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欲望

第 28 章  欲望

安魚信擡起了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報的是什麽心态。

困了麽?其實沒有。

林老師按着她抵着牆的時候,她倏然跌進了那個沉如湖水的眸子裏。湖水上飄着嬌豔的桃花,沉沉浮浮。

那并不是一潭死水。

跌進湖中的自己似乎因窒息而心跳加速,以至于不做點什麽今晚會睡不着。

或許“老師,我想在這睡一晚”是一種試探。但也算不上試探,因為她篤定林溪橋會同意。

你好自信。安魚信在心底輕嘲。

“好。”安魚信聽見林溪橋這麽說。

攥着老師袖口的手松弛了下來,她緊繃着的背部肌肉線條也柔和了許多。

安魚信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緊張。

她在擔心那潭湖水上沉沉浮浮的花瓣是不是錯覺。安魚信想。

擔心是錯覺,又害怕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現實存在。

前者至多調整心态,過後還是那個随性自在的暗戀者;後者卻令她無所适從,惶恐于如何面對。

因為一旦相信了什麽,它就很容易變成幻影,風一吹就散了,餘下的一絲不存的荒蕪之地赤裸裸地嘲笑着“你想多了”。

世間萬事多是如此,唯有不抱希望才不會失望。

“那我回去洗澡。”安魚信低聲說。

浴室裏水汽缭繞,她于朦胧的霧色中抹了一下面前的鏡面,擡起頭看着那張水淋淋的臉。

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翠。不細嗅而察色香,不謹視而覺蕙質。

不知誰家的風鈴輕輕響了聲,碰撞出鈴叮音律。

她想起了高山流水。一生相伴的知音難覓,她和林老師又何嘗不是世俗意義裏的知音呢?

她的畫,只有她能完全理解。

披上浴巾,将濕散的長發裹起,她想,不抱希望是不會失望,但是一絲希望也無的人生确實過于黯淡了。

一生順遂難得,故有人求穩而棄喜欲,有人铤而走險,或上九天攬月,或落深淵碎骨。

如果可以選擇,安魚信寧願做後者。

她不想老來躺在床上後悔,年輕時怎麽就沒有瘋狂一次,即便結果是遍體鱗傷,至少她享受過那一刻極致的欲望與暧昧。

——

敲門時她已然想好,今晚要做點什麽。

所以人心真是善變的東西。

前一刻還告訴自己不要報希望,洗完澡就想徹底瘋狂一次,不撞南牆不回頭。

門應聲而開,似乎那個人早已等候在後面,只待自己輕叩門扉。

林溪橋着了一身淺藍的莫代爾睡衣,頭發剛吹幹梳開,蓬松而順滑,細細密密地松垂于身後。

安魚信直接撲了上去:“老師,我來啦!”

林溪橋低頭看着不惜呈半蹲姿勢也要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人,無奈了片刻,最終低低笑了聲,擡手将她拎了起來:“半蹲着也不嫌累。”

“您再長高點我不就不用蹲也能挂您脖子上了嘛。”安魚信輕聲嘟囔。

然後腦袋上就被輕彈了下:“怎麽,想讓老師長到一米八啊。”

安魚信想象着那個鶴立雞群的場景,沒憋住樂出了聲,于是腦袋上又被輕彈了下。

倆人走進卧室。

安魚信看着那張熟悉的床,又想到了之前“奮不顧身”爬老師床的樣子,啞然失笑。

她毫不見外地先一步爬了上去,鑽進被子裏仰頭看着面前的女人,用神情無聲地催促着對方上榻。

林溪橋調侃了聲“還挺自覺”,揉了揉她的腦袋,拉了燈,側身上了床。

被花果香裹挾着的安魚信一點也不困,她閉了會兒眼,再睜眼時已經适應了黑暗的環境。

窗簾沒拉實,略略透了點光進來。她轉頭想看看林老師,結果發現身側人也沒睡。

她轉頭的動靜似乎被對方捕捉到,也看了過來。

倆人對視上了。

窗外起了風,不知何時落的雨被吹到了玻璃上,輕輕又細密地敲擊着。

夜闌卧聽風吹雨,又無聲對峙了片刻,安魚信沉不住氣先開口:

“林老師,你怎麽不睡,睡不着嗎?”

“唉,平常這個點都沒睡呢,某個小朋友說困了,還非要睡我的床,我想着陪她睡好了,結果根本睡不着,還發現那個聲稱自己困了的小朋友還醒着。”

林溪橋先是一本正經地嘆了口氣,話至尾聲時沒繃住,透了點笑意出來:

“所以小魚信,明明不困,為什麽說困了呢?”

安魚信沒話回複,索性把頭轉了回去,鑽進被子裏,作“ess Denied”狀。

林溪橋看着被子上的小鼓包,輕輕笑了聲,沒追問,沒了聲音。

被子裏的花果香愈發濃郁。安魚信呆了半晌感覺有些悶,又側耳聽了半天外頭無動靜,料對面已睡着,又悄悄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

然後就被逮了個正着。

林溪橋側過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從小鼓包裏鑽出來的自己,笑着追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麽說困了呢?”

安魚信想往回鑽,被林溪橋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那邊的被子。動作交錯間倆人的距離逐漸縮短,你拽我拉地鬧了半晌後倆人大約是累了,動作幅度漸小。

靜下來的安魚信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她們離得太近了。

近到自己能感受到老師的呼吸,帶着打鬧過後的不平穩,一長一短地往外飄,溫熱而溫柔。

安魚信的動作戛然而止,林溪橋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拽她被子的手凝固在了原地。

安魚信平躺着,林溪橋側着身,手放在她那邊的被子上。

倘或林老師的手再往旁邊伸一些,這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擁抱的姿勢。安魚信想。

頓了片刻,林溪橋似乎欲抽回手,而後拉開距離,平躺下來。但手剛有動作就被安魚信倏然蓋住了。

黑夜容易讓人昏頭而沖破理性,欲望與勇氣怪物似的瘋長,直至填滿空氣中的每一處碎隙。

暗色下的一切物體輪廓都不是那麽明朗,顯得暧昧了許多,也不真實了許多。

安魚信把那只手往身旁輕輕扯了扯,自己側過身,向前靠去。

她滾到了林老師的懷裏。

感受到林老師又一次頓住的姿态,她吟出一聲餍足喟嘆,然後環住身側人的腰,往下鑽了鑽。

身側人呼吸一滞。

身上的臂彎僵硬了片刻,随即松弛了下來。

她被老師擁入懷中。

花果香四溢的懷抱令人沉醉,頭腦愈發昏沉,安魚信只覺心底的九色鹿沖破天際,很想再做些什麽。

比如讓這個擁抱沾染上點不甚分明的色彩,一同瘋狂沉淪至溫柔鄉盡處。

她松開了環着老師腰的手,逐漸往上,直至快攀至那處柔軟時,手腕驀地被攥住了。

擡起頭,她對上了老師的眸子。

眸底閃着她看不懂的光,像是森林裏的一盞提燈,溫暖卻孤獨;也像深海裏打着燈籠的魚,詭秘而克制。

“別太得寸進尺。”聲音很圓潤,卻難以辨出感情。

安魚信笑了:“可是老師,你的心跳很快,你聽見了嗎?”

林溪橋眉心跳了跳,不說話,只是攥着安魚信的手腕,無聲抗拒。

“好吧。”

安魚信低下頭,重新把手環上林溪橋的腰:

“老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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