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夏季伊始的時候,江見月重新裝修了在海城的畫室,并買下同棟樓的頂層套房作為以後長期居住的公寓。
雖然名下有不少更好的房産,但她念舊,舍不得這間陪她度過大學四年又見證了和陸在川從分開到重逢全過程的畫室,還是決定定居在這棟有些年代感的小樓裏。再說,這裏離哥哥家也近。
不過江見君和顧雨停近日離開海城開啓了一場漫長的旅行,所以未來蠻長的一段時間她都要自己生活了。當然,不是一個人。
客廳落地窗面向着一條穿城而過的大河,河水流向入海口,是曾經江山明月舫所在的方向。
此時正是黃昏,金紅色斜陽越過波光粼粼的河面灑在樓下小路上,把影子拉得很長。
江見月站在窗前往下望,當看見身形挺拔的男人從小路另一端走進熱烈的陽光裏,她立刻雀躍地轉身跑下樓。
“你怎麽才來呀!”她蹭蹭跑出小樓,嘴上抱怨着,臉上卻笑得很誠實。邊說話,她邊一把奪過男人手裏的黑色旅行包,小腰一叉看着他,“吶,從今天起,我倆就正式同居啦!”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不自覺蕩漾起一點小小的興奮。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三次邀他一起住。第一次,她是不懂事離家出走的落魄大小姐,而他是一窮二白肉鋪小夥計,他們誰都還沒有像對方展現過最真實的樣子;第二次更好笑,是許明明突然扔了個小嬰兒過來,她走投無路求他來幫忙帶娃;到現在這第三次,才是她真心誠意向他敞開大門,邀請他來分享自己的人生,以未婚夫的身份。
陸在川逆光看着她,目光裏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只是溫淡地笑着。
江見月略有不滿地戳了他一下:“你一點都不激動!虧人家等你等了一下午……”
“那你怎麽問問我等了多久?”男人眉梢一動,“從你這兒要個名分可真不容易,現在終于給我等到了,你千萬不要後悔啊。”說話間他猛地攔腰一撈将她打橫抱起,直接大步往上樓的方向走去。
古舊小洋樓裏的電梯轎廂又低又小,內裏光線昏暗,只有一盞暖黃色的燈忽閃忽閃。兩個人一進去,空間立刻變得擁擠發悶,江見月被迫蜷起腿,偏偏男人不肯放她下地,緊緊抱着她,就着電梯裏那昏黑緊窄的氛圍狠狠吻下來。
“你千萬不要後悔。”低啞的嗓音被揉進深吻裏。
“唔……”江見月感覺空氣逐漸稀薄,在男人臂彎裏無力掙紮,“你再這樣,我可能真的要後悔……”
本來是想以此警告他,沒想到直接起了反作用。陸在川忽地加重力道咬住她沒說完的話,雙手一松又一緊,換了個方式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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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見月後背抵住電梯轎廂內的木質護板,手臂被迫勾住陸在川的脖子,膝窩被他大手緊緊鉗住,整個人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男人懲罰式地剝奪掉她說話和呼吸的權利。
“你不能後悔,我不許,”他烙印般地将這些話一遍遍吻進她的身體裏,“說也不行,想也不行……”
回到頂層公寓,大門一開一合之間江見月身上穿的絲質家居裙就已經被撕開了裙擺。卧室還沒有布置好,只有一張巨大的床墊随意扔在地毯上。她渾身發軟地摔進那張床墊裏,毫無抵抗之力地在被男人囚住。
濃烈的夕陽橫掃過整個房間,兩人的動作揚起一層薄薄的飛絮和灰塵,在陽光中久久地飛舞盤旋。
等到陽光退去,夜色深黑了,一切才又歸于平靜,只剩下缺氧的感覺還萦繞在胸腔裏。
江見月蜷成一團縮在床墊一角,胸口一起一伏喘着氣。
“你好煩,”她紅着臉,哀怨地看着跟沒事人一樣從浴室出來的男人,“剛搬完家,本來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的,現在都沒力氣了。都怪你……”
陸在川剛洗過澡,身上還殘留着水汽,腰間松松地圍了條白色浴巾,整個體态輪廓在燈光下線條分明。聽見江見月數落,他眉眼帶笑地轉頭看過來。
“嫌我煩,還是嫌它煩?”他說着,一手勾住腰間浴巾将它一把扯下。
江見月本來就緋紅的臉瞬間更紅了,猛地埋下頭不好意思擡頭看他。
“……你煩。”但是嘴硬。
“所以你喜歡它?”男人臉上笑意更濃,忽然扔了浴巾俯身将她撲住,重新推到在床墊上。
“它,也,喜,歡,你。”滾燙的氣息貼着她耳朵一層一層纏上來。
江見月快哭了,渾身又酸又軟,心跳卻又一次加速。她條件反射抱住自己,發現膝蓋內側幾道紅紅的指印都還沒有褪去。眼看陸在川又要吻下來,她只能無力哀求:“不、不行了!再來……就要開始疼了。”
耳畔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他安撫地捧住她的臉,卻并沒有把她從懷抱裏放出去,只是嗓音變得異常輕柔:“相信我,保證不會疼。”
江見月再想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再能說話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江見月徹底沒力氣了,裹着毯子趴在床上悶悶地嘟哝着:“結果一晚上什麽東西也沒收拾好,房間還更亂了……”
“我來收拾,你動嘴就行。”陸在川揉了揉她發頂,說話間遞過來一杯熱牛奶。
“你先把褲子穿上再跟我說話!”江見月接過牛奶,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嗤一聲笑了,順從地套上牛仔褲,然後朝她攤攤手:“好了我的公主,現在告訴我你想從哪兒開始收拾,我不幹完不睡覺。”
“說得好像我壓迫你似的,還不幹完不睡覺。”江見月斜他一眼,知道這個男人又是故意的。“你負責整理你自己的東西就行了。”她的東西可金貴着呢,不給他亂碰。
“好。”陸在川順從點頭。
這時候他倒又像小狗一樣了,說什麽都是好。江見月扁扁嘴,感覺臉還是發燙。
她這小表情很顯然沒逃過男人的眼睛。陸在川俯身親了親她紅紅的臉頰,然後才轉身拎過自己帶來那個黑色旅行包。
江見月看見他把旅行包打開,從裏面取出來幾件衣服和幾樣日常用品,很快那個包就變得癟癟的。
“怎麽就帶這點衣服?”她忍不住問,“又不是只住幾天就走,不是叫你把所有東西都搬過來嘛,其他的呢?”
“沒了,就這些。”陸在川淡淡道,“以前常年旅行,東西多了不方便,習慣了。”
他邊說邊把自己的衣服拿進衣帽間裏。衣帽間裏堆滿了江見月的衣服首飾包,他的東西放進去連半個抽屜都占不完。
“這也太少了。”江見月突然覺得他像個小可憐似的,放下牛奶杯子朝他張開手臂,“過來抱抱。”
陸在川放下衣服轉頭來抱她。兩個人互相依偎着靠在床墊上。
“阿川,重新遇見我之前,你都在幹什麽啊?”江見月枕着他肩膀突然小聲問。
在一起之後他們還沒怎麽聊過以前的事情。兩人分開了十幾年,當年陸在川離開陸家之後就杳無音信,她對他在這期間的經歷一無所知。他倒是知道她的所有事。
“我想知道你住在哪兒,跟誰在一起。”她聲音悶悶的。
“是想問我有沒有前女友對嗎?”男人低笑,修長的手指穿過她鬓發,又摸了摸她的臉。
江見月又被看穿小心思,有點不好意思地埋頭用熱熱的臉頰蹭他頸窩,同時又忍不住有點酸溜溜地說:“你不回答就是有,快告訴我她是誰……”
“沒有。”男人平淡地打斷她,“有你之前我四海為家,始終一個人。”
“一個人?”江見月一愣,突然覺得心裏有點酸軟,把頭擡起看着他的臉。
“嗯。”陸在川卻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還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問好了。”
江見月重新把頭靠在他肩上,圈住他手臂,一時又不知道還有什麽想問的了。男人手臂結實,肩頭有一道淡紅的傷疤,是先前江山明月舫火災時為了救她留下的。
她指尖順着曲折的疤痕緩慢滑動,突然發現在這道傷痕下方,還有一些更陳舊的疤痕,愈合得很好,細細密密的很難被發現。
“這些是怎麽回事?”她脫口問道。
陸在川随着她問話轉頭掃了眼自己肩膀,停頓片刻後突然笑了笑,然後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寶貝,我給你講個故事。”
陸在川從來沒有跟江見月提過,在半年前那次與她機場重逢之前,他剛剛孤身一人在荒蕪的沙漠裏度過了一整個酷熱夏季。
在跟她分開的這些年裏,他經常感覺人生就像一出荒誕戲劇——明明所有一切對他來說都這麽容易,無論是財富還是地位或者學術他都可以輕松駕馭,可偏偏要有個她來讓他求而不得又念念不忘。
這麽公平,又這麽不公。
有時候,他也希望這出爛戲可以盡早謝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癡迷于探索世界上最混亂和貧瘠的角落,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地去體驗最兇險惡劣的環境,因為只有那樣,才會有一絲活着的感覺。
那時的江見月還完全不知他存在,不知道還有他這麽一個人,一直在離她最遠的地方等着每一個有關她的消息。
22年末國內疫情結束時,江見月和剛回國的陸逾明隐約傳出婚訊,消息不知真假。當時,陸在川正在極北地區的一座島嶼上和北極熊一起看星星。
23年初,陸逾明的貼身助理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是江見月挽着陸逾明的胳膊,與他一同代表陸老爺子出席一場商宴。陸在川在看到這張照片後取消了回國的機票。
23年春,他收到來自陸逾明的信息:“阿川,有空回趟家,有件大事得讓你知道。”幾乎同一時間,又從別處傳來江見月和陸逾明即将舉辦訂婚宴的消息。
那一天,剛剛飛離冰封海島的陸在川删了信息,轉頭紮進一片灼熱的沙漠中。
落地處是一個搖搖欲墜的沙漠小國,舉國上下只有一家酒店,名叫日落酒店。陸在川住在日落酒店頂層套房內,每天都可以從這個國家的最高處看見好像世界末日一樣悲壯的沙漠日落景象。
這麽一過就是幾個月。
這期間他經常會戴上頭巾走進貧民窟,像當地人一樣赤着腳穿過髒亂的街頭巷尾,有一次甚至在一家肉鋪找了個工作,起早貪黑地剁了一個月羊骨,晚上就和其他店夥計一起睡在冷庫旁邊,躺在一堆沒有頭的死羊隔壁。
這個國家正在戰亂中,恐怖主義勢力在不斷擴張中,所以街巷中總是時不時傳來一些武裝沖突的聲音,但是陸在川和這裏的居民一樣,對這種事早已經見怪不怪。
直到某個陽光平和的中午,一夥身穿迷彩服臉蒙黑面巾的武裝恐怖分子突然開着裝甲車狂暴地碾過整條街。
那天早上陸在川劈壞了一把斬骨刀,冥冥中就已經預感到有事會發生。事發時他随機應變打開冷庫大門讓人藏進去,救下了周圍的一衆居民,然後就地撿了輛半報廢的大巴車,一路磕磕碰碰帶着這幫人回到日落酒店。
只不過酒店裏仿佛也不太平,原本十分安靜的大堂在那天下午人頭攢動。
陸在川安頓好自己救回來那一群老弱婦孺,然後上樓去找熟人詢問情況。他隔壁住着同為中國公民的卓烨一行人,他們的身份是戰地記者,正駐紮此地執行任務。陸在川與卓烨的家族之間有過商業往來,兩人年齡相仿,算是發小。
“你回來得正好,這邊全國爆發武裝政變,我們剛接到上級通知,放棄任務準備撤離。”卓烨開門迎他進屋,然後邊說話邊頭也不擡地整理滿桌子資料。
“哦,怪不得樓下突然那麽多中國人。”陸在川聽完淡淡一點頭。原來都是等待撤僑的隊伍。
“嗯,你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們一起走。”卓烨又說。
“你不用考慮我。”聽他這麽說,陸在川滿不在意地笑笑,“我打算留下。”
卓烨聞言停下手上動作,擡頭看着他:“不要開玩笑,會很危險。”
“無所謂。”陸在川輕蔑一聳肩,轉身走出房間。
“等等,你沒看見外面什麽情況?”卓烨跟出來。作為堅定的反戰人士,他見不得拿生命開玩笑的行為。“命不想要的話,就滾出去救人。”他語氣不善的對着陸在川說。
陸在川也沒多辯解,扭頭看他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走了。
就在這時,前方昏暗走廊的拐角處剛好來了一隊人,步履匆匆地與他擦肩而過。也說不清是哪一瞬間,他隐約聞到一股清甜的花香氣息,下一秒不自覺轉頭看去,視線裏竟然掠過一雙琥珀色濕潤明亮的眼睛。
那是江見月的眼睛。
女孩穿着當地女人的罩袍和頭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越看越覺得明明就是她。
可是江見月怎麽會在這裏?陸在川猛地怔住。
她應該跟陸逾明在一起,最重要的,她應該在安全的地方才對。
“月月!”他不及思考就追過去,擡手去抓前方女孩的肩膀,沒想一時微微慌亂,手指勾掉了女孩的頭紗。
黑色頭紗飄落下來,露出一頭棕黃色蓬松的頭發。
陸在川愣了愣,定住腳步。
原來,連人種都不一樣。他竟然能認錯到這種地步。
前方那女孩“啊”的一聲回身看過來,片刻後臉上驚吓的表情緩和下來,笑了起來。
“這位先生也是我們公司的同事嗎?我是Echo,你叫什麽名字?”這個叫Echo的女孩說的竟然還是流利的漢語。“要不咱倆先加個微信吧?”她邊說邊拿出手機,把二維碼亮給陸在川。
陸在川看進女孩那雙跟江見月一模一樣的眼睛裏,又一次覺得恍惚。Echo,回聲,倒是個好名字。
Echo看向他的眼神中帶着羞怯的驚喜和隐秘的期待,是一種他很熟悉的神态。因為他這身優越的皮相,這些年無數女孩曾用這種目光看過他,可惜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抱歉。”陸在川垂眼切斷目光,拒絕了Echo加微信的邀請。他一向是要把自己留給那個不可能的人,即便已經不可能。
女孩被拒絕後也沒說什麽,收起手機略帶尴尬地笑了笑便走了。
陸在川餘光目送她背影走遠,心裏還隐隐殘留一絲恍惚和不真實。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原來愛上一個人可以像中了詛咒,哪怕只是見到一雙像她的眼睛,也會在一瞬間裏有靈魂坍塌的感覺。哪怕只有一雙眼睛。
這時卓烨從另一邊走來,一手搭上他肩膀,目光掃過剛才Echo離開方向問道:“你認識她?”
“不,認錯了。”陸在川淺淺一搖頭,不願多說。
卓烨似乎不信他的話,微帶狐疑地看着他:“剛才那些人是國內一家私企派來的考察團,那個女孩是随行翻譯,本地人。”
“跟我有什麽關系?”陸在川面色陰沉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想告訴你這裏的女孩不要随意接觸,有安全隐患。”卓烨沉吟片刻後對他直言道。
“我說了,是我認錯人。”陸在川有些不耐煩地轉身欲走。
“等一下,”卓烨拉住他,皺着眉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我已經幫你登記過了,明天跟我們一起走。”
這次陸在川什麽也沒說,直接走了。
又一輪壯麗的日落後,沙漠進入冰涼的夜裏。安靜如水的夜晚,卻似乎有着什麽在蠢蠢欲動。
陸在川睡不着,站在窗前久久地看着蒼灰色夜空中那一輪巨大的彎鈎形月亮。劣質的鋁合金窗密封效果不好,沙漠幹燥的風透過無數縫隙吹進來,房內紗簾翻飛、吊燈搖晃,一派的動蕩和凄涼。
他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眼睛很像江見月的女孩正和他共同身在這個荒涼又動亂的地方。也許明天,這個不知名小國就會在戰争中永遠消亡,但是今天晚上,她離他近在咫尺。如果真是那個她,又會怎樣。
恨不能抱着她滾落懸崖,陷入流沙,一起在戰火中的永遠蒸發。
明知不可能,又忍不住這麽想。
一直到後半夜,陸在川才靠在沙發上淺淺睡過去,然而夢裏又是她。睡到黎明前,他在無端的痛苦中被一陣嘈雜聲猛地驚醒。
披上外套走出門,看見一群人驚慌地往樓上跑,他于是逆着人流順樓梯往下走。
一樓大廳內此時一片狼藉,滿地的碎玻璃和血跡,還有人負傷躺在角落。卓烨和他的戰友們正在緊急救治傷員。
“發生什麽事?”陸在川抓起一個醫療包上去幫忙,一邊替傷員止血一邊抽空問卓烨。
“恐怖武裝突襲酒店,有些傷亡。”卓烨語氣沉穩,面色凝重。
陸在川拆下一張門板當做臨時擔架,跟卓烨一起将幾名傷員擡進電梯,轉移到相對安全的頂樓。
卓烨一行人已經把房間都讓給沒地方住的僑胞去休息,将行李統統搬到走廊上。陸在川也刷卡打開自己房門把傷員給臨時安頓進去,自己則來到走廊上跟卓烨他們待在一起。
“你看到這裏的兇險程度了。”卓烨半跪在地上一邊動作利落地整理拍攝器材一邊對他說,“抓緊收拾東西,天亮之後離境。”
陸在川沒應聲。其實對于他來說,走或者不走都是一樣的,他完全就是一棵無根野草,沒有目的,去哪都是飄。他早已經飄累了,甚至覺得死了也挺好。
卓烨像看出他想法,擡眼死死盯了他一下:“你就是再無聊,也別拿命不當回事。”
陸在川嗤地一笑,還是沒回應。
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旁邊不遠處一組來自歐洲的媒體人還在敬業地舉着攝影機和筆記本對剛剛發生在日落酒店的恐襲進行實況直播。
“……酒店內傷亡非常之慘重!”女記者嗓音顫抖,“而且有至少兩名年輕女性被恐怖分子兇殘地擄走。這是一段剛才拍到的視頻,據我們了解其中這位棕發女孩是一個中國考察團的随行翻譯……”
聽到這段話,陸在川猛一頓,回頭看過去。
女記者舉起手機直接向鏡頭後的觀衆展示視頻。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清手機屏幕上一閃而過的琥珀色眼睛。視頻裏,那個叫Echo的女孩劇烈掙紮着被數名暴徒拖進車裏,車門關上後還能聽見她絕望的哭叫聲。
就那麽一秒不到的鏡頭,狠狠攫住陸在川的注意力。
那個女孩又穿上了罩袍頭紗,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分明就是江見月的眼睛。
“卓烨。”陸在川回過身,擡手抓住卓烨的胳膊,“我可以跟你們走,但在那之前你先幫我救一個人。”
“從恐怖分子手裏救人?你開什麽玩笑。”卓烨目光銳利地看過來。
“你看我像是跟你開玩笑?”陸在川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
“那個小翻譯?”卓烨皺眉。他自然是也聽見了剛才歐洲人的直播報道,但還是不解,“你不是說不認識她?”
“我說的是我認錯了。”陸在川語氣沉而堅定,“她像一個人,我見不得她受罪。你不幫我也可以,槍留下,你教我用。”
卓烨有軍旅背景,平時執行報道任務時也都會随身帶武器,但僅僅是為了自保而已。此時聽陸在川那麽說,他眼裏浮現起怒意:“陸在川你瘋了嗎,真想死在這兒?”
然而陸在川只是淺淺一扯嘴角,冷笑道:“就算一命換一命,又有什麽不可以?”
給你看,一個不一樣的阿川。
沒人愛他時,他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卓烨後來也回國談戀愛了→專欄完結文《甜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