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你也看到了對吧？剛剛那一切絕對，絕對——”
楚中元喃喃細語，聲音小到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說話。
“是真的。”
顧清明推了推自己的黑色方框眼鏡，看着不遠處那道被砍出的猙獰痕跡，神情嚴肅。
青綠色的風還在他的身畔環繞，将他的感知向着更遠的方向鋪開。
紙人已經變成最普通的白紙碎片，散在一旁。
剛剛發生的一切，無可争議的，都是真實。
原來，原來世界上真的存在這些小說與漫畫裏才有的特殊能力與詭異怪物。
少年們多年養成的世界觀在瞬間崩塌重塑，只不過比起顧清明本來設想的情況，他與楚中元的情緒還算穩定。
顧清明甚至還有些自暴自棄的慶幸：真好，被選中的倒黴蛋是他這個已經沒有什麽留戀的人，而不是家庭美滿父母雙全的別人 。
“蘭臺一中……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顧清明想起楚中元那不似第一次使用特殊能力的熟練，以及與他第一次相遇時，袋子裏不同類型不同風格的紙人與蠟燭，似乎抓住了真相的一角。
身旁的同伴，似乎還有話沒有說。
“你也意識到了啊。”
楚中元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嘆息一聲，驚覺于顧清明如此敏銳的同時，也将自己之前的經歷一一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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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他如何覺醒異能，又如何在與顧清明分離的短短時間內，被紙人纏上。
還有……蘭臺一中最近奇怪氣氛的原因。
顧清明轉來這裏三天前，高三樓就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件，一位學長晚上在宿舍裏如同中邪般突然狂笑不止，随後暈倒。
據同宿舍的知情人士所說，那位學長好像在暈倒前，剛剛按照最全的步驟，進行完最近風靡整個學校的轉運儀式。
楚中元本能覺得這個奇怪的轉運儀式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他的舍友們卻紛紛對此表示不以為然，依舊準備按照原計劃進行轉運儀式，情急之下，楚中元只能找了借口，将他們準備的各種道具先收攏起來，以推遲時間，這也是剛剛顧清明看到的那些不同型號的紙人蠟燭道具的原因。
沒想到……作為特殊能力的擁有者，楚中元僅僅是将那些紙人與蠟燭存放起來，就失去自主意識，被控制着完成了轉運儀式，怪異的紙人怪物找上了門，結局比那位暈倒的學長還要凄慘百倍。
“……這個轉運儀式果然有問題。”
顧清明沉吟片刻，不知道該說自己倒黴還是幸運。
說倒黴吧，他在這裏遇到了與他陷入同樣筆記困境的楚中元，說幸運吧，他又偏偏轉學到了一個潛藏着詭異怪物的學校裏，根本違背了他轉學的部分初衷。
還是找時間趕快把具體情況告訴路澤先生吧……
顧清明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就算再不想麻煩這位好心的叔叔，面前的一切也已經不是他們能解決的嚴重程度。
宿舍樓旁并非安全的情報交流之地，他與楚中元将自己的經歷三言兩語互相交流後，便匆匆趕回各自的寝室，裝作一切都未曾發生過的樣子。
楚中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進入睡眠。
月色照着一角窗外，讓他根本無法放棄回想某人的影子。
“真是……”
少年乘風的身姿銘刻在他的腦海，讓他無法忘懷。
“耀眼啊。”
楚中元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盤旋着淡淡的熒光水潮，是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的程度。
好耀眼。
那一瞬間的顧清明，真的好像自由的，灑脫的，無所畏懼的，驕傲的風。
和他一點也不一樣。
楚中元的側臉被月色埋在陰影裏，一瞬間冷冽的可怕。
與此同時，顧清明因為那紙人的因素，雜貨間的一夜過的極為難熬，第二天頂着一雙可怕的黑眼圈，踩着早讀鈴聲的點，匆匆趕入教學樓。
當他偷偷摸摸的挪到7班後門時，語文老師已經開始在教室裏轉悠。
多虧顧清明的桌椅位于距離後門最近的絕佳望哨位置，十分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潛入。
抓住良機，蹑手蹑腳的趁着語文老師轉身的瞬間，少年長腿一跨，一下瞬移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顧清明剛剛卸下書包，标志着站立早讀開始的早讀鈴聲就卡點般地響了起來。
“起立！同學們請拿出黑板上的誦讀材料，大聲誦讀，昂揚激情，展現一中學子的精神風貌！”
7班班長姜含章大喊一聲，同學們紛紛表示了解了潛臺詞——一般班長說這麽多話時，就是又有學校裏的領導要來檢查，所有人都要收斂點。
7班全體見怪不怪，整齊劃一的從座位上迅速站起，課代表早已經将今天的早讀任務寫在了黑板上，顧清明看着何頌有些狼狽的在一堆亂七八糟插滿了試卷的書立裏找出了語文課本，好心地幫忙指了指位置。
随後拿着自己嶄新的課本，翻到第三單元便開始無感情地朗讀古詩文。
語文老師走過顧清明面前，意味深長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踩點差點遲到，随後從顧清明身旁的後門飄然而去，一派仙家氣質。
顧清明松了口氣。
眼看語文老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隔壁6班，一旁左手拿着語文課本欲蓋彌彰，右手不停的在數學五三上寫公式步驟的何頌像是被打開奇怪的機關，一臉神秘地湊了過來。
“絕世小道消息，兄弟先聽，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整個走廊的氣氛都很沉重？”
顧清明挑了挑眉，示意何頌繼續。
來的路上雖然困頓到不行，但是顧清明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點，整個走廊都異常沉默，在早讀老師來之前，甚至沒有一個班如正常班級一樣熙熙攘攘。
所有人都很安靜。
何頌左右看了看，發現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才壓低聲音繼續說。
“昨天2019級的千人大群裏也發了消息，但你應該沒看到，昨天晚上宿舍裏有好幾個學生瘋了，就在我們年級。”
何頌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
“而且……他們的舍友一致都說，他們在發瘋之前，都做了轉運儀式。”
“都？”
顧清明臉色十分難看，昨天他們被鎖在宿舍樓外面與紙人怪物搏鬥的時候，宿舍樓裏居然仍然發生了與那位高三學長一樣的事，而且這次，人數變得更多了。
好像那扇宿舍門隔開了兩個世界一樣。
“是啊，不知道為什麽發生的這麽突然，你要是昨晚回你那叔叔家走讀，今天早上在大門口，還能看到未曾離開的警車呢……”
何頌聽上去并不知道不久前高三那邊也發生了同樣的事，表情擔憂又疑慮。
“希望能早點解決吧……”
顧清明聞言嘆了口氣，下定決心一會兒早讀下課之後，忍痛放棄睡覺和吃早飯，先去隔壁八班找楚中元交流交流情報。
語文老師飄然的身影從隔壁6班晃了回來，7班的古詩文朗讀聲突然在語文老師踏入教室前門的那一刻一改死氣沉沉，聲音驀地提高。
語文老師贊許般點點頭，在班裏轉悠兩圈之後，便又從後門晃了出去。
在語文老師離開後門的一分鐘之後，整個7班的早讀聲瞬間弱下來，變得幾乎沉默，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我聽說不光那幾個學生出了問題昨晚宿舍樓外地面上還突然出現了奇怪的刀痕一樣的凹陷……起床鈴響完時大家都看見了……”
“我昨晚聽到樓道裏有奇怪的聲音，咱們學校不會真……”
大多關于昨晚宿舍樓裏發生的怪事，不過也有一些粗神經的在讨論下午的分班。
張乙衛有的頭疼了。
顧清明不合時宜的突然感覺有點心疼這位教導主任。
“對了兄弟，你選了歷地生之後，有沒有大概推斷一下自己今天下午會被分去哪個班？”何頌剛在語文課本掩護下寫了兩道數學填空，就又轉過頭來，巴拉了一下顧清明，遭到對方嫌棄的眼神攻擊。
蘭臺一中的效率一向很高，張乙衛秉持着能早分班幾節課就早分幾節課的原則，分科考試總成績還沒下來，昨晚就已經在家長群裏下了通知，宣布今天下午三四節課分班了。
只不過沒想到除了這檔子事，“風頭”全被蓋了過去。
“.......反正不是15班就行，我之前聽班長姜含章說，15班班主任好像是個天降的游手好閑富二代，我挺不會和這種人相處，而且15班的位置原來是空教室，聽張乙衛說，好像桌子都要自己搬過去。”
說到這裏，顧清明打了個哆嗦，他因為昨日的失眠精神狀态并不好，一想到要搬着自己還沒捂熱乎的桌子下4樓，然後走一大條路跑彙智樓副樓，他就感到頭大。
何頌沉默了一會，欲言又止的拍了怕他的肩膀：“那就祝你好運吧。”
顧清明選擇的科目組合歷地生一共就兩個班，不是15就是14，一半一半的概率，他只能選擇祝顧清明好運。
閑暇時光轉瞬即逝，一轉眼，就到了下午第二節課。
今天是分班考試之後的第三天，分班考試全九科總成績已經下發到了分科後新委派的各位班主任手裏，下午第三節課第四節課兩節課的時間被用來分班，而第二節課則是班主任的告別課。
年紀不小了的7班老班不舍并語重心長的囑咐7班的恐怖直立猿們一定要把握好時間高二好好學習，不要氣壞分班後的新班主任，講到肺腑處，連下課鈴聲都不管，拖了7班的最後一堂課。
但是這次沒有學生起哄吵着要下課了。
畢竟這是高中的第一次分別，在高中好不容易混熟的兄弟們姐妹們又要再一次分道揚镳，全班同學還是挺難過的，每次下課串班總比不上還在同一個班來得方便，之後大多關系就難免疏遠，不複從前。
老班結束演講離開後，顧清明心情沉重地就着第二節課課間時間，擠在樓道裏聚集的人群裏瞥了眼自己分科後所在的班級，臉瞬間顧不上與何頌分開的悲傷，直接扭曲了起來。
那是一個無比紮眼猙獰的“15”。
何頌看見顧清明的臉色變的厲害，就仗着自己靈活的身手擠過來看了看熱鬧，然後忍不住大笑出了聲，笑的那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笑死我了你昨天剛說完絕對不要去15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對不起，雖然你很可憐，但是先讓我笑會兒————嗝。”
何頌笑癱在地上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顧清明捂着臉，也懶得對一個腦部殘疾的人拳打腳踢，一開始因為要與發小何頌與初中同學姜含章分開而産生的悲傷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現在只想穿越到初一上學第一天，把和何頌搭話的那個顧清明給掐死。
好在何頌還沒厚臉皮到癱在地上幾個小時不動彈，換成隔壁7班的楚中元說不定就這麽幹了，他還是要臉的。
何頌一個鯉魚打滾翻起來，也沒理會或目瞪口呆或狂笑不止的圍觀人群，沖上去拉住了走到樓道拐角處的顧清明，轉而用極為認真的态度道：
“我就在14班，班長——姜含章也是，咱們是隔壁，呃……雖然是樓上隔壁，但你要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就和我們哥倆說——一定要說啊！”
他知道顧清明性子要強，但是要強有的時候并不能解決一切，作為顧清明的好友，何頌不希望好友在如此艱難的情況，或者說真的無法堅持的情況下依舊硬撐，那樣的話，要他們這些朋友幹什麽？
顧清明愣了一下，他看着何頌難得認真的神情，放下了捂着臉的手，笑了。
“放心，我不是不自量力的人。”
顧清明很明白何頌擔心的是什麽。
何頌聽到回複後放了心，恢複了往日的嬉皮笑臉，轉身向顧清明揮了揮手。
“那麽晚自習見，老顧！我先去教務處幫姜含章分書了。”
“晚自習見。”顧清明回道，看着何頌一路絕塵的向樓下飛去，嘴角勾起的笑是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輕松與愉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