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關
無關
“沒人沒人沒人,次次來都沒人!”
甘如樂還是一身白衣,走出客棧的步伐怒氣沖沖,
“他又不是大夏人,怎麽天天往外跑?!”
“他去哪了到底查出來沒有!”
阿平跟在他身後,連忙說,
“查出來了,爺,五皇子是去大夏左丞相府上了。”
甘如樂斜了阿平一眼,突然意識到什麽,
“左丞相?”
“姓袁?”
他重重吸一口氣,腦子裏浮現祁承殿門口某個身影,一身讓人窒息的黑衣服,盯着莊弦琰的眼神抓心撓肝。
太監那聲“袁公兒”回蕩耳邊,思緒無限發散,最後落在莊弦琰和那男人依偎在一起的畫面上。
不行!不行!!!
甘如樂猛地抓住阿平的肩膀,雙眼通紅,這時哪裏還有風度可言,
“快!你進宮!就說我想和五皇子商議婚事!十萬火急!”
“你就說我父皇等着婚期落定!”
阿平愣一下,轉身朝着皇宮方向跑了。
這邊莊弦琰剛回到客棧,就聽到明日進宮商議婚期的消息。
他黑着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清明趕緊上來倒水。
“急什麽急!書都沒找回來,成個屁的婚!”
康有寧抱着劍倚在牆上,看着他笑,
“喔唷,這會兒又說不成婚了?”
“這婚你可是從小念到大呢。”
莊弦琰瞪着他,他卻笑得更加猖狂,
“怎麽?發現你那心心念念的夫婿滿口胡言,不願意了?”
莊弦琰擡腳踢過去,
“你就笑我吧,找不回書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康有寧!”
康有寧大笑着跑出房間,還把門關上了。
清明看着氣喘籲籲的小皇子,把茶杯端到他跟前,
“心想事成,婚事在即,五皇子為何生氣?”
莊弦琰接過茶杯抿一口,眼裏突然多出幾分不屬于少年的悲哀。
他幾次張開嘴想說什麽,最後又合上。
生氣真的只是因為丢了那本書嗎?
莊弦琰把茶杯輕輕放回桌子上。
可能被康有寧說中了。
因為他見到了甘如樂,所以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有期待。
這場婚事,最後也無關情愛,落得個國家大事的破爛收場。
“我想睡了,清明,着人幫我備水沐浴吧。”
清明應聲下去了。
莊弦琰掏掏空空如也的袖管,一只手撐起下巴,
唉,沒有這本書,以後在契國可怎麽混啊。
———————
商議婚事的地方選在了一個風景宜人的小亭子。
遠遠看過去,亭子那邊的湖上還停了艘小船。
聽阿平說五皇子來了,白衣公子從船篷裏鑽出來,搖搖手中的折扇,對着亭子撩兩下頭發,卻發現人根本沒看他。
莊弦琰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那就是他登門拜訪好幾天都沒見到影子的“袁家大爺”。
甘如樂不知其中隐情,憤憤收了折扇藏進袖管,大袖一揮踏上了岸。
亭子那邊的争執聲還沒靠近便入耳:
“我天天去你家找你,你明知有這回事,還把我撂在一邊是怎麽個意思?”
甘如樂眉頭沉一下,停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表情方才繼續往前,突兀地擠進對話,
“五皇子有禮。”
莊弦琰被打斷,不耐煩地掃他一眼,視線卻不知怎的打在甘如樂的心尖尖上,
“契國太子有禮。”
而後又移到別處,
“我的書在哪裏?”
說罷就當着他準夫家的面,俯身去扯那位“袁公兒”的衣袖,好不暧昧。
莊弦琰個子不算高大,身材又瘦削,那袁公兒輕松躲開,來一句,
“契國太子在此,五皇子注意分寸才是。”
合着他不在的時候,就可以不用注意分寸了?
自己的未婚夫和人打情罵俏,甘如樂氣得眼睛都紅了,面上卻保持笑容,伸手在那兩人中間一攔,
“五皇子見諒,當務之急是商議婚期…”
莊弦琰這才想起來,眼睛朝袁意平一瞪,
“替我們籌備婚禮的人也是你?”
袁意平彎腰作揖,臉上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正是在下。”
莊弦琰明顯更生氣了,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起一層紅,看得甘如樂想掐一把,瞬間就把他和別人打情罵俏的事情抛在腦後了。
“好了好了,我們先坐下來談談。”
“誰來籌備都一樣,不誤事就好。”
甘如樂不動聲色把手放在莊弦琰背後,攬着人在旁邊坐下。
袁意平一臉雲淡風輕,招呼身後的福至過來,
“二位貴人在大夏成婚,風水吉日在下請了大夏國師蔔筮,至于婚俗禁忌,還要依着二國的禮儀來才是…”
福至從袖管掏出一張紙展開,手指在感受到莊弦琰可怕的視線時忍不住抖一下。
袁意平卻好像在享受這種怨恨的目光,一臉惬意把紙推到桌子中間,
“吉日乃下月初三或下月十五,還請二位定奪。”
“初三。”
“十五。”
莊弦琰和甘如樂同時說。
“那十五。”
“那初三。”
….
空氣凝滞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甘如樂腆着一個微笑,歪頭對着莊弦琰,
“五皇子和我都身處異國,不好叨擾太久,這婚事在我看來還是早辦為好。”
“五皇子以為呢?”
莊弦琰笑不出來,努力扯了一下嘴角,
“那當然。”
“只要這位袁大人能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今天結都行。”
甘如樂的笑容僵在臉上。
得,合着他還不如一本書重要。
——————
婚事就這麽定在了下月初三。
莊弦琰緊盯着坐在對面的袁意平,
“現在可以把書給我了沒?”
袁意平明明低着眉,卻沒有半分順從的模樣,
“五皇子見諒,太子殿下那日将書借走了。”
“什麽?!”
莊弦琰一聲爆響,偷聽的麻雀飛走一片。
“我的書你說借就借?你以為你是誰?”
莊弦琰臉上的氣憤看起來快要把這亭子點着了,只見他跺兩下腳,越發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還有一肚子氣話沒說完,福至卻上來和袁意平耳語兩句,袁意平作個揖,挺直腰板,
“書,日後自會親手奉上。”
“在下還要有要事同太子殿下商議,告辭。”
莊弦琰看着他那臭不要臉的背影邁着大步離開,拳頭都要捏碎了。
“五皇子,大夏皇帝特許我二人在此游湖,平日裏只有大夏皇後可乘此船…”
甘如樂擺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此處風光正好….”
“可以可以,你自己游一天都行,我先走了。康有寧!”
莊弦琰大袖一揮,提腳就走。
甘如樂看着他那事不關己的背影邁着大步離開,又憤憤轉身看着另一邊的袁意平,拳頭都要捏碎了。
“要我說,這書都落到太子手裏了,還是算了吧…”
一個小太監在前面帶着路,康有寧突然戳戳莊弦琰的胳膊。
“不行!”莊弦琰咬牙切齒,“管他什麽金太子銀太子,書是我的,無論如何我也要拿回來…”
話還沒說完,那邊就一聲哀嚎,眼見着前面不知道從哪飛出來一個人。
“咣”一下倒在地上,然後又彈起來磕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太子殿下饒命啊…奴才真的不知道烏鴉會來啄了…”
一行人停下來,莊弦琰還在發愣,後腦勺突然給康有寧的手一按,視線就這麽砸向了地面。
不遠處好些人的腳步聲靠近,身邊帶路的那個小太監直接跪在地上喊“參見太子殿下”。
“本王給姑姑親自折的紙鳶你都看不好,你還有何用啊!”
“拖下去斬了!”
莊弦琰倒吸一口涼氣,心髒不自覺浮起來,後背發涼。
紙鳶給烏鴉啄了個洞,不至于要人命吧。
地上那被踹了一腳的小太監說着“饒命”,卻還是有好幾個人的腳步上前,眼見着就要給他架走。
莊弦琰想說什麽,衣袖動一下卻被康有寧死死攥住。
“殿下息怒。”
一道熟悉的聲音刺激耳膜,莊弦琰下意識擡頭,看見袁意平頂着那張該死的嚣張臉走過來,手裏拿一個紙鳶。
他死死瞪着袁意平,袁意平卻和沒看見他似的徑直走向大夏太子,
“紙鳶微臣差人補好了,看不出痕跡。”
“公主今兒心情好,宮裏還是不要見血為好。”
那太子殿下一張白淨的臉,身上的幼稚氣質竟和莊弦琰有幾分相似,聽了袁意平的話拿過那紙鳶看了又看,表情竟然平靜下來,
“好吧,你都這樣說了,姑姑高興最重要。”
“走,陪姑姑放紙鳶去。”
太子甩袖,往這邊斜一眼,莊弦琰趕緊低下頭,僞裝成一只乖巧的小狗。
太子沒再理會他,拿着紙鳶帶着一行人走了。
腳步聲離遠了莊弦琰才大松一口氣,哪成想,擡起頭的時候卻對上一雙眼。
“啊!”他叫一聲,頭往後磕到宮牆上。
那袁意平看着他這副窘樣笑一下,好像很滿意。
小皇子卻不太滿意,瞪着大眼睛,恨不得把袁意平當場剮了一樣,
“你怎麽還不走!故意看我笑話是吧!”
袁意平雙手背到身後,裝模作樣搖搖頭,
“并非如此,只是有話提醒一下五皇子。”
“如果五皇子動了把書從太子殿下那裏搶回來的念頭,還是算了。”
袁意平挑一下眉毛,眼神淩厲幾分,
“畢竟在這大夏皇宮裏,惜命要緊。”
而後不待莊弦琰開口,他又風一樣刮走了。
莊弦琰氣得亂抓兩下頭發,對着袁意平消失的方向惡狠狠地說,
“康有寧!你看見他剛剛那個笑了嗎!”
“該死的!他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