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東北CPA分區總部,林嶺另一端的地下森林。

曹笙看着數據庫裏調出來的電子數據立體投影,陷入沉思。

如果顧清明在這裏,他會驚訝的發現,那全方位360度無死角的投影,明顯就是他的青銅長戈。

從河書小鎮回來後,顧清明便将那蛇形雕片變成青銅長戈的事告訴了他們的指導員曹笙,曹笙瞬間腦子裏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安撫完自家學生之後,便借了一個周六,趕到書河,見了窩在井裏正準備睡一覺的河伯一面。

河伯沒有細說,對于那柄青銅戈,他也只是略有聽聞,當他誕生的時候,那位神君早已隕落于深淵地府三千彼岸花海,萬千鬼魂不敢靠近一步。

但借着河伯的态度,曹笙還是明白了些什麽。

紫禁分區之前曾調了一批檔案送到東北分區總部保存,于是他借會議之便來到這裏,用最高權限打開深埋于重牆之後的資料庫,終于搜到了從被捕神秘記憶中提取的只言片語。

青銅長戈,蛇形雕花,正是千百年前那位隕落神君的稱手武器。

白垩蛇戈。

只是……那位神君留下來的信息實在過少,與CPA合作的神秘也大多修為年齡不夠,而唯幾的,見證過當年九淵之戰的神秘,也都退隐避世,不再過問世間一切。

想要得到當年的相關信息,還真是個難事。

“這還真是個難題啊……南風姐我也沒和我說過,小清明居然這麽不簡單。”

“不簡單的可不僅他一個,要不然你以為委員會那些人會允許你一個空間君主來當高中老師?”

曹笙感慨兩聲,卻被身後突然出現之人打斷,他轉過頭,狐貍面具發尾上的金紅筆形晶石在室內燈光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輝。

“喲,你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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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笙在看到是狐貍面具後停下了收起投影的手,對方和他同為紫禁派出的CPA游走專員,只能說權限一樣,甚至更高,不需要避讓。

“顧南風所托,我欠她一個人情,可不能不來。”

狐貍面具的聲音溫柔平淡,一雙淡琥珀色的眸子裏沉澱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和本來就是顧南風幾人好友的路澤曹笙不同,作為從志願者協會調過來的挂名游走人員,他只是因為顧南風的人情才偶爾在不得不的情況照看顧清明幾人一下,比如現在。

“比起尚有記錄可考的白垩岚,九幽鏡,這個異能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出現。”

狐貍面具的聲音略顯鄭重。

顧南風三人的筆記已經被他們煉化成了類似法器的異能物品,可以自動識別en因子排列順序,形成異能名,也就是說,顧清明幾人的異能名,都是他們的異能自己為自己起的名字——事實上,CPA的所有異能名都是這麽設定的。

曹笙的動作一怔,狐貍面具的話将他一直故意不去想的私心角落揭開,難受又不甘。

顧清明與四百年前血戰黃泉隕落的神君明顯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那把武器既已認主,便不好分辨顧清明究竟是其轉世還是武器重新認主。

但無論如何,那位神君雖然作為神秘存在,可态度一直以來都是與CPA同調的。

白垩岚這三個字,再加上那柄青銅戈,無論顧清明未來會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對方的立場變化可能性都不高。

因為那把青銅戈,已經定下了他的靈魂注定璀璨。

可九幽鏡不一樣。

曹笙曾在偶然之間,發現CPA數據庫中,與楚中元的EN相似度最高的因子分析,居然是地府送來的九淵殘餘采樣。

九淵,是擁有轉生輪回之責的地府最深處,其殘餘采樣的特殊樣本,來自于千年前地府大亂的根源,不将生命視為生命,誕生于世界最陰沉腐朽之地的怪物,如今卻作為異能,出現在了一個普通高中生身上。

楚中元和顧清明都是他的學生,總不能護得了一個,卻護不了另一個。

“兩個身負特殊異能的CPA高中生,還有越來越放肆的刻俄柏……”

狐貍面具手指不自覺地敲了敲一旁的辦公桌。

“曹笙,作為志願者協會派來的增援,我不得不提醒你,過去的那位九淵惡鬼,可是CPA有史以來記錄過的唯一一位鬼道七級神秘,再加上刻俄柏……CPA應該警惕起來 ,并且開始采取手段了。”

他聲音并不急切,似乎只是在為好友提出今天穿什麽之類的簡單建議。

CPA作為人類面對神秘的三守之一,為了方便記錄,将神秘分為七級,普通的自然靈體為一級神秘,像那些溫泉小鎮中的四足怪物般的存在,大都是二級神秘,而那個顧清明幾人口中擁有領域的旗袍少女,也最多只是四級神秘的強度。

五級神秘巅峰時期的河伯便已經是一方的庇護,七級神秘……那可是毋庸置疑的,可以毀掉一切的災難。

更何況是所有神秘中,以被惡意填滿而著名的惡鬼。

每一個因工作而去過地府的CPA專員都忘不了,已經被染為熒光海般的藍色忘川,與忘川往東百餘裏,本應鋪滿三千彼岸花海,如今卻荒蕪蒼涼的白骨之地。

“後者我們已經建立了追蹤組,調動起全東c的各部門警惕,而前者……”

“不論如何,他們現在只是我的學生。”

曹笙嘆了口氣,碎發擋下,看不出他的神情,但語氣堅定。

在什麽都沒發生之前,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曹笙知道楚中元與顧清明的品性,兩個少年都是他的學生,他多少有些把握。

在溫泉秘境中,河伯曾告訴過他,明明也很害怕,但面對流浪異能者組織的剎,楚中元和顧清明毫不退縮,依舊沖了上去,只為了護住小鎮中的其他人。

有這樣覺悟的人,真的會被一個異能的名字控制嗎?

曹笙是人,他也是有着私心的。

“……既然你選擇相信人性,那麽我希望你能成功。”

狐貍面具看着沉入思考的曹笙:“但是我要提醒你,接下顧南風的委托,是我本來打算用來休假的日子,作為我的直接對接同事,你最好不要給我搞出什麽事來。”

狐貍面具頓了頓,他聲音依舊溫和,像是在勸說好友,只是選擇用更直觀的語言表達:“既然你想救你的學生,那就要在成功之前,好好活着啊。”

曹笙的動作一僵,他的體檢報告除了父親沒有人知道,但狐貍面具卻直接一句話擊潰他的平靜。

好好活着。

多麽少見的祝福。

真是難搞的人,曹笙心想。不愧是志願者協會的特派成員,雖然是人類但也和“天空深處之城”拉普達中沉眠的那些老神秘一樣,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

他現在甚至有點想念他的四個學生。

畢竟在幾個高中生面前,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僞裝,只需要痛痛快快的做他自己。

一個吊兒郎當,不太正經,但又靠譜的數學老師。

大林嶺老樹溝,大平層裏。

頂着夜風,四人回到了溫暖的家裏,開始烤已經幾乎凍上的衣服外表。

被曹笙和狐貍面具擔憂的,能毀掉一切的七級神秘相關人士此刻正跪在地上面對一本攤開的寒假作業哀嚎。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麽啊!如果我有罪為什麽不讓法律來制裁我?!而是讓我轉生成東c高中生——”

楚中元跪在地上嚎啕大喊,幾乎要唱出一首婉轉凄絕的請神調。

“真是日落西山黑了天啊!”

“曹老板你別這麽見外啊!我可是你的數學課代表,你怎麽能不把答案發給我呢?你不往班級群裏發也就算了,只發給我也行啊嗚嗚嗚——”

被數學大藍本逼到癫狂的楚中元柔弱地倒下。

“……沒事,至少不止是數學,其他科的作業也都沒有答案。”

顧清明開口即致死,安慰的話被他說的像是謀殺,身後正在趕作業的鄭秋祭也表情扭曲了一瞬。

洛冬全當沒聽見,他現在眼裏只剩下漫無目的的語文作業,整整十篇作文讓他感覺自己腦袋都長出來十個,在寒假作業面前,黃仙警告的神秘也不算什麽,就算現在有一地神秘在他腳下陰暗的爬行,洛冬也只會把它們綁起來一人寫一段作文,一個都別想跑。

不過他也沒忘了給自己寫作業的樣子照幾張相,發到朋友圈裏,保證父親能掌握自己的狀态,別着急到派出七八個保安隊救援。

“鄭秋祭,你的言靈裏有沒有什麽能應對這種場面的?”

楚中元木然開口,吓了鄭秋祭一跳。

“嗯……論語裏好像有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顧清明若有所思,既然鄭秋祭的異能是子曰,那麽是不是這句話也可以開發一下,整個buff?

“我悟了,我趕快努力研究研究!”

鄭秋祭恍然大悟般頓住,他倒是從來沒想過自己異能可以有這種妙用,看向顧清明的眼神都熱切了幾分。

然後被楚中元瞪了回來。

鄭秋祭撇撇嘴,懶得說話。

四人組瘋狂趕作業的時候,隔壁張叔家還在用當地方言大喊着什麽,人流嘈雜無比,內容聽不真切。

晚上,整座村莊幾乎都墜入夢鄉,漂白的大雪再次吹彎了桦樹枝,好不容易被推出來的一半的道路再次堵了個嚴嚴實實。

淩晨,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一直沒有停歇。自告奮勇睡在門口的顧清明揉了揉發幹的眼睛,迷迷糊糊直起身來,小心翼翼拉開窗簾一角,用濕巾擦掉窗內的冰花,透過窗戶向外望去。

朦胧的雪色中,數個影子在院落外徘徊,目的地似乎是張叔的院子。

顧清明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當他定睛去看,卻發現那些影子的頭部,真的有着類似鹿角的陰影。

“我眼睛出問題了?”

顧清明看着那些影子,小心翼翼地将窗簾放下,然後,似乎不等幻覺準備好,就嘩地一下再次掀開了窗簾一角。

那些長角的人影依舊,“篤篤”的微弱敲門聲從落雪中傳來,油燈的光輝亮起,張叔套着厚重的羽絨服,為他們,或者說,它們,開了門。

顧清明冷靜下來,他感覺自己似乎得了看什麽都是神秘的一種病,只見在張叔油燈的照射下,暖光的燈光勾勒出那些人的清晰面龐,那是一位位身着寬大長衣,頭戴狍角帽的人。

那鹿角狀的影子,只是狍角帽投射出的錯覺。

狍角帽用當地的民族語來說,叫做密哈塔,保暖又漂亮,但因為原材料獲取與制作難度,現在已經越來越稀少,大多以觀賞為主。

能這樣普遍戴着狍角帽出行的,也就只剩下張叔提到的老樹溝深處的那個為了守護樹神,而一直不肯遷出的樹神部落了。

張叔與為首的兩位說了些什麽,他們一行人匆匆趕進院子,外面的嘈雜聲很快消失,顧清明看了眼手機,淩晨三點半。

他長嘆一聲,寫作業導致腦力勞動過載的大腦嗡嗡作響,整個人撲進柔軟的羽絨被裏,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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