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幸池再也不想回想電影院裏的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件。

然而睡的時候躺在床上,有些思緒無法克制,他只能拿起手機刷資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等真困得不行,他把手機放下,勉強睡了過去。

這覺睡得很不安穩,總感覺好像有什麽壓着他,锢着他的手腳,幸池掙紮了幾下,腳一抖,醒了。

宿舍內光線黑暗,對面宿舍樓的燈幾乎都滅了,留下幾盞微弱的燈光和對面樓道裏的白熾燈,照到幸池他們宿舍,只有一點淺淡的光影。

幸池輕呼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抓了把頭發,四下望,其他幾個人都睡着了。

謝臻打着呼嚕,幸池撫了下額頭,剛才做了個夢,不太好。

對面一個人影坐起來,身形清逸,黑發微翹。

幸池把手放下,不知道程亦珩怎麽起來了,是要上廁所嗎?

程亦珩并沒有動,他穿着長袖睡衣,面朝着幸池,昏暗的光線中,幸池只能看見他的輪廓,看不見他的臉,卻覺得他在看自己。

幸池想到一個可能,他問:“被我吵醒了?”

程亦珩搖了搖頭,輕聲開口,似乎怕吵到另外兩個,他的聲音放得很低:“做噩夢了?”

夜色中他的聲音低而缱绻,帶着點剛醒來的啞,讓人想到流瀉在湖水裏的月光。

幸池奇怪他怎麽知道,他是做了個夢,跟鬼有關,約莫是今晚的電影留下的後遺症。

想到鬼,幸池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涼了下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起細小的顆粒,他随口嗯了聲,躺了回去,用被子将自己蓋好,最後道:“我沒事了,睡吧。”

程亦珩也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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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程亦珩似乎躺了回去。

幸池再次呼出口氣,有些睡不着,倒不是多麽害怕,只是不太安穩,總讓人覺得躺卧不安,怎麽躺都難受。

幸池翻了個身,那種不安定的感覺,讓他有些煩躁,好像能看見空氣裏的浮沉,眼前淡淡的光影,在抖動。

幸池又翻了個身。

“幸池。”

程亦珩的聲音,幸池翻身的動作頓住,以為程亦珩被他翻身的動作吵到

,忙停下不動,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動了。”

程亦珩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睡不着,可以睡過來。”

睡過來……哪兒?幸池疑惑。

程亦珩繼續道:“躺到你床的另一頭。”

幸池輕松口氣,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他還以為……

他拿着枕頭過去,放到靠近扶梯那頭,雖然奇怪,還是在這頭躺下,心道難道躺在這邊會睡得好些嗎?

而後他的頭被一個東西蹭了一下,是程亦珩的枕頭,程亦珩也躺到自己床的另一頭,調整了枕頭的位置,跟幸池挨着。

程亦珩躺了下去,幸池聽見他的淡淡呼吸,有點明白他的用意。

下一刻聽程亦珩問:“這樣是不是會好點?”

說着程亦珩朝他伸來一只手,手順着床欄之間的空間歸來,放到幸池枕邊。

他把手朝前遞了遞,示意:“要是害怕你可以抓我的手。”

幸池剛想說自己不怕,他怎麽可能會害怕,就見程亦珩把手朝前遞了遞。

修長的手指像銜着月光而來,停在幸池眼前,昏暗的光線下也能看出它的白,看起來有點涼,很有力道,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也是這樣。

幸池正出神,程亦珩似乎見他沒有反應,動了下手指,因跟幸池離得近,指尖不小心從幸池唇上擦過。

有點涼,幸池目光頓住,程亦珩手指頓住。氣氛莫名變得安靜,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輕緩,似乎偶爾有那麽點重。幸池懷疑自己聽錯了。

而後見程亦珩把手收了回去,對幸池說了聲抱歉,再問:“我碰到你哪兒了?”

幸池實話實說:“嘴。”他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

程亦珩沉默了會兒,笑道:“抱歉,我洗手了。”

幸池理解了下這句話的關系,沒忍住笑:“我是不是該感謝你?”

那邊沒有聲音,夜色裏只有兩個人的呼吸,伴随着謝臻間斷的呼嚕。

程亦珩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再次将手遞過來:“要不要抱?”

抓變成了抱,幸池看着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在那只手要收回去時,幸池擡手抓住,剛好抓住程亦

珩的指尖,兩只手在空中相握。

幸池道:“抱。”

程亦珩手指僵住,似沒想到幸池真會答應。這次他可能只是想跟幸池開個玩笑,沒想到幸池真抓住了。

幸池丹鳳眼向上翹了翹,正要松開,程亦珩反手将他握住。

“好。”

他将手放到幸池枕邊,虛虛把幸池的手指抓着。

幸池覺得他手指有點涼,不知道是不是在空中停留的時間略長,向上探了下,發現他掌心是熱的。

幸池将程亦珩的手放到自己臉側:“這是你自己讓抓的。”

程亦珩:“嗯。”

幸池繼續道:“那我不客氣了。”

說着他把程亦珩的手壓在臉頰下,打了個哈欠,這樣一番下來,他的神智已然不清,全憑意志力跟程亦珩說話。

“麻了你自己收回去。”幸池聲音含糊。

程亦珩輕聲回複:“我等你睡着。”

再下一秒,夜色徹底安靜下來,就連謝臻的呼嚕聲也消失了。

幸池的呼吸很快變得平穩。程亦珩沒急着把手收回來,他仍把手墊在幸池臉下,手心裏捧的是他的心上人。

他在安睡,同月色一起。

今晚夜色真好。

-

幸池是被麻醒的,他醒來時覺得自己精神不錯,就是胳膊有點麻。

側目望去見自己的胳膊向上放着,同另一只手握着。

這不麻才怪,問題是他倆的手是怎麽握上的,難道他昨晚睡着睡着把程亦珩的手抓着了,幸池細細看了看,十指相扣。

不止抓着那麽簡單,幸池沒有失憶,他記得自己昨晚怎麽睡過來,睡着是什麽狀态,只是沒想到醒來是這種狀态。

辛苦程亦珩了,幸池悄悄把手抽出來,動了一下,被抓了回去。

幸池擡眸對上程亦珩睜開的的眼睛。

程亦珩應是剛醒,茶灰色的眼睛帶着未散的迷蒙,霧氣隐約,看起來很好騙。

幸池覺得這個時候的程亦珩看起來很好騙,于是他道:“你抓我手幹嘛?”

程亦珩長長的睫毛顫了下,像兩排小扇子,他的目光落到同幸池相握的手,眼睛裏現出迷茫,

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和幸池握着手,但還是下意識道:“抱歉。”

幸池失笑,他其實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甚至懷疑自己抓的程亦珩,但他決不承認,在程亦珩說完後認真點頭:“暫且原諒你一回,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程亦珩眼神變得清明,他從床上坐起來,望着兩人仍然相握的手,欲言又止。

幸池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清醒了。

果然下一刻聽程亦珩道:“我昨晚想收回來你不讓……”

幸池覺得再讨論下去情況有點不太妙,未等阻止聽到另一道聲音:“所以你們到底誰抓的誰?”

幸池轉眸對上兩張剛醒的臉,大家都是這個點醒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吵醒。

對面兩個,一個打哈欠、揉眼睛,一個盯着他們看。

打哈欠、揉眼睛的那個是謝臻,說話的也是他,盯着他們看的是張星文,張星文顯然要清醒一些,望着他們的目光意味深長。

謝臻沒那麽清醒,但揉完眼睛也醒了,扭頭看向他倆握着的手。

幸池剛要把手抽出來,程亦珩握着他的手收緊,擡高,在張星文他們面前揚了揚,笑道:“我們在一起了。”

毫無預兆的一句話,吓得幸池眼睛瞪大,轉眸發現不止他被吓到,另外兩個直接驚出了表情包。

幸池心裏好受了點,聽程亦珩又道:“就是你們看的那樣。”

他随手摸了摸幸池的頭發,像做給那兩個看。

幸池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對面兩個聳然一副要靈魂出竅的架勢。

謝臻率先從床上坐起來:“你們……”

他隔壁的張星文拿過邊上的衣服扔他身上:“這你都信,你沒看出他騙你的嗎?你看程亦珩笑的,還有幸池那樣,你覺得他們在一起了??”

謝臻這才睜大眼睛朝那邊看去,見程亦珩懶散地靠在床上,姿态悠然,漂亮的桃花眼裏盈着淡淡的笑。

而另外一個,眼裏還帶着未退的震驚,估計沒比謝臻他們好多少,看起來比謝臻他們還慘。

謝臻他們只是旁觀者,都被驚成這樣,何況幸池可是親自經歷,那感覺……啧啧。

幸池确實被吓得不輕,聽

到程亦珩那句話時,滿腦子只有一句什麽鬼?連程亦珩摸他腦袋的手都沒太注意。

直到聽見張星文的話,看到謝臻投來的目光,才反應過來把程亦珩的手拍開。

程亦珩自然地把手放下,撚了下指尖上的餘溫,朝對面兩個道:“不好意思,開個玩笑,吓到你們了。”

張星文收回探究的目光擺了下手,謝臻打了個哈欠躺了回去,捂着胸口道:“以後大清早不要開這麽刺激的玩笑,心髒受不了。”

程亦珩笑着說好,轉眸對上幸池的眼睛。

幸池不滿地看着他:“你不向我道歉?”

他才是程亦珩玩笑的主要受害者好嗎?

程亦珩緩緩開口:“好吧,對……”

他話還沒說完,對面兩個想起什麽問。

“你倆怎麽都睡到這邊來了?”

程亦珩轉過視線,面不改色:“說幾句話,離得遠不好說,怕吵到你們。”

張星文哦了聲。

程亦珩把目光轉回來,繼續方才未完的道歉:“對不起,我……”

“沒關系。”幸池接得很快,甚至沒給程亦珩順後半句話的機會。

他朝程亦珩翹了翹唇角,緩緩道:“看在你是在為我們解圍的份上,原諒你了。”

他以為程亦珩方才說我們在一起了,是在轉移謝臻他們的注意力,也是用另一種方式證明他們之間的清白。

越坦蕩,越真實。

然而程亦珩當時什麽也沒想,最多在舉起幸池的手,朝謝臻他們假出櫃的時候想了一句——

原來和喜歡的人出櫃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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