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東北分部的調配總部此刻沉默地聽着電子熒光屏上傳來的聲音。

十多名執勤人員表情難看的像是剛剛吞掉惡心的神秘生物。

而中間人依舊在款款而談。

刻俄柏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不是因為什麽反社會的共同人格，也不是因為喜歡違法犯罪被CPA追着玩的樂子人性格，完全是因為那位首領的宏願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在集齊五大鎮物的情況下，他們會開啓位于地下陰司的，某個被稱為九淵的秘境。

那是傳說中的秘境，在en因子與秘境神秘因子交織的瞬間，相傳定願之刻将會到來。

在那短短一分鐘內，每個人許下的所有願望都會實現。

那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幾乎所有人都願意為了它而拼命。

而中間人來到這裏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奪走能充當木之鎮物的，由巨樹枝幹雕刻成的木盒。

在樹神部落古老的傳說裏，這個木盒裏曾經盛放着知曉世間一切的寶物玉瓊尺，但現在寶物已經流落失蹤，可木盒仍然可以作為東方的木之鎮物，發揮它顯著的作用。

中間人本來是在林嶺中探查摸排巨樹的根系，因為疲憊在雪地裏“稍微”休息了一下，沒想到卻被樹神部落誤認為是遇險的游客，救回部落裏。

目标主動送上門來，中間人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于是便毫不留情地将善意笑納，然後返還至惡的惡意。

他打着拍攝視頻的旗號，與部落祭司拉上關系，聲稱自己擁有将逐漸死去的神樹重新恢複活力的方法。

但其實，神樹的沉眠和他有脫不開的關系。中間人早在到來的第一時間，就用組織裏的一名蠱師同事的蠱毒，給神樹加了點料。

所謂樹神的逐漸死去，根本就是他所創造出的騙局。

随後，又設計使酋長夫婦和烏力格離開部落聚集地，被困在大山深處的雪地，試圖将他們變為自己的傀儡。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威脅一下對方，可惜時間掌握的不太好，等他趕到的時候，冰天雪地裏只剩下了只剩半口氣的烏力格和兩尊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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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借用自己的異能，将烏力格變為自己的棋子，回到部落之後，徹底取得了祭司的信任，騙他吃下了草籽。

然後……變成了現在這個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樣子。

有了祭司的幫助，中間人成功得到了大量的草籽，他在部落與村落中撒下草籽，沒想到為了節約草籽而放過的一向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居然搬來了四個高中生異能者，還差點壞了他的好事。

看着已經完全癱軟成一團枝條肉芽的祭司，顧清明的眼神冷的可怕，就像是雪原上呼嘯而過的風，泛着撕裂一切的憤怒。

“怎麽，你們想如何評價我完美無缺的計劃？殘忍，無情？陰險，還是狡詐？”

“不，這叫堅持。”

中間人像是非常享受他們的憤怒，詭辯道。

“小鬼們，你們長大就明白了，為了一件事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不會放棄的決心，這可是相當偉大的事情。”

中間人攤開雙手感慨。

“不需要長大，我們現在也知道你所說的話完全是詭辯……長大只是你的借口而已。”

顧清明深吸一口氣，反駁道。

“多年之後，我們絕對不會變成你的樣子。”

他信誓旦旦，像是在說明一個真理。

大人們總是感覺一切都是年齡或閱歷的問題，但他們從不會想，也許是自己不夠堅定，才被潛移默化的黑暗吞噬。

一些人頑固地相信着所有人都應該是自己這樣，因為自己沒有做到，所以相信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一直可以堅定本心的人。

可顧清明相信。

他相信同伴們，也相信自己。

在被時間吞掉的未來，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可能會變成中間人這樣的人。

為了一個傳說中的秘境，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于是可以自私自利地踐踏他人的存在，家人，乃至生命。

“啧啧啧，年輕的自大。”

中間人并沒有憤怒，反而顯得饒有興趣。

“如果你們都這麽認為的話……越堅定，摔倒的時候反而會越痛苦哦。”

中間人看着表情同仇敵忾的四個高中生，他從來都不理解CPA專員們那奇怪的固執來自于何處，于是只能想着，反正他們會有失敗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來臨，綻放的煙花，可是無與倫比的美麗啊。

“好了，你們七個，快去把我的旗幟放好，這次如果再失敗……”

中間人頓了頓，雖然在笑着，但卻比什麽時候都可怕。

“就算死去，你們的願望，也将無人代勞哦。”

這個威脅似乎十分奏效，七位刻俄柏甚至顧不得應聲，連忙跑出地下地廳，不見了蹤影，不一會兒，旗幟被放好的消息便傳來。

與此同時，楚中元悄悄向其他三人比了個“1”的手勢。

還有一分鐘。

只要撐過一分鐘，CPA的援助便會趕到現場。

只要撐過一分鐘。

顧清明看着周身再次環繞出黑白像素鏈條的中間人，上次他喚醒陣法倒計時數的是二十個數，他們最好在對方倒計時三二一之前成功阻止陣法的啓動。

蒙克斯與斯卡亞就在身後，雖然沒有了刻俄柏普通成員的圍毆，但兩個精英怪帶來的威脅遠比七個普通成員要大。

偏偏他們根本來不及去阻止那些刻俄柏插旗，只能在根源處解決問題。

“三。”

中間人的聲音響起，四個高中生同時動了。

熒光水潮在楚中元的幫助下泛起，顧清明第一個瞬移過去，數道風刃在極短的距離內向着中間人而去，盤踞着蛇形雕花的纖長青銅戈也在一瞬間到達了對方身後。

中間人本來對一個小小風系的攻擊不屑一顧，但一瞬間，他卻察覺到了極為危險的氣息。

那是殺意，在血海中奮戰不休數不清的歲月斬殺無數神秘才能鍛煉出的殺意。

如果不格擋……

會死？！

突兀的兩個大字在中間人的腦海中出現，來不及猶豫，多年戰鬥的身體本能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他迅速結束了陣法的勾勒，翻身用一把銀白色的匕首擋住了撲面而來的戈鋒。

那是……什麽戈？

他恍然間好像感受到了來自古老歲月的低吟。

青銅戈？

另一邊，鄭秋祭先下手為強，一道【非禮勿動】的言靈擊出，斯卡亞沒有料到幾個高中生居然也大膽到像是不要命，那道言靈成功把斯卡亞定在原地短短一秒，洛冬見狀一手槍過去，斯卡亞就被劇烈的疼痛吞沒。

洛冬連忙趁機又多補了幾槍。

斯卡亞整個人癱在地上，四肢顫抖地把自己團成一團。

“這什麽異能？這麽離譜？！”

他沒想到那個看上去精致洋娃娃一般的少年異能居然這麽毒辣，竟然能讓游走在生死之線的他疼成這樣。

“一個異能能離譜成什麽樣？我見過的最離譜的異能，他會把他的腦袋當炮彈射出去呢。大驚小怪。”

蒙克斯不屑地揮手，黑色兜帽被他的動作掃下，一頭紅發徹底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藍屏的錯誤代碼層層疊疊出現在空中，将鄭秋祭的言靈異能無效化。

蒙克斯的異能是bug：程序漏洞，其能力與名字一致，作用是在各種可能出現bug的事務中誘導bug出現，但是對于同一存在的作用有次數限制，規定時間內只能使用一次。

他躲完鄭秋祭的異能之後拔腿就想跑，卻被一只堅固的手牢牢握住。

斯卡亞艱難地擡起頭來，向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有難同當啊，一出事就跑算什麽本事。

損友的最高境界就是如同敵人，他可以不活，但是蒙克斯必須一起死。

熒光水潮浮現，楚中元掄着一塊老樹根沖了過來，鄭秋祭不信邪，又用了一次【非禮勿動】，這次言靈結結實實的生效。

蒙克斯一邊大罵豬隊友，一邊偏身躲過楚中元，

心道：壞了，顧清明養到純種奶牛貓了。

結果洛冬的手槍正在等着他，少年食指相貼，做出一個瞄準的動作，如同子彈入膛。

蒙克斯悲鳴一聲，也抽搐着倒了下去。

“斯卡亞……不是，你居然說真話……”

斯卡亞冷笑一聲。

阿姆在混亂中一把抱起小烏娜，向着巨樹跑去，她的力氣一向很大，甚至可以一個人劈完自己使用的柴火，雖然才十歲，但是抱起五歲的小烏娜卻輕松的很，直接淩波漂移繞過呆立在原地的族人與村民們，飛向巨樹。

另一邊，顧清明死死應對着中間人的攻擊，對方的力量與身手都是難以想象的強，這種壓迫感他之前只在曹笙老師身上感受到過。

不過曹笙他都可以忍幾十招，糾纏中間人，短時間內更不是問題。

“體術可以啊，小朋友……”

中間人的聲音首次帶上了些氣急敗壞，他沒有想到這幾個高中生居然膽識，默契，謀算不下于某些CPA老牌小組，一時難以掙脫。

關鍵時刻，楚中元掄着老樹根就瞬移了過來，讓中間人下意識不得不閃避，在閃避的同時，顧清明用盡全力，借着白垩岚的威勢，将對方逼退幾步，背對着老樹的方向。

而另一邊，蒙克斯仍然處于哀嚎中，可斯卡亞已經逐漸恢複。

他從地上一個筋鬥爬起，卻沒有摸到自己向來伴在身旁的槍。

斯卡亞揉着還在發疼的被子彈擊中的腹部，恍然間看見一個影子短短幾秒間抱起他的槍就開始向遠處飛奔，比平時一千米體測快了好幾倍。

“靠，活見鬼的言靈小子！”

斯卡亞怒罵。

因為另一邊，洛冬又一次瞄準了他，不死不休。

中間人被顧清明硬生生絆住，他想用異能，卻頻頻被神出鬼沒的楚中元打斷。

這幾個高中生使用異能根本不計阈值，但是中間人他們必須小心謹慎斟酌着使用異能。

但就算再小心，中間人也知道自己現在必須使用異能去阻止馬上就要接觸到樹神的小烏娜。

中間人告訴祭司能救樹神的方法根本是天方夜譚，其本質是他為了尋找boss想要的另一個東西，借部落成員與村民們的命控制樹神的陣法。

至于找到那個東西之後，樹神怎麽樣，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烏娜吉是樹神欽定的使者，尚未被他用陣法洗腦控制的樹神如果被烏娜吉喚醒，那boss的第二個要求就完全泡湯了。

中間人顧不得珍惜阈值，黑白相間的像素塊向着阿姆而去，速度快到她們毫無察覺。

“小心！”

楚中元和顧清明撲過去，想要攔住對方的en因子，卻被突然出現的斯卡亞和中間人的匕首各自逼退。

“刷——”

鋒利的刀刃劃過，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響起，但那并非阿姆她們的身體。

臉色蒼白的少年手持從一旁呆立着的部落獵手身上摸來的森林紋獵刀，肩膀上血色彌漫，居然硬生生割斷了攻向阿姆和小烏娜的en因子。

經過長時間的掙紮，他終于通過砍傷自己的方式，掙脫了中間人的控制。

爸爸媽媽死了，但是我和妹妹還活着 。

我是哥哥，我要，保護妹妹。

在中間人趕到的時候，其實烏力格也已經近乎快要死于低溫。

但一個頑強的信念支撐着他，讓他硬生生從白桦樹組成的地平線之下掙脫回來。

我是哥哥，我要，保護妹妹。

如果沒有了我，妹妹要怎麽辦呢？

烏力格目睹着在将他們控制在原地的陣法之中，沒有異能的父母卻率先将他牢牢護在懷裏，任憑風雪将他們變為白色的晶瑩冰雕。

他想要哭，但是眼淚只要流出來，就會變成冰柱，刺傷眼睛。

爸爸媽媽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像春日倒下的馴鹿，與秋天落下又腐爛的葉子。

就像林嶺老去的每一場雨與每一場雪。

這個世界上，只剩他和妹妹了。

我是哥哥，我要，保護妹妹。

于是，樹神部落最年輕的優秀獵手，從彼岸掙紮着醒來，對上中間人那雙冰冷的眼睛。

中間人救了他，卻也控制了他的身體，讓他如木偶一般，在部落裏上演着欺騙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