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當懷中女孩用盡力氣吻上來,陸在川卻輕輕躲開。他微微後仰主動拉開了距離,握着她的手也慢慢松開。
“可是,不告而別的也是你,不是嗎?”他對她說。
明明在想他,又把他丢下。
“讓我等你,又讓我等不到你。”他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一刻不放開。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等了一整夜,等得爐火燃盡,等到舊年過去,只從別人那裏等到她突然回國的消息。
把他一個人丢下。
“我說過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但這其中不包括抛棄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他嗓音越來越啞,越來越低。
先說想要長久的是她,最後說走就走的也是她。就這麽輕飄飄飛到半個地球之外,好像跟他只是一場随時可以結束的娛樂,一旦有更重要的事就立刻丢開。
“所以,請問我對你來說又算什麽?”他質問着她。
江見月聽到男人的話,狠狠怔住,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此時外界傳來人聲,她身旁的窗簾浮動,透進來幾束白光。借着那一抹光亮她看見,男人的眼睛也在隐隐泛紅。
可是就這麽兩雙紅紅的眼睛,誰也不肯先饒過誰,也不肯先原諒誰。
“我明明——”江見月情緒翻湧忍不住脫口而出,但話音剛出口又被自己死死掐住。
明明回去找過你。
是你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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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一刻也不願多等,一點信任也沒給我留下。
本來她是打定主意要找到他把所有事說清楚,如果他願意,她會帶着他一起回來,把他介紹給哥哥認識,因為她是想和他……
但是現在,很顯然再提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不是麽。
“你怎麽敢?”對方的責問讓她徹底清醒過來。難道該發問該生氣的不是她自己?難道他沒有從一開始就騙她嗎?
她深吸口氣,盡量穩住情緒。現在她什麽都知道了,當然不願意再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在他演的這場戲裏陷得多麽深。
“對,我是不告而別了,”她冷冰冰地看着他,不肯說實話,“但那不重要,對吧。就算我回去,要找的也不是你,就算忘不掉,想的也不是你。你問我你算什麽?那我告訴你,什麽也不算。你是誰啊,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說完她撐着桌子把腳重新落回地面上,扭身就要走。
陸在川一把将她拉回,拖進牆角用手臂困住,恨不得就此永遠把人囚住。
她故意編出來氣他的那幾句假話刺得他快要瘋了。明明只要她随便解釋一下,對他而言就什麽都夠了,他會立刻就原諒她。
“你真的很不擅長說謊,自己知不知道?”他聲音啞得不像他的聲音,眼眶的紅色驟然加深。
江見月被男人不講理的動作激怒。
以前的他都是極其溫柔的,會纏着她會賴着她,但從來沒讓她疼過一點點。她覺得,現在果然不一樣了。
“對啊,不如你,騙子!”她轉過頭不想再看見他。
“我不是故意騙你。”男人用手勾住她下颌強行讓她把目光轉回來。
又是兩雙通紅的眼睛四目相對,一瞬間好像連周圍空氣都是酸楚的。
“好,那我是故意的好了。”江見月咬着牙不肯說軟話。
“我就是故意抛棄你的,我就是!”她嗓音提高,幾乎吼出來。
看着女孩冰冷的眼睛,陸在川呼吸一滞。
“你不是。”啞得只剩氣息的聲音悶在他咽喉裏。
不是故意抛棄他,不可以是。
別人可以,但不能是她。
不能再一次。
他停頓片刻,忽然扣住她的下颌低頭吻去。好像這一刻他也終于失去理智,只是急于去證明什麽。
然而此時此刻的江見月哪裏還能接受這個,甩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打在他臉上。
極其脆亮的一聲響,讓整個空間驟然靜下來。江見月自己都吓了一跳,感覺手掌生疼發麻,擡眼看到男人側臉迅速變紅,心裏不由自主揪了一下。
但她還在氣頭上,強壓住那一瞬間的心軟,最後瞪了他一眼。
“騙子,不想再看到你。”說完她狠狠把他推開,一轉身掀開身後的簾子,終于從這間沒有牆壁的小屋中跑出去,從男人臂彎裏逃出去。
腳上剩下的一只高跟鞋被她直接踢掉,扔在走廊上。
她身後,厚厚的遮光簾起落,又起落。
陸在川從簾後出來,俯身撿起被遺棄的高跟鞋,垂眼看着它。
黑色鑲鑽的鞋子在燈光下華麗又閃爍,孤孤單單地美麗着。
突然有水滴落在鞋面上,滴答一下、兩下。
從小房間裏一下跑回到燈光明亮的寬敞展廳中,江見月才恍然想起來她此刻正置身美術館裏。
走到展廳一個拐角處整理了下衣服又靠牆冷靜了幾秒,她忽然念頭一閃,爆炸式地想起她送來展出的那幅畫,于是帶着羞憤交加的心情她拎起裙子就飛奔去找。
那幅她憑借記憶連夜完成的畫現在分明就是塊黑歷史,記錄了她無知被騙的全過程。偏偏罪魁禍首現在就在這個地方,要是給那個男人看見,她可真就一點臉面都沒。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真的為了他傻傻地回去過,三天兩夜不睡覺就為了找到他,問他願不願意跟着她一起回家。
太傻了,太傻了。
在迷宮一樣的展廳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江見月才終于找到主辦方臨時為她加設的展位。
那是間獨立的小展室,只挂她那一幅油畫,由三面幹淨的白牆襯托着。她的筆觸很細膩,射燈打在畫面上顯出溫潤的質感肌理,一晃眼間仿佛畫中人的眼波都在流轉,靜靜反觀着畫外的人。
江見月跑到畫前,條件反射地一下別開臉。
明明今早将這幅畫送來參展前她還依依不舍了好一會兒,到現在簡直就不敢直視了。第一次在心裏抱怨自己畫得太好,把人畫得這麽像做什麽呢!
趁着還沒人看見,她馬上動手就要把畫給取走。
就在她使勁踮着腳試圖解開畫框背面的卡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王亞倫突然跑上來阻止,吓得她差點摔到地上。
“別問為什麽,我馬上叫人送替換作品過來!”江見月捂着心口轉頭看他一眼,顧不上多解釋地繼續拆畫。
“別呀,來-來-來不及啦!”王亞倫此刻也是一臉驚恐。
他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但看看畫中人的樣子,猜都能猜個七七八八。他憑感覺猜這幅畫怕是連着陸在川的命根子,無論如何得讓他看見。
“不能拆啊!”所以他拼命拽着江見月袖子攔着她。
兩個人正拉扯呢,就聽見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靠近。
王亞倫順勢可憐巴巴地求江見月:“來人了,祖宗。今天但凡來參加開幕酒會的都是貴客,掃了誰的興都是要我命,你放過我。”
江見月也聽見聲音。畫還沒拆下來,她自然也不願意在陌生人面前出洋相,只能幹脆将自己身上的流蘇披肩脫下來,揚手一抛挂在畫框上,把大部分的畫面給遮住。
剛好這時外面觀展的人走進來,其中一個女士看到被遮住的油畫,好奇地抓住王亞倫:“王導,這幅畫怎麽回事呀?”
王亞倫尬笑兩聲,側頭溜一眼江見月,一時憋不出話。
江見月本來想轉身走,見這情形又怕王亞倫亂說話,只好擡手整了整頭發,親自上前對那位女士瞎編着解釋:“這件作品本身就是這樣的,這個……畫面并不是重點,嗯。”
想着是随便敷衍一下,沒想到對面一聽居然興趣盎然的樣子。
“你是藝術家本人?”
女士把她上下一打量,突然又問:“你鞋呢?”
江見月被人一問才意識到自己是赤着腳的,低頭一看右腳上竟還纏着一條男人的領帶。剛才跑出來的情緒太激動,以至于完全都沒有注意到腳下,現在好,光她這幅狼狽相就已經很引人矚目了。
“哦,我故意不穿的。”當着陌生人,她只能故作鎮定。
對面女士又把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幾圈,然後一轉頭盯住身旁男伴脖子上的領帶:“她那樣還挺好看的……”
王亞倫在旁邊抹了把汗。江見月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準備等這兩個觀衆走了就趕緊把畫帶走。
結果沒想到,這個好像被她迷住的女士往那一站就是十幾分鐘,期間還拉着男伴認認真真地讨論鑒賞她這件大作,聽得得江見月腳指頭都僵硬了。
好容易快熬到他們要走了,展室門口好死不死居然又傳來陸逾明的聲音。
下一秒,就見陸逾明長腿帶風地走進來。江見月後背一緊,完全不敢想象他認出她畫中人時候的表情。
偏偏他的出現還又吸引了別的人,不停有人端着香槟圍上來,很恭維地陪着他說話。江見月尴尬得都快窒息了,眼看着一大群人聚在她那副半遮半掩的油畫跟前。
她拼命沖陸逾明使眼色,結果對方根本沒接收到,于是只好直接趕他走:“陸逾明你去看別的吧,我這個其實是件失敗的作品,你是不會有興趣的,快走吧……”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在靠近。
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而下一秒這種預感就成了真的。
在她瞬間驚慌的目光中,陸在川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走進來,深邃的眼睛直直鎖定在她臉上。
“你這件失敗的作品,我有興趣。”男人一開口,沉冷的聲線穿透了現場嘈雜的人群。
所有人一瞬間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