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喲,你們在練體術呢!”

楚中元從院門跑進來,氣喘呼呼,看上去剛剛是一路跑回來的。

“怎麽了?”

顧清明轉過身,奇怪地看向神色匆匆的楚中元。

“隔壁家張叔要殺豬了,我總要去幫個忙,你們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楚中元挑了挑眉。

其他三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答案。

殺年豬是北方的傳統年俗。平時養豬人家裏殺豬,一般都是賣了換錢,一頭豬的肉量實在是太大,一家人人口再多,也很難吃完。但唯獨臘月末是個例外。

在大林嶺,大部分人家都會在臘月殺豬,為過年包餃子、做菜準備肉料,以保證過年可以日日吃到新鮮的肉。此謂之“殺年豬”。

張叔的院子裏已經聚了些人,那輛把他們從火車站拉回來的锃亮三輪車就在院子口停着,壯實的中年漢子踩着一雙烏拉鞋,和幾個特意趕來幫忙的高中生問了好,便匆匆去忙殺年豬前要準備的儀式了。

張叔點了香燭,提前和幾個掌刀殺巴(屠夫)在院子裏拜了拜,表示對殺生的忏悔與對生命的尊敬,随後大揮手,領着一衆人向豬圈奔去。

全村子的小孩子都在人群裏亂跑,嘴裏哼着林嶺的童謠:“小孩小孩你別哭,進了臘月就殺豬。”

立志照遍世間民俗的洛冬對這種熱鬧的民俗場景沒有半點抵抗力,征得同意之後就拿着他的攝像機鑽到人群裏記錄瞬間去了,另外三人和張叔在豬圈裏一起趕豬,旁邊的青年瞅準時機拿起一個尿素袋,照着豬的腦袋就套了上去。

過完秤,把豬綁回來的時候,洛冬已經幫着村裏的婦女架好了大鍋,數好了盆,向來矜貴的小少爺像剛從苞米地裏爬起來一樣一手煙灰,臉上也染了煤。

但笑得比坐在什麽名貴的車裏的時候都開心,正在給幾個包着頭巾的老奶奶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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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巴(屠夫)們的刀工極好,放了豬血便片豬,沒多大功夫便将一頭豬“庖丁解豬”為豬肝豬骨,肋排裏脊,五髒烀煮,肉分兩扇。

自來熟的阿姨拉住顧清明,驕傲地向他介紹其中一個殺巴正是她的兒子,在方圓所有村鎮享有大名,被譽為“五斤肉。”原因是他技藝高超,拿民間的話誇張來說,就是“能多殺出來五斤肉”。

顧清明被熱烈的氣氛烤的顧不上社恐,連連應答,每一句贊美都誇在阿姨心尖上,惹得阿姨差點把他拉回去一起吃晚飯。

顧清明好不容易婉拒了熱情的阿姨,擠到前面見到楚中元之後,i人的靈魂仿佛才重新附體,覺得自己現在可以用手指扣出一頭新豬。

殺豬菜還沒開始做,但大蒸籠上已經蒸了粘豆包,楚中元和張叔說了一聲,從籠屜裏拿了個,用油紙包好,給顧清明遞了過去。

“快嘗嘗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美味。”

楚中元眨了眨眼睛,像是迫不及待地為朋友分享自己童年少見的亮色。

那是小時候的楚中元認為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現在,他把它分享給自己最好的……朋友。

顧清明看着熱氣騰騰到燙嘴的黃燦燦粘豆包,小心翼翼咬了一口,便瞬間被折服。

粘豆包從皮到芯兒都是糯叽叽,紅棗的清香伴着微沙的的口感,略顯酸甜,吃起來像是顧清明之前收到的洛冬送的名貴南方糕點。

卻更溫熱,帶着人間煙火的燙意。

顧清明擡眸,正對上楚中元亮晶晶的眼睛。

“非常好吃。”

他嚴肅道。

“來來來!嘗嘗林嶺的特色!這豬可帶派了!”

張叔的吆喝聲傳來,楚中元連忙歡呼着拉着顧清明沖進人群,滿滿的殺豬菜炖了好幾大鍋,豬血烀的正嫩,腰椎骨和棒骨炖的骨湯發白,在寒冬裏冒着如同永恒不斷的熱氣。

顧清明夾了一筷子沾了點蒜泥醬油,感覺現宰的新鮮豬肉就是名不虛傳,酸菜的鮮香與肉的美味甚至比昨晚更甚。

鄭秋祭饞的要死,自告奮勇跑來切烀好的大塊肉,切了沒一會兒,站在他身後的楚中元和顧清明就看到他拎了一塊薄片塞進了嘴裏。

新鮮的五花冒着熱氣,肥瘦均帶着鮮味香味,就算沒有調味,也好吃的離譜。

鄭秋祭終究是沒忍住自己罪惡的口。

殺豬菜不僅有酸菜炖肉,還有炒豬肝,燒血旺,回鍋肉,紅燒肉,炖血腸……等等多樣,張叔給幾人拿塑料袋各樣分裝了好多,一路熱情地幫他們送進院子,楚中元連連道謝,兩個人能互相謙讓一條街,看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世面的顧清明幾人驚為天人。

洛冬:“張叔……和楚哥打起來了?”

顧清明:“林嶺特色吧,不急。”

等熱鬧的場景漸漸沉寂之後,洛冬借着天邊早染上霞光的地平線,三下五除二爬上楚中元家院子的高牆,向着遠方“咔嚓”一張。

微單的質感極佳,只見黃橙紅鋪地,白雪被映為陽光的顏色,堆在大路上。

兩旁桦樹的影子折成黑色,像是林嶺伸出的挽留的雙手,霧凇懶洋洋地挂在樹枝上,閃爍着晶瑩的光點。

“啧啧,絕美。”

洛冬心滿意足地從半高不矮的牆上借力跳了下來。

他通過公式,以太陽直徑,日地距離,樹枝高度,以及拍攝距離的比例,成功照出一張完美的“懸日”圖。

為了計算最完美的位置,洛冬幾乎熬了一個晚上測算,顧清明感嘆:“如果你拿出現在一半的力氣去學數學,也不至于上不了100分。”

洛冬興高采烈地擡起頭,看着身邊的顧清明和楚中元,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話說……鄭秋祭呢?”

顧清明有些疑惑,在他的記憶裏明明剛剛鄭秋祭還在身邊,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這邊!”

像是聽到了幾人的交流,一旁的院牆小巷裏,鄭秋祭露出半個身子,向三人揮了揮手。

但顧清明并沒有放松下來。

因為……對方的表情實在是過于奇怪……不像是人類的神态,倒頗有某種動物的神韻。

不開異能眼睛也很好的楚中元只看了一眼,就感覺背後開始出冷汗。

鄭秋祭的肩頭居然搭了一只毛絨絨的白色爪子!

楚中元從小在大林嶺長大,回老家的時候沒少聽過奶奶和爺爺為他講述出馬堂口的故事,CPA的網課裏也提到過東北傳承界的出馬異術,胡黃常蟒與鬼仙的名諱幾乎異能界和非異能界都家喻戶曉。

顧清明和楚中元身後一瞬間都閃過一抹en因子,果不其然,en因子感受到了明顯的神秘氣息,産生共鳴。

加上剛剛感受到的明顯神秘氣息,在楚中元這個地道林嶺人看來,鄭秋祭的症狀,多半是被路過的仙家上身了。

洛冬和顧清明雖然不是林嶺人,但是多少也聽說過相關的傳聞,聽說“仙家”喜怒無常,而隔壁的張叔院裏依舊人山人海,怕對方突然暴起傷人,便不再猶豫,三步并兩步向着鄭秋祭的方向趕去。

鄭秋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中,繼續彎折向前。

轉過兩三個拐點,一片人跡罕至的狹窄小道出現在幾人面前,而行跡詭異猶如動物的鄭秋祭,就站兩邊都被柴火堆滿的小道裏,閉着眼睛,毫無意識般面向他們。

“吱,吱。”

微弱的聲音響起,但卻并不來自鄭秋祭之口。

顧清明幾人将視線微微偏移,果然在鄭秋祭的肩頭,看到了一只探出腦袋的白色小獸。

白色小獸遙遙指着大道,那是顧清明他們來時的方向。

一只白鼬。

鼬,就是民間俗稱的黃鼠狼,也是胡黃常蟒中的“黃仙”。

楚中元微微蹙眉,黃家位列胡黃常蟒四大家族第二位,白色的黃仙更是代表着幸福與好運,民間俗話甚至有“千年黑,萬年白”的口語。面對這樣特殊的存在,就算他們是CPA的職業異能者,也不能随意對待。

“不知仙家這是——”

他做了個揖,話音未落,那只白鼬便刷地變成了一捧雪,落在鄭秋祭的肩上,消失不見。

那捧新雪很快在人體的溫度中化開,如同從未來過。

白色黃仙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極為迅速,不愧是著名行動如風的黃家。

失去控制的鄭秋祭向前斜斜倒下,洛冬和顧清明連忙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來,楚中元看着黃仙所指的方向,陷入沉思。

那是火車站的方向。

在林嶺零下數度的天裏,鄭秋祭迅速因為寒冷清醒過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好像剛剛做了一場夢,而自己卻對夢的內容什麽也不清楚。

洛冬把他剛剛被上身的情況告訴他,吓得鄭秋祭差點直接原地飛升。

“那位仙家,好像是想讓我們離開。”

楚中元沉默着,突然開口,引得其他三人不解地歪了歪頭。

“張叔說因為昨晚的大雪,土路也被封上了,還在清理……我們一時半會根本離不開林嶺。”

顧清明聞言有些詫異,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将自己從張叔那邊聽來的消息告訴其他三人,免得産生什麽信息誤差。

神秘既然存在,那麽黃仙的告誡就不能不重視。

出馬異術能在CPA中占一席之地,四大仙家功不可沒,既然那位白色的黃仙已經開口,那麽接下來說不定真的會發生什麽事。

CPA與四大仙家一向站在同一立場,黃仙沒必要和他們開這種玩笑,或者說恐吓他們。

“雪把土路都給封上了?”

楚中元深吸一口氣,像是被冰冷的空氣凍到一樣咳嗦兩聲。

“那我們可真是,想跑也跑不了喽。”

楚中元看着隔壁還在人流不斷進進出出的張叔家,用開玩笑般的語氣感慨。

“CPA職責在身,我們可不能跑。”

鄭秋祭皺皺眉,他還有些茫然,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黃仙的警告意味着什麽。

能讓神秘存在特意帶着善意提醒他們的,只有神秘。

換句話說,林嶺即将發生什麽與神秘有關的危險事件。

顧清明和洛冬也點了點頭。

他們如果走了,那這一村子的人怎麽辦?

更何況聽張叔說,在不遠處的山林裏,還有古老的部族村落守護着他們的樹神。

他們又怎麽辦?

“那就讓我們看看,是什麽東西想在大過年的搞事吧。”

楚中元像是早就知道同伴們會這麽反應一樣,看着漆黑的林嶺夜色,開始中二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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