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晚自習時分,高二教學樓彙智樓五樓社團會議室。
“網偵部也沒有消息嗎?”
曹笙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桌子,他對面坐着今天早上剛剛被允許出院,已經換上一身黑風衣工作服的路澤。
“沒有……”
路澤搖了搖頭,現在網偵那邊正在運用科技與神秘科技雙重手段在網絡海洋中翺翔,為了防止對面使用與網絡相關異能者而導致錯過情報,網偵部門正時時刻刻開着神秘因子屏蔽儀,每過兩個小時坐在電腦面前的人就要更換一批,以免工作人員在屏蔽儀的影響下異能受損。
刻俄柏的行事實在是過于離譜找不着規律,CPA只能選擇在情報上主動出擊。
“話說,你去了紫禁之後,試探出那邊的态度了嗎?”
路澤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口。
顧清明幾人的長輩們:顧清明的母親顧南風,楚中元的爺爺楚東海,洛冬的二哥洛裏,都是公會中天賦異禀的異能者,他們在自己的屬性異能中幾乎做到了極致,也因此被授予異能者公會對異能者的最高榮譽:“君主。”
風之君主顧南風,空間君主楚東海,影之君主洛裏。
異能者公會君主級的異能者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但今年卻因為各種看上去像是笑話的原因,失蹤了三位。
被山洪吞沒,遭遇海難,在爆炸中殉職。
這種程度的意外,根本無法影響到三位君主級異能者的生命安全。
顧南風曾經手搓飓風,楚東海年輕時更是借空間異能的最高表現形式通古斯沉過一座小島,洛裏也曾經改變過大地的影子,堪稱人形天災的三位前輩根本不可能死于那種意外
但他們就是失蹤了,從此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曹笙和他尋找了小半個月,只找到他們留下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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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請幫忙在神秘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時候,照顧好那些孩子。
原本路澤和曹笙還不太理解,不需要他們特地告誡,同事的晚輩他們也會照撫。但是顧清明和楚中元的異能暴露後,他們就明白了。
白垩岚與九幽鏡,這兩個名字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一不小心,就會禍及整個表世界。
偏偏守夜人基金會和志願者協會自顧不暇。
路澤眉頭緊鎖,曹笙和他與顧清明幾人的長輩們都是好友,經常一起出任務,作為協會裏最有能力競争新一代君主級的異能者,沒少得到前輩們的幫助,而君主級異能者剿滅神秘實在過多,得罪的暗處勢力也極多,他們的後輩,很難不處于神秘的威脅之中。
多重因素疊加在一起,曹笙和路澤在第一時間,盡力将自己調到蘭臺市,時時刻刻觀察着幾位後輩的安危。
“不好說。”
曹笙搖了搖頭。
“新任君主級已經任命完畢,補上了他們的空缺。紫禁總部看上去知道內幕,他們離開的原因應該保密等級非常高……高到連我都不知道。”
“好……那我知道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找到徹底阻止那位埋在地府之下的怪物,複蘇的方法。”
路澤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平複自己過于激烈的情緒。
除了刻俄柏之外,曹笙和他還有一個任務。
近年來地府之下的地基越來越不穩,七級神秘面世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那位神君留下的封印已經在破碎的邊緣搖搖欲墜。
CPA必須在剿滅刻俄柏的同時,找到一個辦法,一個可以一勞永逸,永遠鎮壓那只惡鬼的辦法。
時間毫無憐惜之心,期末考試最終還是在發寒假作業的哀嚎裏落下帷幕。
六大本寒假作業,再加上無數張試卷報紙,共同組織成了他們悲慘的寒假。
顧清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作為一個勞動委員,居然可以有一天發卷子發到手軟。
“讓我點點,數學寒假作業一本,學校出的大藍本一本,學校數學報紙十份,試卷七套……真是曹賊精神永存……”
身為數學課代表的楚中元正蔫蔫地拿着一沓沓的卷子靠在講臺上數,各科作業現在都混亂地混在一起發,楚中元怕自己發串,于是等着其他科全都發完之後再安排,自己先把搬來的厚厚三大堆作業依次分開。
“人家那叫建安風骨,你懂什麽。”
曹老板第一擁護者鄭秋祭第一時間開口反駁。
“洛冬,你有時間在那兒閑着,趕快過來幫忙收學生會要的寒假承諾書!”
周曉皺着眉在一堆堆亂七八糟的作業裏找寒假承諾書,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比如各科課代表領作業,學生會開會,班裏現在好多人都不在,同為學生會成員的洛冬只是跑的慢了一步,就被周曉拉上了賊船。
“好好好,班長大人。”
小少爺無奈地從自己墊了坐墊的柔軟座位上爬起來,開始一個桌子一個桌子地翻。
“A卷已經發完了。”
顧清明好不容易把手裏三分試卷一張張發下去,歷史課代表那個小姑娘又從桌子底下抱出三摞,看的顧清明心裏感嘆:這些課代表是從哪裏騰出來這麽多地方放這麽多試卷。
王雲在教室後門發着自己親手烘培的精致小點心作為寒假禮物,看着青春盎然的孩子們乖巧地:“謝謝老師!”,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神中少見地帶上了笑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曹笙又沒有了蹤影。
等summer的下課鈴聲響起,每個人的書包都已經被沉甸甸的作業填滿,人們嘈雜着将凳子反扣在桌面上,歡呼雀躍地跳出教室,只留下幾個值日的倒黴蛋,将教室最後打掃一遍。
等這間教室再次被打開的時候,高二下學期的時間便如齒輪轉動般開始。
顧清明和楚中元,鄭秋祭,洛冬三人走在一起,下了教學樓,他回頭看了一眼大門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彙智樓三字,恍然中意識到,原來一個學期已經悄然過去。
這是他來到蘭臺市的第四個月,蘭臺一中靜靜地沉默在學生們的歡樂中,仿佛帶着笑意的老人,注視着少年們的暫時離去。
“怎麽了?小明同學?”
無論何時都在的楚中元挑了挑眉,勾上愣在原地少年的肩膀。
顧清明微微擡眸,白垩岚改良後的良好視力讓他看到,有晶瑩的光點從高空落下,灑在地面,用手去接,便是淡淡的涼意。
“看。”
少年的聲音清冽感慨。
“下雪了。”
蘭臺市的第一場雪,已經在寒假開始的第一天,悄然而至。
人群熙熙攘攘的在一旁走過,少年看着新雪,而楚中元在看着少年。
他看着小同桌的眉眼在光下舒展,如雪一般幹淨明亮。
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好看呢。
楚中元控制不住地想。
“下雪了,學校門口新開了一家關東煮,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吃?”
鄭秋祭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顧清明想到寒冷的天與熱氣騰騰的關東煮,想都沒想:“走。”
“這種攤子,能好吃?”
洛冬看上去有些嫌棄,畢竟小少爺還從來沒有吃過路邊攤,但是十分鐘之後,異能社全體在關東煮小店裏坐下時,聞到那溫暖濃厚的香味之後,洛冬就不再糾結了。
熱騰騰的昆布湯底幾乎要把外面的冰冷一同煮化,平日裏洛冬不屑的澱粉丸子與蟹棒此刻不知道為什麽好吃的要命,人工的鮮味在舌尖綻開,周圍全是套着羽絨服外套的一中學生,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好幾個走入店裏的陌生一中學生頗不見外地向着他們這桌打着招呼。
洛冬突然感覺,也許冬天就應該是這樣的。
是熱氣騰騰的小吃,吵吵鬧鬧的朋友,以及從蘭臺市夜晚南北通亮的燈,和這座城市濃的要命的煙火味組成的。
而非高大別墅中,連空調與暖氣都壓不下的空蕩清冷。
寒假開始第二天,楚中元踏上了回大林嶺老樹溝村的火車。
他們不知道,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從這次林嶺之旅後,神秘世界的猙獰,毫無保留地向着少年們敞開,展示的清清楚楚。
“你要去大林嶺?”
好不容易搶了假期,想着好好陪陪自家遠方侄子的路澤剛擺好盤,就看見顧清明深呼吸好幾次,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低着頭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嗯。”
顧清明黑框眼鏡下的眸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肯定道。
路澤給顧清明又多夾了幾塊酸菜魚,笑道:“別那麽緊張,既然你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那更要多補充營養了。”
他坐回座位,思索片刻。
“保暖衣物準備好了嗎?要不要新買幾件?”
顧清明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都準備好了。”
他埋頭吃了塊魚,酸菜的精華被魚肉鎖住,鮮味與鹹辣味撲鼻而來,軟爛可口。
“別緊張小清明,我和曹笙要保證你們的安全,又不是要把你們鎖在家裏。”
路澤聳聳肩,他現在脫下了市局工作時的那身黑大衣,在暖氣充足的房間裏只穿了件灰色毛衣,深灰色圍裙還沒摘下,倒是看上去像是那種頗為開明賢惠的家長。
“不過出門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不然我還是會擔心的,你們四個都是。”
路澤眉眼彎彎,笑意中雜着些明顯的擔憂。大林嶺作為開發程度較低的原始林區,高大喬木鋪天蓋地,原始森林遍布群山,滋養了無數的野生動物。
但同時,也滋養了無數的自然靈神秘。
異能者擁有異能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一種就是通過傳承獲得的異術,比如奇門遁甲,八卦經幡,六爻占蔔,公輸機關術……
東北仙家堂口,出馬異術更是整個神秘界聞名。
不過,只是陪楚中元回老家看一看,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且……曹笙最近因為一場會議,可是也要在那裏呆上一段日子。
“嗯,叔叔放心。”
顧清明重重點頭,他從來不擅長處理別人的關心,只能笨拙地保證,同時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
異能社四人組是分批到的大林嶺老樹溝。
鄭秋祭和洛冬需要收拾的不多,于是坐着汽車先趕去了村裏,楚中元打開家裏門,見不是顧清明的時候,還失望地唉了一聲,惹得鄭秋祭想揍人。
顧清明晚了幾天定的火車,路上楚中元還悄咪咪發了消息:到哪兒了?
顧清明看了眼外面已經鮮明的糧地,和列車的報位,打了行周圍乘客幾乎都在打的字。
清明時節雨紛紛:過了山海關了。
中元節衛士:那就好,馬上到了。
顧清明把手機收起,心裏不住地竊喜。
有人在林海雪原裏,等着他呢。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似乎讓他重回童年一個人坐公交回家時候的感受,看着車窗外迅速閃過景色,想着家裏那盞總不會滅的燈。
顧清明從大林嶺站帶着淡青色的行李箱擠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老式火車站臺口,一眼便看到了隔着鐵欄杆,帶着大林嶺經典仿皮護耳帽的楚中元。
少年裹着一件藏藍色的羽絨大衣,但在厚重的衣物遮蓋下依舊身量挺拔筆直,微卷的及肩發從帽沿中流出,不甘的頂着凝結的風雪。
一下火車,溫暖便被瞬間抽離,大林嶺的特色天氣——鵝毛般的大雪從天空卸下,顧清明艱難地拉着行李箱在已經被踩成泥湯的積雪中挪動,好不容易到了簡陋的出站口,長松一口氣。
隔着圍巾,顧清明都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氣,一看就是已經到了零下十多度。
好在異能者的身體素質非常人可及,小時候就在這裏摸爬滾打長大的楚中元,現在甚至只戴了個口罩,露出的臉頰凍的微紅,但依舊精神十足。
他幫顧清明拽着行李箱,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中向着一個方向走去。
不遠處,一輛塗改成亮藍色的三輪車旁,裹成球樣兒的鄭秋祭和洛冬正抱着自己,努力讓自己縮成一團,在嚴冬雪天中汲取一些溫暖。
楚中元艱難地在大雪中揮了揮手,鄭秋祭和洛冬哆哆嗦嗦的幫忙,四個人一起将行李安置好,蹲上了三輪車的後鬥。
直到這時候,顧清明感覺自己還是低估了大林嶺的溫度,小腿已經開始發冷。
好在三輪車裏鋪着一層厚厚的幹烏拉草,多少擋了大半的風。
林嶺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作為三寶中最便宜的烏拉草,卻是寒夜中人們最必不可少的保暖物品。
“走了!”
楚中元潇灑的一腳跨上三輪車後鬥,做到座位上後,向開車的大爺招手。
“好嘞!沙愣地!”
大爺熱血地搓了搓手,把帶着騎行手套的手塞到棉套裏,“duangduangduang”地帶着一車人駛向遙遠的一行落葉松。
老樹溝位于崇山峻嶺之間,大雪之下,油柏路被雪堆住還沒清出,最方便進溝的只有一條土路,與其他交通工具相比,三輪車反而是最恰當的選擇。
如果不是念着幾個城裏來的娃子不會用爬犁,過于熱情的大叔甚至想直接上爬犁。
雪依舊在下着,沒有半分停下的樣子,天邊白茫茫一片堆在一起,逐漸變得模糊,只留下那些高大喬木在道路兩旁的影子。
等到楚中元老家的時候,四個人都已經基本凍透了,就算是身為半個當地人的楚中元,聲音也帶上了點顫意。
土磚堆砌的院牆縱橫将一個黑灰色的大平層圍起,外側的暖棚圍着,試圖在嚴寒之中為屋子保溫。
楚中元在鍋爐裏添了煤,老房子的取暖設備管道齊全,幾個人沖進屋裏,似乎感覺自己終于活了過來。
電暖氣,燒火炕,壁爐三管齊下,楚中元最後一個進來,扣下門口外面的棉被門簾,屋子裏和屋子外瞬間如同被隔開的兩個世界。
“我的媽,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鄭秋祭呲牙咧嘴的開始從自己身上扒已經變得硬邦邦的羽絨服,看上去表情扭曲的厲害。
大林嶺的冬天可怕的颠覆了他們所有人的想象,洛冬感覺自己額角發疼,連忙開了一袋感冒沖劑給自己灌上。
顧清明穿了棉褲也感覺雙腿不像是自己的,正靠在壁爐旁烤衣服,心中感慨,北方和北方果然也不能一概而論。
“這有啥大驚小怪的。”
楚中元摘下頭上的帽子抖了抖冰雪,看着其他三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笑道。
“以後還有的冷呢。”
他從窗角向外望去,夕陽的昏紅染遍了天際,各家各戶的煙筒都冒着黑霧,在一座座院牆與籬笆之外,是鋪天蓋地的雪與喬木,構成諾大的,名副其實的林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