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宋皎月坐在沈白對面,看見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化。

僅憑一句話并不能判斷來龍去脈,可是聽到後面,便知道他們說的是沈白的母親。

那個被婚姻生吃了的女人最後也沒有得到好結果。

宋皎月曾聽說,一些癌症的發生和心情有關,沈白的母親這輩子過得實在太壓抑了。

沈白第一次在宋皎月面前失态,他把之前母親的異常都聯系到了一塊,再也沒有辦法坐住,他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掀動碗筷,陶瓷碗跌碎在地上,發出了引來衆人注目的聲響。

宋皎月只好先幫他賠錢,然後才追出去。

餐廳裏的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竊竊私語。

“可能是小情侶吵架,看那個女的追出去了嗎?”

“淩師弟?”

淩霄回過神來,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走神。

“你們這幾天還在上課嗎?”

“對,這兩周是培訓。”

最近是規培醫生報到的日子,由2~3周的培訓與考核,考核結束後才進入正式的規培生活。

不過這幾天都在辦各種材料,有時候有課,有時候沒課,像淩霄這種原本就在醫院系統裏的人,自然是早早上崗。

今天和他吃飯的這位是骨科的師兄,是規培三年級的醫生。

“輪轉計劃出來了嗎?”

“還沒。”

師兄露出了然的深色,同時帶有同情地看向他:“聽說你們要去普外輪十五個月。”

縱然冷靜如淩霄,拿着杯子的手也有微微顫抖,他鎮定地繼續喝水。

醫院的普外科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以及細分到八個專科,據說每個月的排班表都要用壓縮包來發。

一言以蔽之:缺人,很缺人。

淩霄八年制後階段的時候,在普外科拉了不少的鈎。

師兄又問:“談女朋友沒?”

醫學生讀完博進醫院規培的時候,一般都将近30歲,不少人都是拖家帶口進來的。

淩霄長得氣宇軒昂,應當不會是被剩下的那一個。

雖然不明白師兄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淩霄還是誠實作答:“沒有。”

“那你就沒有這個憂慮了。”師兄接下來的話解答了他的疑問:“普外科大主任不批婚假,因為有人要結婚嘛,最好提前計劃一下。”

醫院有探親假、婚假、公休假、病假、喪假等等,但,只是理論上。

事實上一個醫院能順利休假的科室只有那麽幾個,科主任不批是沒用的。

淩霄想,他好像确實沒有這個憂慮。

淩霄問道:“那如果婚假避不開怎麽辦?”

現代人結婚的日子都有講究,有時候偏偏沒有那麽湊巧。

“向教育處打申請,可以找人換班。但是普外科的班沒有那麽好換。”師兄看他陷入沉思的模樣,打趣他:“剛才不是說沒有情況?現在問的這麽詳細,難道計劃有變?”

淩霄笑了一笑,說只是随口一問。

放在桌面的手機突然震動,淩霄和師兄打了個抱歉的招呼,來到外面走廊接電話。

電話來自一個陌生的男人,自稱是他的生父。

可是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的母親在他十歲那年患上惡性骨腫瘤,沒多久後也因病去世。

他被母親的好友收養,養父母沒有自己的孩子,待他如親生。

淩霄只當是騙子的電話,在解釋後徑直挂斷。

不遠處傳來一對男女的争吵,淩霄尋聲望去,是她。

他看見男生突然揚起手臂,急忙走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卻看見兩個人相擁在一起。

實在是他多慮了,淩霄悄悄從另一個方向繞回了餐廳。

……

再說宋皎月追着沈白出去之後,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下來。

“你現在要去幹什麽?去質問阿姨嗎?”宋皎月一言點醒夢中人。

如果剛才私生子說的話确有此事,沈白的媽媽因為某些原因向兒子隐瞞了自己的病情,想必是不希望兒子知道的。

沈白沖過去挑破此事,并不能對母親的病情有所幫助,反而可能會刺激到母親。

“我……”沈白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攥起,他的心中除了震驚、傷心,還有仇恨,只是不知道從何發洩。

他想要去質問他的父親,心裏卻明白得不到答案;母親患癌看上去是天災,實則是人禍,如果不是父親薄情寡義,母親又怎麽會在這段婚姻裏抑郁成疾?

他也恨父親的那些情人與私生子,在他這裏沒有人是無辜的,婚生子與私生子利益原本就是沖突的,如果婚姻不受保護,那麽誰是得利者,誰是受害者?

“不要沖動。”宋皎月拽住他的手,“你現在跑去質問阿姨或者叔叔對于這件事沒有好處,你先冷靜一下,然後要不要分別和他們兩個人談看你自己。”

宋皎月頓了一下:“這是你的家事,我很抱歉聽到這些。但是阿姨也是看着我長大的長輩,我想我必須要說一句,也許阿姨心裏有主意,至少她是一個比你多了二十多年生活經驗的成年人……”

宋皎月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白抱了個結結實實。

她的腦袋被他摁在肩膀上,按照她的性格應該把他推開,然後問一句是不是有病?

但是想到他遭逢變故,宋皎月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後肩。

“好好陪陪阿姨吧。”

人一死,萬事皆空。人在生死面前總是無能為力,只能珍惜活着的時光。

“餃子——”沈白的聲音竟然帶上哭音。

又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飯是吃不成了,宋皎月也不在意,叫了個車把沈白送回去。

她臨走前,又叮囑道:“小白,一定要沉住氣!不要沖動!”

他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只是那時候沈白并不喜歡宋皎月叫他小白,每次都會抗議:“難聽死了,跟小狗的名字一樣!”

這一次沈白卻望着宋皎月出神,他似乎已經平靜下來,母親的噩訊給他帶來打擊,也帶來成長。

他似乎還有什麽話想對宋皎月說,最後卻只是說:“抱歉,欠你的這頓飯下次補上。”

宋皎月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和我說,我還可以找人幫你撐場子。友情價,絕不坑你!”

“好。”

沈白走後,宋皎月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決定還是先折回去吃飯。

她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說到底沈白的媽媽也是她熟悉的長輩。

記憶中的女人溫柔和善,每次都會給他們準備點心和牛奶。宋皎月小時候是個皮猴子,所到之處如同飓風卷過,就連她親媽都忍不住血壓飙升,好幾次拿起擀面杖又放下。

但是沈阿姨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也許就是沈阿姨脾氣太好了,沈叔叔才會那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也不知道沈阿姨的病情到底怎麽樣……”這種事情宋皎月也不好去問沈白,涉及到別人家人的病情,大家總是小心翼翼的。

宋皎月吃了幾口又沒胃口,喊來服務員結賬。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宋皎月早就發現了他,只是故意沒點明。

最後一次,宋皎月逮住了他。

“你在看我啊?”

淩霄看她走過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裏。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只能做個啞巴。

宋皎月覺得他又純情又有趣,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淩醫生,今天不上班嗎?”

他竟然老老實實地回答:“最近基地培訓,今天沒有課。”

師兄從收銀臺打印完發票回來,看見淩霄面前多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再一看淩霄那小子的眼神,師兄心道這小子不坦誠。

怪不得剛才問婚假問得那麽詳細!

師兄走過去:“淩師弟,這位是?”

淩霄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和宋皎月的關系,便說:“是從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哦哦好,那你們聊。”師兄向他們打招呼:“我這邊還有事,先走了。淩師弟,我有事的話給你發信息。”

師兄一走,淩霄便羊入虎口。

宋皎月歪着頭看他:“從前認識的朋友,為什麽我不記得?”

說完這話後,氣氛突然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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