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貓

第 35 章  小貓

第二日安魚信在家裏刷了一整天的題,刷到眼神渙散,就差抱着作業本和它拜把子做結拜兄弟。

阿姨過來燒了一日三餐,不禁嗟足感慨:“終于重新上班了,阿姨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開掉了。”

安魚信正叼起一片菜葉子準備咬,聞言又把菜葉子輕輕放回調羹,正色說:

“阿姨可別這麽講,您做的飯可好吃了!只是最近學習忙,時常有問題請教林老師的,一來二去的就免不了在她那蹭上幾頓飯。”

“老蹭別人的飯可不好。”阿姨盛了碗魚湯,推到安魚信面前,聽罷搖搖頭,忽地想到了什麽,語氣又歡欣鼓舞起來,“這樣,下周末你帶她來我們家,阿姨燒一大桌子飯給你們吃。”

“也行。”安魚信想了片刻,重新叼起菜葉子,“就是辛苦阿姨了。”

“嗐。”阿姨擺擺手,笑出了一朵菊花,“阿姨老早把你當自己的女兒看了,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吃完晚飯,門被敲了幾下。安魚信拉開門,對上了插兜站着的傅深。

女人神情依舊很冷,毫無起伏的聲音卻刻意放輕,似乎在努力學着溫柔一點:“走嗎小孩。”

安魚信道了聲等等,吧嗒吧嗒跑回房拿行李,忽又頓住跑回來,微微擡頭:“小傅姐姐要進來喝杯茶嗎?”

傅深搖搖頭,倚上了門框。

是“我就在這等你”的意思。

女人身量比安魚信還要高些,瘦瘦長長的身條延展,抱着胳膊倚着門,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安魚信趕緊跑回房間拿行李,背上書包拎了個衣包,幾步跨到門口,又把衣包放下,俯下身穿鞋。

起身時卻見地上的衣包不見了,跑到了門口女人的手裏。

傅深見安魚信起身,換了個姿勢把包裹甩到了背上,瞥了眼女孩:“走了。”

說罷三步兩步跨下了半層樓,在臺子上仰頭看了看。

安魚信道了聲謝,趕緊跑出去,關了門,提足跟上。

傅深不愛說話,安魚信想着說點什麽活躍一下車內寂靜的氣氛,一開口話題還是拐到了林溪橋身上:

“林老師怎麽樣啦?”安魚信坐在副駕駛,朝左邊偏頭看過去。

“還好。”傅深眨了眨眼,依舊不動聲色。

氣氛又沉靜了下來。安魚信心道試圖在冰雕面前調動氣氛實在太累,于是只揀些想知道答案的問題,一股腦抛了出去:

“林老師是和李老師在一起嗎?”

“林老師今晚回來嗎?”

“小傅姐姐什麽時候走?”

連抛了三個問題,前兩個都得到了簡短的“嗯”的回複,最後一個問題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安魚信等了半天,眼見得車已開到了校門口。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做好了問題石沉大海的準備,正欲和傅深道別,推門下車,卻聽身後傳來沉沉的一聲:

“過些日子”。

她滞了滞,哦了聲,又補了句謝謝。下車後才反應過來“謝謝”并不适應于當下的語境。

小傅姐姐的那張臉實在太凍人了,和她說話心理壓力有些大。安魚信想。

得知林老師今晚回來,她略微放了些心,在晚自習上開啓了瘋狂刷題模式。

周六玩了大半天,還是得好好學習補回來。

就沖着林老師的那句“你下次再考個第一,我就帶你來”,期中考的第一她勢在必得。

周尋被她的瘋狂勁也帶得有些瘋,居然刷起了英語卷子,一刷就是兩個晚自習。

晚自習第二節課下課,周尋出去接水,片刻後又晃回來,對安魚信說有人找她。

安魚信從題海中擡起頭看向門邊,只見王鷺寧扒着門框探頭探腦地張望,見她看過來便揮揮手,揚起了燦爛的笑。

她呀了聲,連忙起身快走幾步出了門,拉起了王鷺寧的手:“你怎麽來了?”

王鷺寧搖搖腦袋:“有話跟你講。”

“鄭老師,就是你們的代理英語老師,也是我班主任,經常給我補習英語。”王鷺寧拉着安魚信趴上了欄杆,向外看去。

新月攀上楊樹枝頭,風一吹便開始相對運動,打着顫的樹枝肆無忌憚地切割着月牙,令安魚信想起了物理裏的“小棒切割磁感線”。

安魚信點了點頭應了聲:“然後呢?”

“總感覺她對我有點太好了。我想送點禮物回報一下她。”

“你說送什麽比較好。”

安魚信回頭,腦海裏隐隐約約浮出林溪橋的輪廓,又慢慢凝成實體。她看着手底下斑駁的欄杆,上面起了鏽,滿是風吹日曬的痕跡:

“以我的經驗,看到自己的學生成績進步就是對于老師最大的回報了。”

“林老師對我很好。”安魚信把手搭上了王鷺寧的肩,“我之前也總是過意不去,後來她和我聊了聊,我想開了。”

“于她們而言,我們的成績進步就是對于她們教學水平的最高肯定。現在的我們沒有經濟能力,唯有努力學習以滿足她們的期待,待成年後事業有成再回來報答她們。”

“感恩之心必須要有,但不能總記挂着現在如何回報而讓自己過意不去,你想,假如你之後功成名就,不是想送什麽就能送什麽嗎?”

“假如現下實在想送,可以送些沒什麽經濟價值卻用心的東西,老師接受到你的心意,就會很開心的。”

安魚信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王鷺寧低頭靜靜聽着,半晌後眼睛一亮擡起頭來,抓住安魚信的肩搖了搖:“偶像,你點醒了我!努力學習是最重要的!”

安魚信把王鷺寧的爪子扒拉下來,放在手心拍了拍。

是啊,當下,努力學習是最重要的。

之于尋常百姓,學習是最尋常最便捷的一條出路。前人的經驗老早鋪成了一條陽關道,只看誰能懷抱着天賦和努力昂首闊步走上去。

功成名就後才有資本獨立出去,去追尋自己的所求所想,去保護在意的人和事。

——

安魚信蹙眉看着數學卷子上的最後一道大題,死磕了半節晚自習卻毫無頭緒。

眼看着晚自習快下課了,她把卷子卷巴卷巴放進書包,準備帶回去給林溪橋瞅瞅。

林老師仍未回校,所幸她還剩了一張假條,之前坐林老師的車出校,保安沒給收走。

她憑着假條堂而皇之出了校,拐上了回家的路。

似乎已經好久沒有自己走過這條道了,總是坐林老師的車來來去去,差點忘了從學校到家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路程。

夜色如水,清風拂面,半人高的灌木叢偶有窸窸簌簌之聲,片刻後一只貓從裏面鑽了出來,貼上了安魚信的小腿,在左邊蹭蹭,又繞到右邊蹭蹭。

此時已來到了家樓下,安魚信低頭看着呢哝蹭她小腿蹭得正歡的小貓,無語了片刻,想了想,掏出手機開了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倒是很快被接起,她沖着裏面輕松調笑:“林老師,我被一只小貓綁架了,快帶點小魚幹來贖。”

卻聽手機裏傳來了一聲冷淡的“喂”。

她拿下手機看了看名字,确定自己沒打錯人,又重新将手機靠上了耳朵:

“小傅姐姐嗎?”

“嗯。”毫無起伏的聲音穿出聽筒,電流聲陣陣,顯得更加不近人情了些。

“林老師的手機在您這嗎?”安魚信有些着急:“林老師怎麽了?”

腿邊的貓似乎感受到身邊人不甚平穩的情緒,從蹭得歡變成了蹭得悲,最後徹底死在她旁邊,不動了。

“沒事。”手機那頭的人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說,“你上來看看。”

安魚信三步兩步跨上樓,回頭看了眼頓在樓下的小貓,又跨回來,俯下身:“等會給你帶好吃的。”

說罷一徑沖上三樓,平複了下自己起伏的呼吸,輕輕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映入眼簾的是倚在玄關的傅深,站在沙發旁的李付,和那個側躺在沙發上,合眸養神的女人。

女人身上蓋了條薄薄的毯子,面頰泛着可疑的潮紅,唇瓣微張,眉頭微蹙。

“這是……”安魚信有些驚訝,擡眼向面前的冰塊求證,“喝醉了?”

冰塊看起來比往常更冰了,一張俏臉徹底凍住,平直的嘴角微微向下挂着。

她呵了聲:“嗯。”

又補了句:“李付幹什麽吃的。”

安魚信覺得自己就“李付幹什麽吃的”這一點上和傅深很有共同語言。

李付結結巴巴:“回老家,溪橋高興,多喝了點。”

收到了倆人飛來的眼刀,李付咽了咽口水,補了句:“沒喝太多,沒有太醉。”

傅深瞥了她一眼,目光放回沙發上的女人身上。片刻又說:“我馬上有個會。要回酒店。”

李付連忙起身:“我送你。”

李付走到玄關處,想起了屋裏還有一個人,轉頭向已走到沙發旁的安魚信笑道:“你別擔心,沒有很醉。我送送傅深就回來,你回家吧,早點休息。”

“李老師您跑來跑去也麻煩,”安魚信搖搖頭,“明天還要上班呢。既然沒有很醉,想來也沒什麽大事,我在這裏看着就好了。”

李付想了想,料确實無甚大事,于是扶着門框穿好鞋,點點頭道:“就是辛苦你把林老師扶上床,其他倒沒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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