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結巴

小結巴

暖陽如水流,拂在來往百姓的身上,錦繡紡內一如往常人流如龍,但今日卻是來了一名客人,是之前沒見過的貴胄公子。

月白色長衫的料子比繡坊中最名貴的布料還要精致上不少啊,底紋描百鳥,金線勾勒輪廓,腰間所佩環佩成色幹淨、膩子圓滑是為上乘。

但更絕的還是來人俊俏的容貌,眉眼柔和,睫羽濃而纖翹,白淨的臉龐上一對深不見底的招子格外明亮,說不上是哪裏特別,但卻讓來人有了些莫辨的朦胧美。

“死翠兒,看人家公子作甚。”豐腴的中年婦人打趣道,“都要把你的魂給吸走了。”

被叫做翠兒的侍女愣了許久,才怔怔引着來人進了繡坊。

“公子你看,這是蜀中來的織繡,雖然是民間工藝,但顏色明豔很是适合你;啊,若是公子不甚喜歡,還有這塊...這是我們這最有名的繡娘所繡,全都城也不過幾塊罷了,現下只有我們一家還有一匹了。”

來人正是胥堯,他手指拂過這點錦緞,這些都不錯,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們這繡工最快的繡娘是誰?這塊帕子,兩個時辰後我便要取。”

翠兒可能是沒想到胥堯會這麽問,思考良久後才說,“這...這最快也要一天才行。”翠兒忐忑回道。

胥堯彎唇一笑,眉眼上挑,很是勾人,“那位是你們這的老板是嗎?”

“是、是的。”翠兒臉上浮現出紅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胥堯徑直走向那豐腴的妙夫人,“老板,我要你們這最快的繡娘,兩個時辰,我要一幅錦繡江山圖。”

胖老板笑得花枝亂顫,手不經意間擦過胥堯的臉,“哎呀,公子說笑了,錦繡江山起碼也得一天。”

脂粉香萦繞在胥堯的鼻尖,很是黏膩,似乎還摻雜着一些藥香,燒的人腦子暈乎乎的,“這枚珠子,暫且送給老板,帕子,我過會來取,若是滿意...”胥堯賣了一個關子,袖口閃過一陣金光,“這酬勞。”

“好勒好勒。您放心,沒有誰家的繡娘比我們家的更快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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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堯笑笑不語,有錢果然能使鬼推磨。他才剛邁出錦繡坊,卻撞到了一人。

“喂,前面的小子,膽敢騙你老子。”

一個腦袋在胥堯懷裏一動不動,緊随其後的是個罵罵咧咧的男人,舉着這棍子想要沖上來,但礙于還有他人,在胥堯跟前停住了腳。

男人粗鄙長相,穿金戴銀,恨不得把‘暴發戶’這幾個字印在自己臉上,巧的是,方才錦繡坊的翠兒給他介紹的都城僅此一塊的布匹正穿在這男人身上。

“你讓開,讓我好好揍一頓這小子。”男人捋了捋袖子,作勢想把胥堯懷中少年扯離,但此舉卻讓少年将胥堯摟的更緊了些。

“你與他有何關系?”胥堯不動聲色将懷中顫抖的少年護到自己身後。

男人哼了一聲,說道:“這小子,招搖撞騙,說再過不久,老子家就要破産了。小騙子,把錢還來。”

“我,沒胡說。”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見男人還想繼續抓他身後的少年,胥堯皺了皺眉,道:“行了,他要了你多少,我幫他給你。”

少年驚愕的揚起頭,還想說些什麽。

“你又和這小子有什麽關系?”男人鄙夷的眼神讓胥堯很不舒服,他飛快的掏出銀子,直接往男人懷裏丢去,頭也不回地領着少年走了。

胥堯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困乏,好不容易擺脫了做女紅,但還是免不了早起。

“我、沒說錯。”少年突然發聲。

“嗯?”

“我說、我沒騙他,他遲早要家破人亡。”

胥堯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沒發燒,怎麽還胡說呢。

“你并非大岚人吧。”胥堯将少年領到一個茶攤上,叫師傅做了一碗早面,“吃吧,聽到你肚子叫了。”

少年別扭地拿起筷子,擡眼看了看胥堯,“你...謝謝。”

“那你慢慢吃。”

“唔...你去哪?”少年終于不結巴了,抹了抹嘴巴連忙追了上去,“你...你有、大災。”

胥堯磨磨蹭蹭地,盯着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問:“怎麽,那你說說看,我有何大災。”

“你...會死。”

聽到少年的言論,胥堯心裏突然一驚,但随之卻是釋然的微笑:“小結巴,誰活在世上不會死呢?說點靠譜的。”

“可你、很快、就要死了。”少年緊緊跟随着胥堯,似乎是賴上他了,“我不會騙、你。”

看着少年真誠的眼神,胥堯并沒有當一回事,反倒是小結巴很是在意地跟着他,明明是個小結巴,卻還要不舍地重複說一句話。

“堯、堯、你真的快死了。”少年直接叫出了胥堯的名字。

胥堯停住向前的腳步,轉過身看向少年,目光之中充滿了猜疑,這少年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少年一身粗布衣裳,看不出有何不同,頭發也只是簡單地束在腦後,眸色很淡,皮膚不是特備白皙,是久經日曬後的健康膚色,倒是左耳挂着一只格格不入的長串耳環,添了幾分異域的粗犷之美。

難不成是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叫他聽了去?

“怎麽,是想騙錢嗎?”胥堯眯眼掏出一錠金子,丢到身後的少年懷中,“給你,不要跟着我了,去買些你喜歡的東西吧。”

少年接過金子,神色卻是有些失落,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看着胥堯漸漸淹沒在了人群當中。

哪裏來的小騙子,但生的還有些意思,雖然蒙了塵土,洗幹淨了應該也是不錯的一張臉...胥堯想到這個插曲,偏頭笑了笑,只當是做回大善人了。

除此之外,他還給春桃買了些小玩意,今天偷偷借了春桃的牌子溜了出來,應該會把那小姑娘氣的不清。

“楊老板,我的帕子繡完了嗎?” 沒多久,胥堯重新出現在了繡坊當中。

“诶诶,公子,好了好了。您看看。”楊老板也就是方才的豐腴女人,領着一個小丫頭走了出來,小丫頭面黃肌瘦的模樣,時不時還喘兩聲,臉色不是很好,“您別看這丫頭長得不起眼,但繡得卻是又快又好。”

胥堯掃過繡娘的臉,随口道了一聲:“風寒拖久了可是會變成肺疾的。”他接下繡着錦繡江山的手帕,指尖将描線的部位都查看了一番,這才露出滿意的臉色。

“喏,給你的。”

楊老板接過賞錢,笑得滿面春花。

“出門東街口就有間醫館。”胥堯又将碎銀交到那繡娘的手中,“去看看吧。有錢也得有命花才是。”還是帶上了點前世的職業病,本不該多問,但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

宸月殿是特意劃出來與胥瑤瑤居住的,位于整個深宮的最內緣,進出一趟還要半個時辰,春桃在裏面着急的直打轉。

公主不是說會及時回來的嗎?現在都近黃昏了,再不回來...那真是要完蛋了。

“春桃姊姊,公主怎麽還未回來?”與春桃相好的一個翠衣少女揪着春桃的衣袖,很是費解的問道,“公主難不成又去找白家小姐了吧!”

“別胡說。”春桃責怪一聲。

眼瞧着天越來越黑、卻還不見胥堯的聲音,春桃已經快擠出眼淚了,她該怎麽和貴妃娘娘交代啊...要知道貴妃娘娘特意吩咐她不要讓公主再去招惹那些官家女子了,若是被貴妃娘娘知道,她怕是免不了一頓鞭笞。

一陣小跑的腳步聲,宸月殿的大門終于被匆忙撞開。

胥堯趕在宮禁前回來了,他擦了擦脖頸上的汗,阖上宮門,長舒了一口氣。

“公主!”春桃鼻頭酸澀、她本就和胥堯一塊長大,擔心胥堯比自己更多,見胥堯可算趕回來了,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埋怨更多一些,只是道了一聲公主。

“公主您快換衣裳,貴妃娘娘叫您去她那兒用晚膳,現在怕是久等了。”

話落,春桃反倒是有些沉默,胥堯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的确回來的有些遲了。

“春桃,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胥堯也不知道春桃喜歡什麽,就把小姑娘攤上沒見過的稀罕玩意都買了一份。他像獻寶那樣一樣樣給春桃擺了出來,并仔細觀察春桃的表情,等到女孩臉上終于回春後,才繼續說道,“走吧,去母親那啦。”

沈雲歡的确是等久了,但她的臉上表情依舊是溫柔缱绻,不愧是曾經的都城第一美人。

“坐。”

胥堯收拾了一下衣袖,端坐在沈雲歡面前。

“你父皇的生辰不日就到,你可有中意之人。”

胥堯臉色驟然發白,沈雲歡明知自己身為男子,何故再問自己中意之人,“母親,你知道的...”沈雲歡徑直打斷了他,給胥堯夾了一筷子的百合。

“宋家的公子,你意下如何?”沈雲歡突然問道,“宋家與你外祖家乃世交,你小時候還說那宋家公子長得很合你眼緣,可曾記得?”

聽到沈雲歡這麽說,胥堯哪裏還不明白,這是沈雲歡給自己鋪好了一條路,“宋家哥哥的确不錯,但許久未見也不知長歪了沒。”

沈雲歡掩面一笑,“瑤瑤,終究是母親虧待了你,只希望你終有一日能心想事成。”

胥堯愣了一下,他如今成了胥瑤瑤,卻是不知道胥瑤瑤的心願為何,如果胥瑤瑤一直都是男子,那他去了西周必然也是艱難度日,甚至連怎麽個死法都只是含糊不清的一筆帶過。

想到這裏,胥堯心頭有些發酸,但卻不知道如何接下沈雲歡的話,只好悶頭吃着菜。

月明星稀,是滿月之日。

胥堯走在長街,他原本明明是往宸月殿裏走的,但腳步卻不知不覺到了一處清冷地。

很是奇怪,這兒明明冷宮,卻無一人看守,胥堯暢通無阻地進了大門,一進去就感覺到森冷的氣息,畢竟偌大的一個院子卻只囚禁着一個三皇子。

“是誰。”寒光一閃,冰冷的劍背抵上下颌,,胥堯不敢動,借着月光,胥堯只能看見一雙鷹眼,兇狠無比,看上去就要把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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