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獨白

獨白

公主府宅內燈火通明,胥堯命人将燈籠中的蠟燭換上一節嶄新的,就好像是知道他會與宋懷玉相談甚久那樣。

宋懷玉坐在堂下,有些惴惴不安,不過片刻後,他又想明白了,就算是他騙了胥堯那又如何呢,胥堯何嘗不是騙了他。

念及此處,宋懷玉的腰杆也就正了正,他挺起腰,看了胥堯一眼,開口:

“不知公主叫臣前來,所為何事?”

“宋小侯爺。”胥堯微微笑道,他的眉目舒展,自有靈動飄逸的感覺,叫起宋懷玉的名號來,卻也是讓人覺得有些飄飄然,“聽說,我們兩個情深義重?”

宋懷玉的背後直出冷汗,他面不改色的說道:“過命的交情。”

“可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分明在年少的時候才見過幾面,而後便是從未見過,怎麽我聽旁的人說我們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必定是那坊間傳言。”宋懷玉義正言辭,面上毫無懼色,“下官定會好好徹查這些流言蜚語。”

“倒也不必。”胥堯打斷了宋懷玉,“這坊間傳言嘛,和宋小侯爺又有什麽關系,只是...”胥堯面上露出了一點為難的神色。

“我方才那麽一摔,卻是想起來一些事情來。”

宋懷玉心念:果然,并且暗自叫倒黴,還不如讓自己再摔一個四腳朝天算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懷玉違心道。

“就是...”胥堯走下來,附耳在宋懷玉耳邊道,“就是連帶着,想起來了我與宋大人,并未情義這一說啊。”

宋懷玉不禁握緊了拳頭。

他揚起頭,看着胥堯的眼睛,那雙桃花眼眸中,倒映着他宋懷玉的模樣,不得不說,胥堯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只是胥堯說得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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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哪裏來的愛恨癡纏這一說呢?

“公主如何知曉,我對您毫無情義一說呢。”

胥堯低下頭,幾乎就要貼近宋懷玉,但宋懷玉卻是不動聲色地将頭偏向另一邊。

“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胥堯也不想和宋懷玉裝了,他便說,“宋大人心裏也知道,你與我的婚約不過是因着利益而來,但我心裏多少還是對宋大人愧疚。”

宋懷玉心裏嘀咕,這胥瑤瑤究竟在打什麽主意,究竟是想起來了還是裝的。

“公主何錯之有?”

“你不怨我?”這次輪到胥堯驚訝了,“我以為你會是怨我的,畢竟我可是讓宋大人落下了腿疾的。”說着,胥堯的眼睛落在了宋懷玉的左腿上。

宋懷玉讪讪的笑了一聲,“這腿總歸是能好的。”要說不怨的話,怎麽可能。

他始終記得,要讓胥瑤瑤還一個手臂的事情。

“那就好,我也不賣關子了,我有件事情,想請宋大人幫忙。”胥堯正了正臉色道。

“臣何德何能能幫上公主。”宋懷玉挖苦道,“只要公主想,又有誰會不幫呢?”

“我想請你幫我演一出戲。”

宋懷玉斂了斂神色,他還沒見過胥瑤瑤如此說話的語氣,沉重之中帶着幾分期冀,他動動喉頭,說,“殿下,先說說看吧。”

“宋大人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萍江山上有一窩山匪。”

宋懷玉哦了一聲,“卻是不知道了,不過公主如何知曉。”

胥堯添油加醋隐去春桃和那些女子的名姓告知了宋懷玉。

宋懷玉道:“原來如此,看來這窩山匪藏得巧妙,竟然無人知曉。”

胥堯心底嘲弄道,不是藏得巧妙,卻是根本不是山匪,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不過,凡事都需師出有名,若無苦主,那麽便沒有正當的理由...”宋懷玉心裏轉了一下,突然是明白了胥堯口中的那一出戲是什麽,他站起身來,眉頭緊皺着。

“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

“我欠你一個人情。”

宋懷玉笑了笑,“人情可大可小,這太危險了,保不齊是要掉腦袋的。”

“宋大人不想知道,為何那夜,我叫你去紅門等我嗎?”

“......不想知道。”

回答的倒是幹脆極了,真是叫人心寒,但這回答卻像極了宋懷玉的作風。

“殿下,臣不得不勸您一句,物極必反,您若是執念如此,很容易惹火上身。”

物極必反...

這話卻是曾相識,似乎是在不久前就聽得修緣大師說過。

胥堯緩緩坐下。

只聽得宋懷玉繼續說道,“讓臣來猜一猜...殿下應該是這麽想的,白桀回都城必定會繞過萍江山,屆時,只要再衆軍面前演上一出戲,便有了名頭可以名正言順的剿匪,是嗎?”

“可是有一事臣卻是想不明白,若是那幫山匪當真人多勢衆,怎麽萍江村裏的人一點消息都不知道,而且陛下如今才剛繼位,雖然有匪必掃,但卻不會毫無根據的濫殺。而臣聽殿下的意思,卻不是這個理。”

宋懷玉說的頭頭是道,但胥堯卻是腦子空空的。

物極必反,引火燒身。

真的就叫修緣大師說對了,‘這天下萬事萬物,皆是因果如此往複,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今日因果,早該是就是他種下的。

這事情的破綻太多,反倒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殿下,您有聽臣說嘛?”

“宋懷玉...你說得對。”

宋懷玉遲疑了一下卻說,“雖然我不贊成殿下的您的舉措,但愛民之心,是為難得。作為臣子,我理應勸谏,不過這山匪事出怪異,若是真的,還得好好徹查一番。”

胥堯擺擺手,苦笑,“是我感情用事了,宋大人就當從未聽過此事吧。”

“作為朋友的話,卻是可以幫殿下一個小忙。”

“如何?”

“我可以讓白桀徹查一下萍江山,不過...”宋懷玉欲言又止。

“什麽?”

“之後的事,殿下莫管,而且,那個人情,我也要了。”

“宋懷玉。”胥堯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若是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這個人情,我無法償還。”

宋懷玉愣了愣,卻是笑,“自然不會。”

燈火熹微,胥堯看着宋懷玉的臉,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好。”

從雪夜紅門開始,胥堯便自知他和宋懷玉本就是同樣的人,只是宋懷玉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的更多,他在宋懷玉身上看不見結局。

他只能看見無窮無盡的路。

而路上,只有宋懷玉一個人。

胥堯想起了他和宋懷玉的初見,紫衣郎、白玉扇。如今的宋懷玉明明比之前還要光鮮上許多,可不知為何,胥堯卻覺得,宋懷玉心中,卻再也沒有了當時的意氣風發,可明明才過去了...不到一年。

“殿下,若無他事,臣便告退了。”

“宋白菜,等一下。”胥堯叫住了他。

宋懷玉一時臊紅了臉,看來胥瑤瑤是記起來了。

“這個膏藥,你拿回去擦吧。”胥堯從匣中找出一瓶自己調制的跌打損傷藥交給宋懷玉,他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了句,“珍重。”

胥堯望着宋懷玉離開的背影,良久卻是閉上了眼睛。

宋懷玉的結局,并不好。

或者說是,很不好。

但這條路,卻是宋懷玉自己選的,他那麽聰明,又何嘗不會知道,他選擇的路的終點,只有兩種可能。

胥厲不會讓一種可能出現,那麽在宋懷玉這條路的終點,等着他的,

就只有另一種可能。

宋懷玉明知道物極必反,卻直直駕馬往極端而去。但在他這裏卻在替他做着謀劃,呵。

胥堯站起身,宋懷玉說得對,這件事情,的确是他考慮不夠周到啊。

一個公主想做什麽,都有一條不可逾矩的鴻溝攔在他的面前。

生殺奪予,全在他人手上,而這心口處的蠱蟲,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要了他的命。

胥堯不想幹了。

這個公主,當得實在是憋屈極了。

還沒等胥堯抒發完內心的苦悶,卻突然聞到了一陣香味。

陌生而熟悉。

娘的,是蝶夢。

胥堯在昏過去前,腦子裏轉過好幾個人的名字,他那遠在南疆的二哥,還是他那改頭換面的小結巴,抑或是旁的人。

總之,蝶夢香充斥在整個屋子裏,甚至讓外頭的蟲蟻都害怕的往別處爬去,強勁的藥力,讓胥堯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倒在了地上。

不過他并沒有碰上冰涼的石磚地,反倒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胥堯耳朵,但胥堯已經恍然入夢了,自然不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就是最近久不見面的阿羯淵。

阿羯淵抱住暈過去的胥堯,高濃度的蝶夢饒是他也很難招架的住,他的眼皮昏昏沉沉,但神志卻很清明,胥堯...胥堯要想起來了。

不能讓胥堯離開他。

阿羯淵腦子裏只有這個想法,不能讓胥堯離開他。

不然他真的就要發瘋了。

巫族的人,有的一生只會預見一次未來的走向,有的一生也碰不上一次。

但作為一個雜種的他,卻無數次看見過一個人,在他的未來裏,從模糊到清晰,從不确定到肯定,直到見了面,阿羯淵就認定,

這個人,就是胥堯。

如果說命數像一條枝幹錯雜的樹,那麽胥堯對于他來說,仿佛就是決定他枝幹走向的陽光。

沒有光,樹就無法活下去了。

蝶夢讓阿羯淵的腦子都開始混沌起來了,他現在都已經不太确定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還是愛意裝神弄鬼。

在和阿敕勒斡旋的這幾天,他都是靠着對于成婚當日的想象堅持不發飙。

等到他現在終于處理好阿敕勒的事宜後,卻沒想到,撞見了胥堯和宋懷玉的談話,卻意識到,胥堯就要想起來了。

這讓阿羯淵着實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想的還是循序漸進的法子,可情況有變,只好先把胥堯捆住才是。

道歉的話,可以留着以後慢慢說。

嗯,沒錯。

我那柔弱不可自理的小結巴去哪裏了?

哎,官場沉浮太難寫了,我就随便寫一寫,大家就随便看看,最好看的劇情,還是史書上的嘿嘿。

(瑤瑤欠宋懷玉一個人情,甘承意欠瑤瑤一個人情。)

努力日更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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