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給左嚴秋發過消息後，柳絮就收起了手機。
柳絮一路閉眼休息，可其實她心裏早就一團亂麻。
父母回來了，她卻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
不知道怎麽對父母開口說自己患癌的事情，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很殘忍。
不知道他們聽到後會不會像走廊上的她一樣，泣不成聲……
是知道死期，讓他們在憂慮中度過餘下的日子好？還是瞞着他們，讓他們多開心幾天，然後在死期降臨前告訴他們好？
不管哪一個選擇，對他們來說都是長痛，是一生不可遺忘的傷。
唯一不同的是，是柳絮自己的想法。是想在自己還活着的日子裏，看到他們為自己擔憂難過，還是像之前那樣寵她開心？
一直到車停，柳絮的都沒有做出選擇。
不過她沒有糾結了，而是想在此前先跟莊叔說，讓莊叔幫她再檢查一遍，看看具體還剩多少日子。
走進家門，柳絮眉眼間的愁容轉瞬間消失，随之而來的是嬌俏的笑。
她換了拖鞋，小跑到沙發，一下子鑽入正在和柳聲聊天的趙芥燕懷裏。
嗅着趙芥燕身上足以讓她安心的味道，柳絮小聲叫道：“媽~”
柳絮的一個猛紮，吓了趙芥燕一大跳。
不過趙芥燕很快回過神，手在柳絮後背輕撫：“小寶，想我了？”
聽着趙芥燕的聲音，柳絮眼眶發熱，不敢發出聲音暴露自己哭了，只能悶聲點頭：“嗯。”
趙芥燕柔笑着：“媽媽出去還不到一個星期，你就這樣。這以後嫁人了可怎麽辦？”
柳絮悶悶地說：“跟你一起住。”
趙芥燕：“你樂意跟我住，人家萬一不樂意呢？你怎麽辦？”
柳絮沒說話。
哪還有那一天啊……
“咳。”柳聲在旁邊重重咳嗽了聲，表達被柳絮無視的不滿。
柳絮聽見了，她緩了緩，從趙芥燕懷裏探出一只眼睛，望向柳聲，軟綿綿喊道：“爸…”
柳聲輕哼：“現在才看到我？”
柳絮搖頭，哄着：“沒，您這麽高大威猛，我一進門就看見您了。”
柳聲咳着：“那也沒見你過來抱我。”
趙芥燕聽着，無聲一笑。想讓女兒抱就直說，鬧什麽別扭。
柳絮聞言起身，她聽出了柳聲的話外音，不過擔心自己紅了的眼眶被發現，柳絮走到沙發後摟住了柳聲肩膀，抱着柳聲喊：“爸。”
柳聲高興了。
他拍了拍身前柳絮的手，“行了，松開吧。”
柳絮沒動，而是下巴抵着柳聲的肩膀，眼中情緒轉變許久，最後沉了下來，連同聲音都悶沉了，她說：“爸，你今後應酬的時候少喝點酒，不然我怕你身體受不了。”
柳聲嘴角的笑頓了頓，反問：“怎麽突然說這個？”
柳絮喃喃：“關心你啊。”
“突然的關心，讓我覺得你……”柳聲笑了聲，“說吧，又看上哪個包了？”
“沒，我是認真的。”柳絮語氣充滿了嚴肅，“你身體要好好的，要長命百歲。”
說完，柳絮看向趙芥燕，“媽媽你也是，要注意身體，定期去找莊叔檢查。”
趙芥燕雖然奇怪柳絮怎麽突然說這個，但還是柔笑回道：“好，媽媽知道了。”
柳絮抿了抿唇，才想起來一個人。她問：“莊叔呢？”
柳聲哼笑：“他說他邂逅了愛情，目前正和一個俄羅斯女士打得火熱，死活不跟我們回來。”
柳絮：“…哦。”老樹開花，能夠理解。那只能再等等了。
柳聲問了句：“找他有事？”
趙芥燕在一旁詢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你看媽媽都忙忘了，你胃還難受嗎？媽媽現在帶你去醫院？”
柳絮搖頭：“不用，我就是關心一下莊叔，您別大驚小怪。”
趙芥燕不放心，走到柳絮身邊：“真的沒事？”
柳絮點頭：“真的沒事。”
柳絮胃病不是一天兩天，不過之前莊炎說不是什麽大問題，吃些中藥調養就好。所以現在柳絮說沒事，趙芥燕便稍稍放下心，沒太在意。
她跟柳絮說：“那行，時間也不早了，早點上樓睡覺。”
柳絮眸彎着，挽上趙芥燕胳膊，撒嬌：“媽，今晚我想跟你睡。”
柳絮說完，後頸被人從後抓住。
柳絮下意識縮脖子。
柳聲聲音從後響起：“這我老婆。”
柳絮回頭，不甘示弱：“我老媽。”
一父一女對視着，眼神毫不退縮。
趙芥燕在旁邊笑，拍了下柳聲的手臂，“好啦，跟女兒掙什麽？”
柳聲收了手。
柳絮哼了一聲，沖趙芥燕說：“媽，我跟爸你選一個。”
“當然選你啦。”
柳絮沖柳聲吐着舌頭，洋洋得意。
趙芥燕拉着柳絮的手，往樓上走，“正好跟媽說說，媽媽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生活中有沒有發生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
跟左嚴秋告白算不算？
想到左嚴秋，柳絮忐忑起來。
她在左嚴秋面前大放厥詞，說要左嚴秋自願陪她去，說的時候一身豪氣，現在越想越覺得沒底。
尤其是過了幾天，有人聯系柳絮去公司簽約的時候。
柳絮到了公司，下意識就想去找左嚴秋，可是辦公室的門緊鎖。
接待她的楊免說：“老大出差了，不在公司。”
柳絮轉頭看向楊免：“出差？去哪了？”
楊免：“這，我也不知道。”
“什麽時候能回來？”柳絮又問。
楊免模糊回答：“這個…老大的行程我具體也不清楚，大概可能也許要一個星期吧？”
期間她正好要去拍gg。
左嚴秋這是故意躲着她呢？
“那……”柳絮本來還想問左嚴秋可不可能提前回來，但看見楊免想到他剛說的話，又取消了念頭，轉而問，“過幾天誰跟我去外地拍gg？”
“我，還有一個女同事，叫小曼。”
柳絮嗯了一聲。
楊免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問：“那柳小姐，咱們是不是可以去簽合同了？合作方的人已經來了。”
沒有左嚴秋，柳絮沒有了熱情。
她本來就沒剩幾天了，本想全心全意談個戀愛，結果沒想到……
但已經答應了的事情，柳絮不會食言，她點點頭：“好，麻煩你帶路。”
楊免應了聲，引着柳絮往會議室走。
心裏卻想：這個大小姐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樣，還…挺有涵養的。
之所以會去外地拍gg，是因為拍攝的攝影師比較奇怪，從不去外地拍攝。
不過搞藝術的，有些奇怪能理解。更別說她年紀輕輕就獲得一系列國際攝影獎，開了多次攝影展，拍攝技術在國內位于前列。
找她拍照的很多，但約她拍照片，最主要不是預約，而是價高者得。
毫不遮掩的貪財。
S.Z下了大血本。
工作室在雲城古鎮。
離深市算不上遠，開車需要兩個小時。
柳絮讓小劉開車送她。
本來楊免是打算坐高鐵去的，柳絮聽到後，直接讓楊免跟她一起。
她想從楊免嘴裏打探一下平時的左嚴秋是什麽樣子，看看有沒有機會了解左嚴秋。
不過楊免一問三不知。
他只知道左嚴秋一些大概的情況，而這些，柳絮也是知道的。
保姆車後，楊免整個人是縮着的。他沒坐過這麽貴的車，且前面還有柳絮，他實在緊張，生怕一句話說錯，被開除。
柳絮怎麽一直問老大的事情？難不成真的像大家所說，柳絮對老大…有意思？
“不是說還有一個人嗎？怎麽就你自己？”
聽見柳絮的問話，楊免暫時不亂想，回：“實在抱歉柳小姐，小曼有事請假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個人也可以，不會出錯的。”
“哦。”柳絮不太關心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她真正想問的是，“你們老大回來了嗎？有在你們工作群裏發消息嗎？”
楊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沒有。”
柳絮嗯了一聲。
手機就在她手裏，此刻柳絮的指尖在和左嚴秋的對話框上點了好幾下。
心裏嘀咕：哼！
她想給左嚴秋發消息，可是前幾天發的消息左嚴秋都沒怎麽回。
柳絮低頭，看她都發了些什麽：
[秋秋姐，聽說你出差了？]
[秋秋姐，你什麽時候回來？]
[秋秋姐，你是不是沒有流量？我給你充了。]
[秋秋姐，就要去拍gg了，你還沒回來嗎？]
這麽一看，她秋秋姐秋秋姐的叫着，好像一只小麻雀，啾啾啾的好吵。
但其實一個星期，她消息發的不算多。
以上，左嚴秋都沒有回複。
如果不是前天下午左嚴秋終于回了她一句，柳絮都想報人口失蹤了。
柳絮問：[秋秋姐，你是去深山老林了嗎？]
她本來是一句玩笑話，算是給左嚴秋不回她消息找個臺階。
結果沒想到左嚴秋回了。
雖然隔了五個小時。
左嚴秋：[嗯。]
左嚴秋：[沒有信號，見諒。]
接着就又沒信了。
還真去深山老林了？
去深山老林出什麽差？
柳絮沒忍住去問了柳聲。
柳聲不知道柳絮是在關心左嚴秋，還以為自己女兒終于關心起公司的事情了，雖然左嚴秋這次出差，無關公司的業績。
柳聲說：“這不你生日就要到了，你也知道，每年你生日前爸爸媽媽都要做一件善事，為你祈福。今年就是捐資修一下山路，好讓山裏的那些同志出入方便。”
柳聲之前當過兵，話一出口就能聽出來。
柳絮：“可這是運營部做的事情？”
柳聲道了句不是，而後說：“聽說修路的地方恰好是嚴秋的老家，她主動要求去的。”
“……”
指尖劃到了屏幕底端，柳絮的思緒結束。
她點開鍵盤，在上面敲了幾個字，但又被她删掉了。接着又打字，删掉。
就這樣打字删除，删除打字，來來回回倒騰了幾遍。
看着被她設為聊天背景的左嚴秋的煙火照片，那雙棕色的眸子如煙花美好，柳絮最終還是将打好的字發了出去。
[等有信號了，回我消息。]
猶豫後，又打字：
[好不好？]
卑微的三個字。
柳絮的傲氣，在左嚴秋面前蕩然無存。
只不過…
她是敗給了左嚴秋？
還是敗給了想在死前談一場戀愛的她自己？
不管哪個，都是柳絮的私欲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