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祂的指引◎
“郝岚！郝岚你在哪裏？”方寒清将廢墟的水泥磚塊搬開往下挖, 急得滿頭大汗。
爆炸發生之後他們再次提速，等兩分鐘趕到現場的時候，研究所已經倒塌了大半, 成了一片火海, 等隊裏水元素的異能者将火撲滅, 這裏已經是一片廢墟，方寒清顧不上還殘留的熱度，就匆忙沖上去。
研究所炸成這樣，大家都不抱希望，但萬一呢, 萬一有人還活着，當然是能救就救，因為怕異能傷到生存者, 他們就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用工具一點點的撬開廢墟。
一開始只有幾具屍體，看上去比較完整, 越往下面挖，屍體就越發面目全非，更甚至有被炸成了幾塊的, 而人類在裏面僅占少數, 更多的是變異人種，當他們被擡出來的時候, 跟着一起行動的變異人種再也忍不住嚎哭起來。
這些都是他們的同類啊，可是殘留的部分已經看不出人形, 明顯不是因為爆炸變成這樣的。
“不準哭了, 我們繼續挖吧。”其中一個變異人種說道, “他們這是解脫了, 我們該為他們高興，然後将他們的屍體帶到狩獵森林安葬。”
看見拼拼湊湊都湊不齊一整個人的破碎屍體，方寒清心中發寒。
目前挖出來的人類屍體裏大多都是男性，女性裏面沒有找到和郝岚匹配的，都炸成這樣了，必然接近爆炸中心，那郝岚是不是被埋在更深處，被炸得更加粉碎？
她低頭看着滿身的血污，本就抽痛的手臂發麻到幾乎沒有知覺，強烈的窒息感上湧，方寒清艱澀的低泣一聲，拿着鐵鍬和撬棍接着挖。
就算只是屍體，至少能夠找到屍體也好。
郝岚在六區沒有房子，以前偶爾會租房，偶爾會和她住一起，本來還想着，等她去一區駐守，拿到了大老板們送的五區的房子，就和郝岚一起搬進去，七神所的工資很高，郝岚不再需要忙到每天都只能睡一會，她可以做那個暴富的人，拿錢給好姐妹花。
明明就差一點了……明明只要他們再早幾分鐘趕到，趕在爆炸之前，她們就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方寒清再也忍不住，淚水滑過臉頰，她擡起手臂抹過，水洗過的藍眸帶着沉痛，壓榨着自己最後一點體力翹起廢墟。
終于在廢墟清理到一半的時候，方寒清聽見腳下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呼吸聲，她欣喜若狂，連忙喊道：“這裏還有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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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速了手上的動作，不管是不是郝岚，只要還有生存者的，那就說明郝岚還有活着的希望啊！
周圍的人連忙過來幫忙，很快就将周圍清理開，露出了下方蜷縮着的人，他是一個變異人種，大尾巴扭曲地向後折着，渾身上下都是血，沒有一塊好的，似乎是籠子的鐵柱刺穿了他的腹部，呼吸弱到微不可聞。
但是在方寒清靠近之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充血的銀色眼眸毫無預兆的徑直看向面前的人，定定的看了兩秒，随即又閉上了。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表情有些怔然。
不是郝岚啊。
方寒清咬了咬牙，等趕來的醫生上來将人擡走，又繼續。
現場清理進行了一天一夜，方寒清到後面完全使不出一點力氣，被攙扶着送回了四區哨塔休息，可是她處理好傷口躺在床上，卻沒有一點睡意。
她點開終端的聊天界面，看着之前和郝岚的聊天記錄，一路翻到了兩年前對方告訴她自己升職的事情，哪怕只是屏幕上的文字，都能看出來女人字裏行間的興奮，感嘆號都要突破屏幕了。
誰能想到，以為是邁向更好的生活，實際上是去到了逃不走的慘劇中。
當初郝岚初入研究所，看到他們所做的實驗的時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方寒清翻看着後續的記錄，恍然發現郝岚有數次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順着她的話轉移了話題。
如果她能早一點察覺到問題的話，那該多好，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方寒清閉了閉眼，舉起的手重重垂下，終端在床上滾了幾圈，“啪噠”一下掉在了地上。
“滴滴，滴滴。”
新消息提示的聲音響起，方寒清嘆口氣，探手去撿終端。
來消息的是一個隊友：我們剛剛修複了研究所裏的一部分成員數據，裏面有你朋友的信息，你要過來一趟嗎？
方寒清瞬間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消息都沒有回複，光着腳就沖了出去。
四區小隊清醒的人基本都在，他們一個兩個打着繃帶帶着傷，對着亮着屏幕的終端機，見方寒清沖進來，連忙招手：“過來看！”
隊友指着上面上下波動的一條線：“研究所在每個研究員身上都打入了監視器，這一條線代表着研究員的生命波動數值。”
方寒清目不轉睛的看着，那條折線前半段都很正常，直到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後續一片空白。
“這裏，是研究所發生爆炸的時間。”隊友指向前半段的中間，“距離後面空白的部分有足足十分鐘，而這些空白并不是指生命體征消失，而是代表失去信號目标。”
方寒清微微瞪大了眼睛：“十分鐘……”
“對，你們趕到研究所的時候，你朋友身上的監視器還在運作，直到大火被撲滅之後，信號才斷掉。”
隊友說道：“加上目前清理出來的屍體裏沒有匹配上的，你朋友當時可能是通過研究所地下的一些通道離開了，又或者當時她并不在那間研究所裏，總之她還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其他的線索要等研究所的廢墟清理完，搞定玉林生物公司後才能知道了。”
方寒清脫力地跌坐在了地上，似是想笑又想哭，嘴裏不斷地重複着：“太好了，太好了……”
有活着的希望就好。
隊友伸手拍了拍方寒清的肩膀，安慰着：“別擔心，只要有消息，肯定會告訴你的，你忙了一整天也很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方寒清抹了一下眼角，沙啞地問道：“七神所打算怎麽解決玉林生物？”
隊友想了想：“應該會像三十年前那樣，直接打上門吧，畢竟我們調查公司的事情已經暴露，不能在暗地裏慢慢滲透了，只能速戰速決。”
“我知道了，”方寒清一把握住隊友的手，堅定道，“需要打架的話，一定要帶上我！”
隊友眨眨眼，笑道：“那你要自己打申請，會給你同意的。”
打上門這種事情并沒有讓方寒清等多久，天色剛亮，方寒清就收到了申請通過立即集合的通知，她整理好自己，拿上武器來到了集合地點。
來的人并不多，方寒清一眼看過去，細數只有四個，都是不認識的異能者，不知道是哪個區調過來的，令她意外的是，餘玲在她後面跟了過來。
“餘玲？你怎麽來了，你的傷好了嗎？”方寒清詫異地問道。
餘玲還纏着一些繃帶，但看上去精神不錯，只是一天多她就能下床了，還來參與戰鬥，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沒好，不過我們生物系異能者有一點好處就是，體質比其他人都好，傷恢複得也快，打異種可能不太想，打人還是很可以的。”餘玲揚起笑，“生物系異能者是A3級變異人種，那些□□崽子抓我們的同類做實驗，我不去打人我都唾棄我自己。”
“你不也是為了你的朋友來的嗎，走吧，我們一起把公司老家抄了。”
公司對七神所打上門早有預料，顧不上熱武器會造成什麽樣的損失破壞，在監控到異能者靠近的時候，密密麻麻的槍支炮彈就打了過來。
方寒清正思考着用到劈開能不能行的時候，隊伍裏一個健碩的大哥扛着他的武器盾牌站到了最前方，那面盾足有三米高，将所有人嚴嚴實實的護在了後面，随即有人打開了屏障器護住了後方，一番攻擊過後，盾牌和屏障毫發無損。
“那是一區的老大莊成義，七神所裏唯一屬于防禦類型的武器系異能者。”餘玲解釋道，“你要是還想調任去一區的話，就是在他手底下幹活了。”
熱武器無法阻攔他們前進的腳步，等到異能者進入公司內部，不少人幹脆利落的投降了，而一些不願接受現實的高層都被當場殺掉了。
“留着都是浪費生存資源。”莊成義呸一聲，擡手點了幾個瑟瑟發抖的人，“你你你，帶我們去中心控制區。”
方寒清全程只動了兩次刀，一次是砍開公司大門，一次是砍開中心控制區的大門，拿到中央系統的控制權之後，一切事情都好辦多了。
七神所光速掌控了玉林生物，先前就和七神所暗地裏有交流的高層人員出面，整合了現有的員工和工廠，
可惜的是營養劑的配方被毀了，目前儲存的生存資源只夠支撐七大區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必須在資源消耗完之前，将新的配方研制出來，相信那些研制過營養劑的研究員再研究一次，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
方寒清對這些東西并不擅長，她看了一眼研究現場，看着那些數據暈頭轉向，快快的離開了，跑去詢問起研究所的事情。
“現場基本上都清理完了，除了一個變異人種外，還有研究所的負責人也活着，目前已經移交到了五區總部，等她醒了之後，就能獲得更多的線索了。”
同事翻看着情報資料：“玉林生物有在做人體實驗的研究所有三間，最主要的那一間炸了，另外兩間都控制了起來，銷金窟那邊派了人來接手另外研究所裏解救出來的變異人種，你要去看看嗎？他們現在應該在四區分部接受治療。”
方寒清要了權限，從公司離開回到哨塔。
那兩間研究所救出來的變異人種一共有六十幾個，其中有十幾個A1 級，都完全失去了人性，能治的在簡單治療之後通過星路送到了一區去，留下來的四十幾個裏有十幾個救治失敗死去的，還有十幾個意識清醒之後選擇去死，剩下了那麽點零星的數量。
方寒清去到治療室，看見門口站了幾個變異人種，都是熟悉的人。
“咦，餘老板，小貓？你們居然來了。”來人正是六區銷金窟的老板餘盡，還有紀寧，以及其他認識的人。
她走過去打了個聲招呼：“好久不見，我還以為會是一區總部那邊來接手呢。”
“好久不見，你怎麽看上去慘兮兮的，被打了？”紀寧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寒清，見她狀态還行，就沒在意，随口解釋道，“雖然一區那邊同類比較多，但環境畢竟比較危險，不适合修養，打算先把他們送到六區，養好了再到一區去，當然，想留在六區也可以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方寒清透過玻璃看向裏面，真不知道研究所都對他們做了什麽慘絕人寰的實驗，救回來的這些都沒有了完整的人形，“他們怎麽樣了？”
“都還沒有脫離危險呢，”餘盡看着他們，目露哀傷，“醫生給他們檢查過了，身體裏有太多不知名的成分和詭異的力量波動，只能保守治療，他們的聲帶都被毀掉了，眼睛瞎了，能看見一些東西的只有兩個。”
方寒清咬了咬唇，後悔打上去的時候沒有揍那些負責人一頓，讓同事把人幹脆殺了，真是便宜了他們。
她嘆口氣，掃過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發現似乎有一個沒在：“我記得爆炸那間研究所裏救出來一個，他不在這裏嗎？”
餘盡想了想：“是犬類變異人種那個嗎？他的情況有些特殊，被移送到五區了，你想去看他的話得向上面申請。”
“沒事就好，我就是問問，好歹算是我發現的。”方寒清擺擺手，猶豫了一下，問道，“這人體實驗，到底實驗的是什麽？公司在研究什麽東西，還需要用到變異人種？”
餘盡沉吟片刻，說道：“我看了公司的研究紀錄，他們的實驗剛進入中期階段，等到了後期，他們需要的就是普通人，七神所順着線索，在其他區域踹了不少隐藏的公司據點。”
“至于研究的內容，我不好和你說，這件事被要求保密，你可以嘗試詢問七神所的高層，需要他們同意了才行。”
方寒清微微皺眉：“這樣嗎？”
滿打滿算她才加入七神所一個多月，估計很難得到答案了吧，再怎麽樣，起碼得等她調去一區，在那邊駐守超過半年之後。
不過她對研究內容沒有必須要知道的想法，她更在意郝岚的行蹤，七神所就算不在意她朋友，看在郝岚也是研究所的一名重要研究員的份上，應該會去找的吧。方寒清不确定的想着。
“……爸？”就在她思考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餘玲的聲音，方寒清回頭一看，就見餘玲站在那裏，表情震驚。
方寒清呆了呆，目光從餘玲身上轉移到餘盡身上，仔細一看，老板僅剩的人類部分——那張人臉，确實和餘玲有些相似。
加上餘玲的獸化也是老虎……真是父女？
餘盡顯然料到了會遇見餘玲，他看着面容稚嫩的女兒，眼神裏帶上了忐忑和欣慰，前爪向前伸了伸，又猶豫地放下了：“小玲，你長大了。”
餘玲的神情很是複雜，她掃了眼現場其他人，說道：“……我們出去說吧。”
等這對氣氛古怪的父女離開了治療室，方寒清忍不住湊到紀寧身邊，問道：“我怎麽不知道老板還有女兒？”變異人種的孩子不應該也是變異人種嗎？難道餘玲是特例？
紀寧眯起眼：“我也不清楚，不過之前好像聽哪個姐姐提過一句，說老板是二十年前來到六區銷金窟的，你這個同事多少歲了？看着臉那麽小。”
“二十了。”方寒清摸着下巴，“這麽說，餘玲這豈不是出生之後就沒有在自己爸爸身邊？”
意識到這點，兩人面面相觑。
人家的家事，還是不要好奇了吧。
沒過多久，方寒清離開治療室，就在外面遇見了餘玲，老板沒在，她一個人站在那裏靠着牆，嘴裏叼着一支營養劑，明明都吃完了，還在無意識的嚼着，一副要把包裝也吃下去的樣子，心不在焉。
“餘玲，你都要吃包裝了。”方寒清嘴角一抽，上前去拍了拍她，“消化得了嗎？”
“啊，抱歉，我走神了。”
餘玲恍惚的将包裝扔進垃圾桶：“有什麽事嗎？”
方寒清欲言又止：“你、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傷還沒好呢。”
“是不是對我和我爸很好奇？我記得你在六區的時候，和銷金窟走得很近。”餘玲笑笑。
方寒清撓撓頭：“這種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好探究啦。”
“那你就當我想說吧。”
餘玲拉過方寒清，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我有一個養父，在我懂事之後，他就和我說我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這沒有關系，在這種世道裏，他能将我養大，就算不是親的，也比親的更親。”
“直到三年前，我和養父遇到了異種，他死了，而我覺醒了異能，在我加入七神所之後，得知原來我的親生父親在六區銷金窟，我就和他見了一面。”
餘玲陷入了回憶：“當時我很難接受，面前這麽一個A1 級變異人種是我的親生父親，那可是公認沒有人性只有獸性的A1 級啊，我見到他那一刻，甚至害怕他會不會突然撲上來咬斷我的脖子。”
“可是他湊上來，只是用爪子輕輕碰了碰我的手。”她半阖眼簾，眼中染上落寞，“我從他的口中得知了當年的事情，我們一家沒有你那麽幸運，可以住在六區，我們一開始都是一區的流民，因為我的出生，我父母打算離開一區。”
“某一天他帶着一個朋友過來，說對方有辦法可以讓我們進入六區，就算沒有落腳的房子，在路邊睡覺都比一區安全。”
“媽媽并不相信對方，畢竟想要去六區就需要跨區通行證，可那種東西并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更別說還是三份，要是走偷渡路線去星路，沒有異能者和變異人種跟随，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但是爸爸很信任他，而那個人也找來了變異人種，說到時候變異人種會跟着我們一起走星路，不怕會被空間撕碎。”
餘玲述說着：“很可惜，那家夥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壓根沒想送我們去六區，而是打算把我和母親都賣去那些場所，那個變異人種是他手下的小可憐，在出發前一天不忍心，偷偷将真相告訴了我的父母。”
“他們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那混蛋，眼看事情敗露，就打算幹脆殺掉我的父母，強硬把我搶走，他手裏有熱武器，普通人根本不是對手，媽媽為了給我擋槍死在了，爸爸便覺醒了生物系異能。”
“可爸爸覺醒失敗了，從一個被人敬仰羨慕的異能者變成了人人恐懼的A1級變異人種，他将那家夥殺掉之後，失去意識丢下我頭也不回的跑了，而我被我的養父撿到，帶走收養。”
餘玲輕笑一聲：“我并不怪他，他只是想要我們一家人能夠過得好一點，這才想辦法去六區，結果被壞人欺騙。”
“我們兩人如今都在七神所，生活還算不錯，可是爸爸他一直很自責，他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媽媽，還把我一個人扔下，發現自己的模樣會吓到我之後，說什麽都不敢再和我見面。”
方寒清怔愣着，良久才說道：“老板他很好……雖然是A1 級變異人種，但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識，對我們都很溫柔。一開始我見到他，被吓了一大跳，真不知道老板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
老板把銷金窟裏的小朋友都當做自己孩子一樣照顧，恐怕也有和餘玲有關的原因在裏面吧。
“我知道，後來我查看了七神所和銷金窟的資料，得知他們是合作的關系，而爸爸一直在拜托七神所尋找我的蹤跡，正是因為如此，我一加入就收到了親生父親的消息。”
餘玲擺擺手：“真心相待的家人朋友都格外可貴，你有一個好朋友，這很好，但郝岚的消息不明，你總不能一直消沉下去，既然靠你一個人很難找到她，那就去打公司一頓也好，去殺幾個異種也好，振作起來吧，展現出自己的強大，七神所便會幫你。”
方寒清低聲“嗯”一下：“我知道，等四區的事情了結，我會按照原本的想法調任去一區，四區這邊有什麽後續消息，就麻煩你幫我留意了。”
“放心吧。”餘玲拍拍胸口，扯到了傷咳嗽起來，在方寒清略無奈的眼神中幹笑。
玉林生物公司的事情忙碌了整整一個月，一開始在清查研究所的時候，方寒清跟着去了，果不其然在爆炸的廢墟下找到了一條塌陷的通道，郝岚存活的幾率又上升了一點，讓她安心了很多。
但線索就到此為止了，在塌陷的通道裏根本找不到目的地通向哪裏，終端聯系不上，她沒有辦法和尋找郝岚的方向，就只能交給七神所了。
于是她專心處理起四區的事務，終于在情況穩定之後，申請調任到一區。
等她找到郝岚，她們就能一起住五區的大房子了！
申請很快和工資獎金一起批了下來，跟着一起來的，還有四區老大的談話。
“你去一區，可能需要帶一個人一起。”老大開口道，“這本來不是你的本職工作，但他要求一定要跟着你，我就只好來詢問一下你的意見，你不願意的話，我就回絕他。”
方寒清茫然：“啊？什麽人？”
“是你之前在廢墟裏發現的那個變異人種，他的情況特殊，不能去銷金窟，只能呆在七神所，考慮他的身份，我們打算把他安排到一區，由一個人将他帶在身邊。”
四區老大危險的眯起眼：“照看并監控。”
“而他指定了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方寒清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是記得有這麽一個人的，只是當時對方渾身血污，看不清樣子，記憶裏就只有一雙銀色的豎瞳。
“我可以先見一見他嗎？”方寒清說道，“既然要我監……照顧他，總要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老大思索了一下：“你說得對，我和上面說一聲，應該明天會從星路過來，你可以去等着。”
想了想，老大又囑咐道：“他身上的傷剛治好，毀掉的聲帶勉強恢複，據說性格比較沉悶，不和其他人說話，要是你看他不爽，小心點揍，別揍死了，他還是很重要的，最好在治療室旁邊揍吧。”
方寒清：“……”
她讪笑：“哈哈，放心吧，我是那種随随便便揍人的人嗎？”四區老大是這樣彪悍的性格嗎，真讓她驚訝。
第二天，方寒清略忐忑的來到星路傳送點等人，只見傳送點微微亮起，上面的兩道人影若隐若現，等到完全凝聚了實體，方寒清正要仔細看看，就感受到有一道身影從那邊朝她竄了過來，速度快到她都看不清是什麽，眼看就要撲到她身上了，本能就是擡腿一腳踢了過去。
“唔！”那道身影被她踹飛了幾米遠，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可憐的嗚哼。
方寒清：“？”剛才發生了啥？她怎麽突然就擡腿了？
她迷茫的看向傳送點上另一個人，那大概是五區的同事，此刻和她一樣正呆滞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呃，他……”方寒清顫抖着手指向那裏，朝同事開口，“他這是？”
同事收起震驚的表情：“我不知道，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攻擊性，他剛才是單純想撲你身上嗎？”
就在他們交流的時候，倒在地上的人捂着被踢到的肚子坐起來，身後的大尾巴低垂着，失落得擺都不擺一下。
他慢慢挪動着腳步，垂頭喪耳的站到了方寒清和同事中間，占據了方寒清的視線後，擡頭看她。
大概是因為在五區好吃好喝的養着，這大男孩臉上長了點肉，幹淨的圓圓臉蛋上，一雙漂亮的銀色豎瞳直勾勾地盯着方寒清，眼神裏滿是委屈，看上去快要哭一樣，情緒溢滿了整個眼睛。
欺負小朋友的負罪感瞬間就上來了，方寒清心頭一梗，正準備開口道歉，就聽見他帶着哭腔說話了。
聲帶還沒完全恢複，他的聲音很是沙啞，可他的語氣卻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讨好的試探，小心翼翼道：“……汪，你讨厭我嗎？”
呃啊！！
方寒清深吸一口氣，捂着胸口往後連連退了兩步。
是狗狗！是可愛的撒嬌狗狗！可惡，好想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和大尾巴！
見方寒清不回答還後退，少年如遭雷劈，嘴裏嗚嗚兩聲，眼裏飛快蓄上了淚水，整個人都灰暗了，仿佛失去了顏色。
“我、我沒有讨厭你！”方寒清的負罪感刷刷刷的往上升，都快突破天際了，連忙擺手說道，“真的，真的！”
她緊張得話都說不清楚，最後幹脆伸手摸上了少年的腦袋，使勁揉亂了他的頭發，還捏了兩下豎起的耳朵。
少年頓時明媚起來，還把自己的尾巴舉起遞了過去，眼巴巴的看着方寒清。
“咳咳咳，”站在一旁的同事重重的咳嗽幾聲，提醒馬上就要摸上大尾巴的方寒清，“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方寒清心虛地縮回手，按捺下心中想摸狗的蠢蠢欲動，附和道：“對對，正事要緊，我們去休息室談吧。”
他們幾個人一路往休息室走去，少年緊緊跟在方寒清兩步後，堅定地把另一個人擠走。
同事嘴角抽搐，打開腕上的終端給方寒清發了消息。
[他在五區的時候不怎麽回應我們，提供的信息很少，既然他那麽喜歡你，那這些問話就由你來吧，務必把這些問題的答案問出來。]
方寒清瞥一眼終端，接收了同事發來的文件，回了一句知道了。
快走到休息室的時候，同事随便找了個借口脫離了隊伍，于是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方寒清坐到沙發上，瞪一眼想要坐到她旁邊的少年，盯着他可憐兮兮的坐到對面去，對着文件裏的問題開始問。
“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啊，這種事情都沒問出來嗎？他在五區是有多拒絕回答啊？
“名字是月，研究所的人都叫我編號021 。”少年乖巧的回複，“沒記錯的話是18，五年前去到了研究所。”
方寒清敲字記錄的手停了停。
在研究所裏呆了五年？她可是知道，救出來那批到現在還活着的變異人種，最長在研究所裏呆了一年，而且全部都意識不清，也就是傻了。
她擡眼看向這個名叫月的變異人種，他的眼神很是清明，沒有半點渾濁，能夠保持人形和意識，還在那可怕的爆炸中活下來，難怪七神所那麽重視，果然是有很特殊的地方吧。
方寒清心想，那我有什麽值得他關注的？光憑當時那一眼，完全沒可能吧？
糾結了一下，她繼續問道：“你還記得你以前的家人嗎？有沒有想過回到他們身邊？”
月笑起來：“我的父母都死了，他們把我賣給了研究所，轉頭就被研究所的人殺了。”
他雖然笑着，眼裏卻滿是寒意，在方寒清看向他的時候，便垂下眼眸，掩去裏頭的神色。
“抱歉，”方寒清尴尬，“提到了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反正他們都沒了，我對父母沒有什麽感覺。”
他狀似好奇的問道：“寒清姐姐的家人呢？”
哇哦，好久沒有聽見如此舒爽的一聲“姐姐”了……紀寧小貓十歲之後就再沒有這樣叫過她。
方寒清心情甚好，回答道：“我的家人在我十歲的時候不在了，其實我對他們的記憶不多，沒什麽好說的。”
“那朋友呢？”
“朋友……我就一個好朋友，她叫郝岚，就是你所在那間研究所的研究員……爆炸過後，她失蹤了。”方寒清低聲道。
月眨眨眼：“郝岚？我好像見過。”
方寒清猛地站起來：“真的？”
“嗯，”月點點頭，“當時她被人帶到我面前，說她是我的新負責人，我剛認了臉，研究所就爆炸了。”
“所以還是沒有更多的線索嗎？”方寒清頹唐地坐回去。
月走到方寒清身邊蹲下來，說道：“總會找到的，別擔心。”
銀色的豎瞳散開，漸漸變成圓形，他專注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睛裏倒映着方寒清的身影：“既然我沒有家人，寒清姐姐也沒有，不如我們把彼此當做家人好了，我會保護好寒清姐姐的。”
“我想問問。”
方寒清深呼吸：“你為什麽指定我？我們只能算是見過一面吧，你對我的喜歡毫無征兆，就算我不讨厭你，可這太奇怪了。”
月的神色漫上空茫，他歪頭思考着，随即搖搖頭道：“這是喜歡嗎？我不确定。我只是覺得你很親近，想跟着你。”
“七神所原本給我看的都是一區常駐異能者的資料，我都不滿意，一直拒絕，直到你申請了調任，我看到了你，就忍不住想飛奔到你身邊。”
他的瞳孔潰散放空，似是失去了聚焦，目光正遙遙注視着虛無的未知之地。
“我想，這一定是祂給我的指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