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
桃花
次日,胥堯正睡着,卻聽得春桃低聲急急忙忙将他喚醒。
胥堯睜眼一瞧,天才破曉,半天都是黑着的,他迷蒙地問道:“春桃,這才什麽時辰...還早呢,讓我再睡會。”嘟囔着,胥堯又想和衣睡過去。
“公主,現在已經是卯時一刻了,再過幾日便是陛下壽辰,按理,您原本是要在壽辰之日獻舞。”春桃畢恭畢敬地回答道,“但您前幾日大病一場後,陛下便免了您這一次。”春桃猶豫片刻又說,“可公主...此次晚宴原定的便是陛下為您挑選夫婿的日子,您還得準備絹帕呢。”
聞言,原本還惺忪着睡眼的胥堯一下便清醒了過來。
原來他穿書的節點是這個...春桃口中的壽宴便是胥厲發動政變前的一個重要故事情節。在這次晚宴當中,大岚的太子殿下也就是他現在的長兄胥謙,因酒醉後口出狂言,惹怒了來訪祝壽的西周使節,使得兩國關系僵化。而使大岚皇帝重新思考了一下這太子之位的歸宿。
同時為了緩和兩國關系,他也将與西周皇室簽訂婚約以保大岚和西周之誼。如果可以,或許他可以趕在胥謙發瘋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公主殿下,您要先起來梳妝嗎?幾家小姐又吵着想要見您,您之前素來與她們交好,特許她們可以進宮尋您,如今一早她們便在宸月殿外候着。”
胥堯起身長嘆了一口氣,若是每日都要應付那些胥瑤瑤招惹的桃花,可是能把他給累死。
“春桃,你喚人來吧。”
胥堯望着銅鏡中的自己,他的衣裳都為中領,剛好可以遮掩他的喉結,只是他不知道,原來描眉塗脂都要花大半個時辰,更別提盤繁瑣的發髻了。
待屏退了婢子後,胥堯重新喚來了春桃。
“春桃,昨夜托你所辦之事可是做好了。”
春桃也是個會看顏色的,畢竟沈家是個書香門第,培養的仆人也各個聰明伶俐,更何況是給他們的嫡長女沈雲歡用的呢。
她壓低了聲音,只用她和胥堯能聽到的聲音回道:“昨夜公主托我給那位送的東西,已經送到殿外,但不知那侍衛到底送到裏殿沒。”
胥堯淡淡應下,他也不想一次就能獲得胥厲的信任,畢竟胥厲此人生性多疑,哪怕自己用只有他知道的暗門記號他也不會斷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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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送了便是。”
突然間一陣料峭的寒風吹來,窗門大開,胥堯攏了攏略顯單薄的衣裳,秋意已經漸漸褪去,迎來送往,四季有序,預示着凜冬的第一縷西風也已經送到。
“春桃,将那些候在殿外的小姐們都請進來,再點上暖爐,莫讓她們染上風寒。”
胥堯并不愛女色,但他也不忍那些明媚動人的妙齡少女苦苦等在殿外,而自己謊稱生病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此機會将這些桃花都給滅了。
宸月殿主殿,除了他之外,兩側攏共五位女子,年歲約莫不到十六。
他清了清嗓子,道,“前幾日,我大病一場。”
五名少女點點頭,五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反倒讓胥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瑤姐姐,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與白妹妹争吵,也不會讓你不慎落水。”
“不對,瑤姐姐,是我,是我妒忌邱家妹妹,本想在她糕點裏下點無傷大雅的東西,沒想卻讓瑤姐姐吃了。”
“....宋姐姐,你怎如此糊塗。”
“......”
少女們嬌柔甜美的聲音在胥堯耳邊疊起,如同翩跹的蝴蝶在他耳旁扇動着翅膀,讓他直犯着困意,直到支着下巴的手酸麻,讓他驚醒過來。
“不,并非,如此。”胥堯打斷她們之間的争論,誰害的他生病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經過這場病後,姐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
“何事...”
胥堯注視着她們的眼睛,“就是,我發現,其實我更愛男子多一些。”這話不假,胥堯的性向始終如一從未變過,他只愛男子。
這話一出,下頭的少女無一不是哽咽。昨日的白小姐似乎比其他幾位小姐與他更為親密一些,直接哭訴,“瑤瑤,你斷然是騙我們的是嗎?”
“不是。”胥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是難得的好茶,他放下杯盞,很是惋惜地抹了抹自己不存在的眼淚,“這病來得及,病中有位仙人點播,說叫我此生莫在近女色,否則就算是又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瑤姐姐,莫在說了。”一名鵝黃衣衫的少女柔聲打斷了胥堯的說辭,胥堯往她那看了一眼,應該是他們口中的宋小姐,長得十分溫婉,眉眼當中帶着點書卷氣,只是眼神疏離,常眯眼看人。
“妹妹們先不來打攪姐姐了,姐姐好生休息。”
其餘少女還想多說些什麽只是都被這名宋姓小姐攔下了。
這宸月殿可算是清淨了下來。
胥堯本以為自己這就可以斷了這桃花了,沒想這桃花卻是越開越盛。
這樂瑤公主突然收了性子的消息不知從哪裏傳了出去,這次給胥堯找來的卻是男桃花了。
..
大岚都城共分十街八道,八十八坊,王孫公子們多居住在靠近皇城的安平大道,而樂瑤公主更偏好男色的消息便在着安平大道悄然傳了出來。
秋風見涼,這樂瑤公主也就成了秋風中被人談論的一片落葉罷了。
幾家少爺正愁眉苦臉聚在這臨江樓觀景臺,縱觀都城運河來往,桌案上的白瓷酒盅盛滿瓊漿玉液,還未走近就能聞到那芬芳的甜酒香,三五碟小菜卻是一動也沒動。
“宋小侯,聽聞你家小妹近日總是郁郁寡歡。”白面玉冠書生打扮的青年側頭搖晃着裂紋的白瓷杯,很是惋惜地嘆息道,“你說,這樂瑤公主變了性子,與我們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被青年叫做宋小侯的人,冷哼一聲,一身黑色勁裝銀冠束發,淡漠地看了眼發聲之人:“白桀,你話可真多。那便換一種美人計罷了,誰不知道你白家大少舞文弄墨風流倜傥,大都待字閨中女子都把你列在良婿首位。”
宋小侯垂眸,烏黑的眼睛漾着看不出的東西,他勾唇一笑,嘴角兩灣梨渦在有些銳利的臉上顯得有些稚氣未脫:“不過你說,這天氣秋涼,已然是入冬的架勢了,這西周的使節怎麽還未到都城?”
西周使節本應該在皇帝壽辰七日左右便到,但如今離晚宴日不過三日了,卻還未見使節到來,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總之若他們再不來,難免皇帝心生嫌隙。但于西周皇室而言,或許這份嫌隙才是他們所希冀的。
宋小侯一展折扇,微長的睫毛,卻是顫了顫,“有緣去拜訪一下樂瑤公主吧。”他笑道,眉眼彎彎卻是不達眼底,“美男計也是極好的。”
“難不成小侯爺看上公主殿下了?”其餘人打趣哄笑。
宋小侯輕搖紙扇,額前半縷碎發随風而揚,“也不是不可,樂瑤公主長得極美,承她母妃大都第一美人的相貌,雖說脾氣是差了些...若是美男計成了,也不是不行。”他阖上紙扇,擡眼看着衆人,“難道你們不想試試當朝驸馬是何感覺?”
“這樂瑤公主,也到了出閣嫁人的年紀了,難不成陛下還真得忍得她胡鬧嗎?到時候說不定我們中的一位就娶的美人歸了呢。”
其餘人紛紛點頭表示贊許,宋小侯将衆人模樣落入眼中,自己卻是和扇拍了拍掌心,眸色很深,這群草包,宋小侯撩起一杯酒,送入口中,斜眼看着遠處。
臨江樓下便是運河,運河來往人員衆多,偶爾也會混進來幾個不屬于都城的落魄乞兒,多半是藏在運船底層逃亡而來,對于這些少年,轉運司通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也不例外。
其中一老一少被官兵攔下,等到盤點貨物後才施施然仄眼放行。“你叫什麽?”雖說不禁止他們入內,但相關的登記卻是不能省卻的。
扶着老者的少年擡起眼,他的眼睛不似大岚人一般漆黑,灰布帽檐在他的臉上落下陰影,襯的眼珠灰蒙蒙,“筝鳶。”他輕聲回道,吐字有些模糊,顯得有些呆讷,似乎是不太說話導致的,“阿爺,是,白屏縣。”
少年一字一頓說道,語速很慢,但勝在聽得清楚。
“好。”轉運司将情況記下,發了塊牌子給兩人,“入城之後,切忌偷搶,安分一點。”
筝鳶一一應下,随後扶着老者慢悠悠往城郊走了。
..
“公子,如此可好?”等走遠了,原來不發聲的老者兀的問道,“您這般若是老爺知曉了,必然是會生氣的。”
“嗯,我、有打算。”少年沉聲回道,“先生、不、必擔憂。”
“公子何不随使節一同而來,非要如此狼狽,聽聞使節見公子不見後,便片刻不停在尋公子,公子不能太過兒戲。”老者循循善誘,很是擔憂。
筝鳶皺了皺眉,他摘下帽檐,瞳似琥珀清而亮,“先生,我、有感覺、我要找的人他來了。我、一定要、見他。”
..
胥堯不知為何打了好幾個噴嚏,是誰在背後編排他,春桃替他披上大氅,純白的狐貍毛印的胥堯面若桃花,釵頭兩只步搖流墜铛然作響。
胥堯扭臉濕潤着眼睛,像只狡黠的狐貍那樣望着春桃,問,“今日還要做女紅嗎?”
“咳,倒也不是一定...”春桃紅了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