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沈白說得太認真,一時間宋皎月竟然搞不清他是不是在說笑。

綜合他的一貫表現,宋皎月回以玩笑:“我聽說你爸那幾個私生子女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主,你還是抓緊點,想想怎麽辦。随便找人結婚,這事一聽就不靠譜……”

“哎,我還有一個疑問,你們大戶人家幹嘛要找人結婚才能繼承家産?”宋皎月真心實意地發問:“結婚代表了什麽嗎?和管理公司有什麽聯系?”

沈白也回答不上來,只是母親總催促他,昔日溫柔平和的母親已經被這段婚姻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他有時候也覺得她陌生。

沈白曾多次勸她離婚,可是每次一提到這個話題就會刺激到母親。

她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唠叨:“絕對不能便宜那些狐貍精和野種!”

這段婚姻把一個女人生吞活剝了。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宋皎月,想起那些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他時常會想,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比他有辦法的多。但是她的家庭和他也不一樣,鐘阿姨和宋叔叔十分恩愛,一個是外科主任,一個是麻醉主任,勢均力敵。

如果宋叔叔出軌的話,沈白毫不懷疑,剛烈的鐘阿姨絕對會讓丈夫淨身出戶。

宋皎月繼續說道:“我覺得,你是不是努力的方向搞錯了?能不能繼承家業應該和個人能力有關,如果誰早結婚就能管公司,也太兒戲了吧。所以,你要不還是提升一下自己的業務能力?”

“還有,多回去陪陪你媽媽吧,阿姨為了你挺不容易的。”宋皎月喃喃自語道:“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承認,父母都為我們背負了很多東西。”

“你怎麽了?”沈白迅速捕捉到她那一瞬間的情緒低落:“我還沒問題,你怎麽突然回國了?”他們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

“想我媽了。”宋皎月仰起臉,嘻嘻哈哈地說:“而且國外的飯那麽難吃,我怎麽可能在那裏呆一輩子?”

宋皎月朝他擺擺手:“行啦,我回家了。”

沈白追上幾步:“我送你。”

就在這時,一輛普通的小汽車停在兩個人面前,車主搖下車窗,露出一張不怒自威的臉。

“宋……宋叔叔……”沈白迎着宋思禮的死亡注視,硬着頭皮和他打招呼。

宋思禮只是點頭嗯了一聲,又不動聲色地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這孩子倒也算知根知底,可他有個花心濫情的爹,難免不會繼承什麽歪風邪氣。更別提女兒昨夜和他在一起,直接把分扣光!

宋思禮的視線落到了女兒身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了一分鐘。

宋皎月趕緊蹦上車,和沈白打招呼:“我走了,拜拜。”

父母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哪怕很久不見,也不會存在任何生疏感。

宋皎月在副駕駛座上看到了熟悉的小面包,直到這一刻,才有了回國的真實感。

她離開了很多年,國內的一切都發生了很多改變,但是好在她的父母還在,她與這片土地的連接就不會斷開。

“爸,中午吃什麽?”

“出去吃,爸爸請客。”

“你已經請過了。”宋皎月朝他眨眨眼睛。

宋思禮突然黑臉。

然而他不知道,令他血壓飙升的事情還在後頭。

宋皎月坐在汽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父親聊天:“爸,你說我找個醫生當對象怎麽樣?”

“不行。”宋思禮想也不想地否決掉:“醫生不顧家。”

正因為他身處這個行業內,所以更不希望女兒找醫生當對象。

“我希望能找一個常常陪你的人。”

“那就只有家裏開廠,躺着收錢的富二代喽。”宋皎月開玩笑說道。

“沈白也不行。”宋思禮誤會女兒的意思,犀利點評道:“他家的家庭關系太亂,你的脾氣受不了。”

宋思禮補充了一句:“我和你媽的脾氣也受不了。”

後半程路,宋皎月接到一個面試電話,是她投的一家證券公司。

她在國外讀的金融與經濟專業,也有不少國外實習經歷,只是做這一行無論在哪裏壓力都很大,曾有人開玩笑說,每個月賺的錢都有不少進了心理醫生的口袋。

挂斷電話後,宋皎月第一時間把那家公司的資料又翻出來看了一遍。

卻聽得父親說:“剛回國,就歇一會兒,不要太辛苦。我和你媽努力了大半輩子,就是希望你能輕松一點。”

“可是……”宋皎月低頭看着自己剛做好的美甲,視線沒有焦點,她輕輕說:“你和媽媽都那麽優秀,我也想做優秀的人。”

宋思禮嘆了口氣,沒說什麽。

回到家後,宋皎月就直接上樓休息了,她昨晚一夜未睡,這一躺就躺到了傍晚。

下樓的時候,她聽見客廳裏的父親和母親在談話,于是宋皎月放慢了腳步。

“餃子人呢?”

“在樓上睡覺。”

“吃過東西了沒?”

“中飯沒吃。”

然後他們談起醫院的一些事情,她聽見父親對母親說:“你也上去睡一會兒吧,忙一夜了,身體怎麽吃得消?”

“年紀大了,睡不着。”母親突然說:“我心裏總覺得做夢一般。”

“那就上去看看她。”

“算了,還是別吵她了。”鐘成英小聲問:“她回來的打算和你說了嗎?”

“路上聽她接了一個面試電話。”

“哦——”鐘成英思忖片刻,“她這一行還是太累了,我想給老顧打個招呼,看看能不能……”

“爸,媽——”

宋皎月站在樓梯上,突然開口。

鐘成英還有些恍惚,女兒已經小跑到她面前,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她懷裏。

但是宋皎月已經不再是小孩子,站起來和母親差不多高的個頭。

“我回來了。”

鐘成英的手遲疑了一下,拍在女兒的背上,明明想說的是其他的話,說出口的卻是:“你瘦了。”

宋皎月态度親昵地和母親撒嬌:“國外的菜太難吃,不瘦才怪!”

鐘成英聽女兒說了一會兒話,突然想起早上丈夫和自己說的事情,詢問道:“早上你和誰在一起?”

“沈白啊。”宋皎月說:“不過媽,你別誤會,我對他可沒什麽想法。”

宋皎月笑嘻嘻地靠過去:“不過你和爸要是有什麽認識的優秀的年輕醫生,一定給我介紹介紹。”

在國外的那些年,以宋皎月的長相和性格,并不缺追求者。但她人在異鄉,始終有一種漂泊感,并不敢對外坦誠真心,再加上學業繁重,工作壓力大,始終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追求者。

鐘成英在這一點上和丈夫的想法:“醫生不好。”

“怎麽不好?”宋皎月把父親擠到一邊,坐在母親旁邊,把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媽媽這樣的外科醫生,不是很好嗎?”

鐘成英擡起手,摸了一下女兒的腦袋:“但是對家人不好。”

知女莫若母。

一時間鐘成英像想通了什麽,問:“你這是看上哪個外科?”

“骨外科怎麽樣?”宋皎月只是開玩笑,逗逗父母。

“不行!”宋思禮強烈反對,“骨科絕對不行!”

可真要他說個所以然來,他又不好意思對女兒講,骨科的那幫人實在是……

“哎——”宋皎月只好嘆氣,“我也不想找同行,金融行業的大渣男實在太多了。醫生忙是忙了一點,但是忙的話就沒有空想七想八了。”

宋皎月還是不了解行業內幕才會這麽說,她對于醫療行業的了解完全是通過父母。

但無論是鐘成英還是宋思禮,都不會對女兒講述那些陰暗面。

所以在宋皎月眼裏,大部分醫生都是像父母這樣,雖然沒有時間陪伴家人,但是品性正直,有責任心。

宋思禮沉默,鐘成英也沉默。

過了一會兒,鐘成英艱難開口:“媽媽和你兩位姜阿姨幫你留意一下。”

宋思禮實在說不出這話來,便提起另一事來引開話題:“你之前不是說要回國體檢?打算在什麽時候?”

“想約下周。”宋皎月抱怨道:“我膝蓋總是疼,可是國外的醫生只會給我開止疼藥。”

鐘成英的語氣雖有責怪,卻難掩心疼:“早教你愛惜身體,你這二十多歲,就這兒痛那兒痛的,以後還有你好受的!”

宋皎月在國外的時候酷愛極限運動,難免受傷,久而久之落了膝蓋和腰椎上的舊傷,韌帶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下周太慢了。”宋思禮說:“我幫你約這周。”

宋皎月是宋思禮和鐘成英的女兒,可以走醫院職工家屬的通道,但是并不妨礙普通病人,也不會少收錢。

醫院每年都會給職工安排體檢,之前的抽血項目安排在門診,遭到了病人投訴。其實是兩條互不相幹的隊伍,但既然有投訴,醫院領導考慮到輿論影響,就給單獨安排到了另一個地方。

晚上,一家人一起外出吃了個飯,一直到吃完飯回家,宋皎月都沒有提起昨晚發生的糾紛和在醫院等了一夜的事情。

鐘成英和宋思禮也沒有提起昨晚車禍的事情,但是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就匆匆趕去了醫院。

宋皎月醒來的時候,家裏已經空無一人,她給姜滿發信息,姜滿在醫院打工;她發給姜幼菱發信息,姜幼菱在國外開會,姜幼菱年紀輕輕已經榮升博導,充分繼承和發揚了她媽媽姜晏汐的聰明頭腦。

思來想去,只有沈白和她一樣無所事事。

于是宋皎月把沈白叫出來吃飯,沈白這個家夥說話沒正形,非得在電話裏占她便宜:“能讓我随叫随到的,只有我女朋友,你要不考慮一下?”

真心話說久了就不再可信,就比如說,如果說這話的人是淩霄,宋皎月會以為他來真的;但說這話的是沈白,宋皎月只會以為他皮又癢了。

“算了算了,沈公子的厚愛我承受不起……”宋皎月說着就要挂斷電話:“我還是找其他人吧。”

“別!”沈白見好就收:“咱們多少年的朋友了?走,我帶你出去玩!也帶你熟悉一下現在的海都市!”

沈白自誇是海都市吃喝玩樂小能手,宋皎月瞧他的樣子也像,說他這些年在國內潇灑快樂,讓人好不羨慕!

“心裏煩,不想摻和那些事情。”生長在那樣一個複雜的家庭,沈白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他突然向宋皎月道謝:“其實你那天有句話說的對,我應該和我媽好好聊一聊,我并不希望他們再在一起。這段婚姻關系折磨不了我爸,只能折磨我媽和我。我總是在逃避,其實不該這樣。”

今天宋皎月來找他,反而令他覺得輕松。一來是因為他知道她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生他的氣,他們還能繼續做朋友;二來是因為他需要一個能讓他傾訴的人。

“昨天我和我媽聊完之後,她同意了,她會和我爸聊離婚的事情。”沈白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好。”

提起母親的時候,沈白變得正經許多:“其實我覺得我爸的東西也沒有什麽好要的,我實在不想我媽再那耗着了……”

“阿姨想通了就好。”

大人總是覺得自己為小孩犧牲,其實小孩卻不想父母犧牲,又沒辦法做主他們的決定,只能無能為力地身處其中。

“你總是對的。”沈白突然說,“每次我無法下決定的事情,好像你一出現,就豁然開朗了。”

那些年他給她當小跟班,在外人看來他是受她脅迫,就連鐘阿姨也悄悄問過他,宋皎月有沒有欺負他。

其實從來不是宋皎月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宋皎月。

“別別別——別給我戴高帽!”宋皎月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不過你既然這麽誠心誠意地感謝我,就請我吃頓飯好了!”

他們選定一家在網上頗有名氣的餐廳,來得時候不出意外,果然在排隊。

宋皎月瞧他一直在盯着一個女人看,問:“是熟人嗎?”

沈白想了想說:“是我爸的私生女,旁邊那個是我爸的私生子。”

宋皎月好奇地問道:“同一個媽生的?”

沈白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不是。”

宋皎月發出吃瓜的感慨:“貴府的人際關系可真亂啊。”

好巧不巧,他們坐在相鄰的包廂,中間僅有一道屏風相隔。

看不見人,但是彼此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我聽說那個女人得了癌,好像快死了?”

沈白的筷子失禮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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