雙腿健全的正常Omega倒也不至于太懼怕一個女性Beta,可餘織宛雖然心志異于常人,畢竟行動能力就在那裏,裴羽绛要是想對她做什麽,她一個眼盲腿殘的Omega很難躲避。
當時趙曼琳勸她不要和柳煥然住一起,餘織宛“一意孤行”,結果差點被傷害。有柳煥然這個前車之鑒,趙曼琳不得不警惕餘織宛會陷入“戀愛腦”。
“曼琳,路都是自己選的。”
餘織宛與趙曼琳認識多年,當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只是有些話不方便與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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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曼琳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不喜歡管別人的事,就因為餘織宛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習慣。
趙曼琳深吸了口氣,像是被氣到了,但站在外人的立場上又無話可說,緊緊盯着餘織宛看了會,忽而收回目光,頭一次招呼也不打地轉身就走。
Omega的淡淡體香拂過,空落落的桂花香餘韻萦繞鼻尖久久不散。餘織宛看不見她的表情和背影,但能清楚地從多年友人的語氣裏知道,她這次是真生了氣。
餘織宛疲倦地把雙手撐在咖啡廳的桌面上,腦袋埋進臂彎,鴕鳥似的安靜逃避了一會,任由服務員在悠揚的純音樂聲中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
過了一會,餘織宛才把發絲淩亂的腦袋從桌面上擡起。
手機是連通連牙的狀态,餘織宛從口袋裏掏出耳機,撥通電話後貼着錄音鍵,壓低聲音,言簡意赅地囑咐了句:
“幫我查一下這個時間點裴羽绛所有的行動軌跡,包括往後的兩個月,以及裴家所有人,範照照和江文岫也包含在內,事無巨細都查明。”
餘織宛報了個日期,正是裴羽绛在工廠的廢棄小閣樓把她救下來的那天。在那邊人回複一聲“收到”後,就切斷了通訊。
裴羽绛已經很久沒去南方了,久違的旅行出發前,竟是都有點小小的激動。
前世喪屍獸主要是在北方一帶活躍,南方多疫病,喪屍獸并不盛行。裴羽绛不是專業學醫的,主要是在北方一帶穿梭作戰。
寧鄉是南方的水鄉花城,山溫水軟,與處在北地的翼城完全不一樣。
飛機落地時,裴羽绛就感覺到了那股巨大的溫差。
十一月的翼城已經是隆冬寒霜,有時候還會下雪,而寧鄉三季如春,就連冬天也只是在最冷的時候不輕不重飄點霜。
冷空氣都像是怕這座水鄉城市承受不住自己的侵襲,明明由北到南的一路上都是勢如破竹,在入了寧鄉的低矮青山後反倒是變得乖順,雷聲大雨點小地落了下來。
然而十來度的天氣對于這座南方城市的人來說已經是屬于“冷天”,街上穿着風衣的人都不多,更多竟是穿着薄棉襖來禦寒。
風衣長靴的裴羽绛在這座溫潤的南方城市裏像個異類。
她生得明豔,結合了北方女子的英氣與Alpha的修長身姿,又禦又靓。寧鄉不算大城市,只能算是個三線旅游城市,盤靓條順的女人帶着另一個身有殘疾但同樣漂亮的女人下了飛機,說不惹眼是不可能的。
裴羽绛耐心地幫餘織宛整理了下在飛機上枕亂了的頭發,稍稍彎腰,低聲問她要不要去洗手間,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後,就直接往出口走。
采集材料不算很難的任務,正好有人在寧鄉附近出差,裴羽绛和餘織宛是單獨來的,過幾天才會跟那人彙合。
這也是裴瑾懷給女兒的特權,知道裴羽绛想玩玩,就讓她正好公費旅游幾天。
裴羽绛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規劃,她們能呆三天,三天後就得跟那人彙合一起工作,這三天還是相對自由的。
她訂了個民宿,兩間房,是在網上找到的适用于殘疾人的。寧鄉氣候好,風景好,物價也不高,有不少人來這裏做複建、心理康複或是養老。
裴羽绛從來沒旅游過,也是第一次做旅游規劃,原本還有點忐忑,但在看見與網上圖片完全相符的民宿後就徹底安下心來。
民宿的後院就是一座主人家親自種植的花園,據主人家所說,四季種植的花卉都有區別,而為了驚喜感,沒有人在評論區上傳相關圖片,光是文字repo就很吸引人。
裴羽绛推着餘織宛從輪椅通道上走過,推開那扇花圃的木門時,猝不及防撞入眼簾的就是大片鮮豔的顏色。
盛夏的花圃裏種滿了玫瑰和月季花。
相對單一的品種并沒有讓期待值一落千丈,火紅鮮豔的紅玫瑰裏夾雜着幾朵嬌豔的黃,還有稀有的藍玫瑰與黑玫瑰,與粉、紫兩色散落各處,月季是襯托,花瓣随風輕盈蕩漾。
裴羽绛很喜歡玫瑰花,不光是因為自己以前的信息素就是玫瑰,餘織宛信息素的味道她也很喜歡。
玫瑰是種一眼驚豔,香味濃郁的花,但身負荊棘,可遠觀不可亵玩,采撷的時候即使小心翼翼也可能會被刺傷。
餘織宛雙目失明,看不見滿園不同色不同種類的玫瑰齊齊盛放的景象,但盲人的嗅覺更為靈敏,在還沒進來時就捕捉到了與自己信息素相似的氣味。
這讓她更加篤定了一件事。
裴羽绛沒能察覺到餘織宛心思的百轉千回,看見網上訂的名宿果真如評價那樣,心情好到想哼歌,盡力用語言給餘織宛描繪自己的所見。
“玫瑰除了紅色和黃色還有藍色的、粉色、白色、黑色都有,而且品種都不一樣,主人很會擺,可能是專門找人來設計的,和月季搭配,中間用月季花切割開一條線,做成像是日月結合的形狀,一邊是108朵玫瑰,另一邊是219朵……”
裴羽绛甚至仔仔細細地數了玫瑰花的數量,沒有用多精美的文字,而是用細致的描述很直觀地讓餘織宛自己來感受想象。
“我剛剛看了下,前院也有花,我來給你做花環吧?”
因為對後院的期待最大,裴羽绛進門直奔這裏,但來之前還是瞥了眼前院。
她聽主人說後院的花不可以動,但前院能,用來炮制幹花、做花瓣洗浴都可以,編花環當然也行。
起初還在靜靜聽她描述的餘織宛擡了擡眉:
“你會編花環?”
“當然!”
裴羽绛不會做什麽手工,但編花環這事很擅長,也算是前世Alpha姑娘們行軍無聊時的一點慰藉。
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證自己編的很好。
“來來來,走前院,我幫你編花環戴上,這裏離河邊不遠,我們收拾一下,晚上可以把這裏的燒烤機帶過去,去河邊燒烤。”
寧鄉的城市管理不嚴格,這裏是屬于郊區,河邊有劃分出來的地方給人用,只要不破壞也沒什麽嚴格規矩。
聽說晚上有時候還會放煙花,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幸能看到,不過看不到也無所謂,裴羽绛已經打算買點過來自己放,要用那種竄天猴,這樣餘織宛聽聲音更近些,才更有參與感。
還在查攻略的時候,裴羽绛就幾乎要折服在這座小城的随性與浪漫裏。
屬于和平年代的自由畫卷在她面前一點點展開,寧鄉不是兩百年後瘡痍遍地、疫病肆虐,讓人聞之色變的“病鄉”,而是如它的名字一般,讓人安寧回歸天性的存在。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裴羽绛把行李簡單收拾放到房間裏以後,就出來給餘織宛編花環。
她們住的是獨棟平層,附近有柳樹和人工小湖,裴羽绛穿着牛仔褲也輕松翻.牆出去,折了一根柳條再回來。
如果餘織宛視力完好,此時就能看見,身姿修長的女人慵懶地伫立在牆邊,微涼清朗的風灌入風衣,吹得卡其色的長風衣獵獵飄起。
裴羽绛的發絲被風吹得有點亂,随意抓了只發卡別住,深藍瞳孔裏滿是認真。她內裏只搭了一件休閑款的白襯衫,塞進牛仔褲裏,纖腰長腿與漆黑皮靴搭配有種說不出的随性美。
餘織宛看不見,但她聞着滿園花香,記憶卻突兀撞入許久沒回想,像是被刻意封印起來的童年。
她的父母操作冰冷器械的雙手能瞬息将無數人的命運握于指尖,也能撚起漂亮的花朵,為她編織最原始的花環來裝點打扮。
她的這雙眼在那時還能看見萬紫千紅的春天,在翼城初夏的田埂上,吹起挂在花環上的蒲公英梗讓它飄得更遠。
裴羽绛原本沒打算開口的。
她其實嘴有點笨,不太會安慰人,生怕一不小心好心辦壞事。所以在一開始注意到餘織宛神色不對勁的時候,只是稍微緩下了編花環的動作,迅速回想自己到底是哪裏惹了餘織宛。
今天一天的行程飛快在她腦海中掠過。
出發之前到門口接人了,上飛機扶了,飛機上餘織宛想喝水她主動找空姐要了,餘織宛睡着她主動蓋毛毯,還把自己的肩膀貢獻出來,雖然她覺得商務座的沙發比肩膀舒服。
下飛機也扶了,民宿訂的很好符合預期,兩個人第一次一起旅行,她全程态度很好語氣溫和,絕對沒有做一點掃興的事,沒有發一點脾氣,就連對路過的行人都柔聲細語。
所以肯定不是她的問題。
裴羽绛左思右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餘織宛到底在難受什麽。
餘織宛覺得有點丢臉。
除了必要時候的僞裝,她并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眼淚,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因為一只花環哭也很荒謬,甚至再過完生日她都已經越過25歲,只是眼睛和鼻頭都酸酸的,讓她難得有點克制不住情緒的外露。
在她默默無聲地打算任由眼淚流幹再裝作無事發生時,一張幹淨,沾了花香的紙巾卻被遞到了她的掌心裏。
餘織宛愣了一瞬,卻不知怎麽就炸毛了,小聲又沒什麽氣勢地吼了句:
“別看我!”
“我沒看,現在沒看,真的,我眼睛是閉着的!”
裴羽绛早在蹲下來的時候慌忙解釋,甚至拽住她的手來按住自己的眼,感受她的眼皮的确是牢牢貼合。
女人的聲音有點委屈也有點緊張,裴羽绛剛剛拿餘織宛的手指戳重了,眼睛隐隐作痛,但還是堅持着把話給說完了。
“我本來不想管的,但是你哭了哎,我不想讓你哭了。”
她沒怎麽跟Omega相處過,但知道餘織宛喜歡和她貼貼相處。雖然那還是在發熱期,但起碼能證明,一來餘織宛不是生她的氣,二來也不排斥與她接觸。
為了融入這個世界,裴羽绛翻閱過很多資料,她看見過某個權威資料裏寫着“擁抱讓人治愈”,雖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她很确信,她在看見餘織宛哭的時候心裏就不太好受。
她不想再讓餘織宛哭了,于是問:
“要不你抱抱我?抱抱我是不是就好受了?”
餘織宛:我本來不想真心動的。
但真誠是跨越所有取向的必殺技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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