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此話一出,李育鳳臉上白了又白,慘白得比病人還嚴重。
崔元九也愣在原地,久久沒回過神。要為妻子說的話也沒再說出口。
只有崔畫,懷疑自己是幻聽,扯住李育鳳的衣角,呢喃問:“媽……爺爺他這是什麽意思……”
她急得又流了一波眼淚。
周建剛哼着,抛下一顆重量級的大炸/彈後,依然若無其事地等着寶貝孫女。
站在二樓的菲傭們,包括在崔詩卧房收拾着但耳朵一直豎着,也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畫小姐不是先生親生的。
卧房內的兩個菲傭聽完這個爆炸消息,幫崔詩收拾得更加起勁兒了,對崔畫都沒有這麽殷勤過。
崔詩挑挑眉,樂得輕松,然後專心撿起自己的漫畫。
姥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不僅崔元九不信她,恐怕還會讓李育鳳起了殺心,就算她及時逃脫了,事後李育鳳和催化劑在他那兒哭一哭,崔元九肯定又無條件原諒了。
但姥爺說就不一定了,甚至可以講效果驚人。由崔畫大膽讨好開始,他很讨厭地甩開,然後惹怒李育鳳要崔元九替他們出頭,崔元九臉上肯定過不去,要為那對母女說些好話的,估計也存了些讓崔畫也能攀上周家的心思,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姥爺這麽幹淨利落地揭了李育鳳的老底。
姥爺有財力也有渠道,說崔畫不是他的種,說服力比她這個啥都沒有的小孩多了去了。
崔詩一邊抱着漫畫一邊注意聽門外的動靜。
果不其然,崔元九回過神後質問李育鳳:“王八羔子!!李育鳳你給我老實交代,爸說得是不是真的?!”
都叫全名了,渣男可氣得不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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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朝得知自己居然被戴了這麽久的綠帽子情況下,沒有哪個男人能冷靜得下來。
崔元九當然不能例外,他有多愛李育鳳,在知道這個真相前就有憤怒。
他怒火中燒,狂躁地沖着李育鳳吼:“你他媽告訴我崔畫到底是不是我的種!!”
崔元九這一刻理智全無,吼得滿別墅的人都能聽見。
樓下打掃客廳和收拾餐桌的菲傭們:卧槽Σ( ° △°|||) ︴
她們也沒有料到有一天會在雇主家裏,豪門別墅裏聽到這種出人意料的辛秘。
李育鳳慘白着臉,嗫嚅着嘴唇,手被哭泣的女兒緊進抓着,她險些站不起來。
千辛萬苦隐瞞的、打算藏到死了進棺材的秘密,還是暴露了……
就在她舉步艱難的時候,房裏的小賤人歡快地喊了一聲:“姥爺!我搞定啦!”
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能推她下萬劫不複的深淵的老頭兒,滿懷欣喜地迎接那個小賤人,語氣極寵溺:“好的寶貝,咱們這就回家。”
說着,他又像剛才那樣鄙夷地掃過一眼,讓他們別擋道。
李育鳳僵硬地呆在原地,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連邁步這樣的動作都做不了。
肯定是那小賤人幹的……肯定是她告訴了那個老頭!
李育鳳非但沒讓開,怨毒地盯着崔詩擠滿肉的臉。
崔詩打了個寒顫,不等她說話,面前護着她的周建剛馬上推開李育鳳,力道很足,把女人退得踉跄幾步。
李育鳳低下眼眸,終究是裝起了失魂落魄的模樣。
然而這時,雙眼發紅的崔元九突然瘋了似的上前,跪下來求周建剛:“爸!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帶走崔詩!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崔詩:“?”
她的渣男爸咋變得如此之快?
崔詩不懂,但是周建剛可是看得很清楚,這白眼狼,無非就是意識到崔詩是周家親生孫女,也是崔家的女兒,發現了他的寶貝孫女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哼,一家子一丘之貉。崔元九一旦知道種不是自己的,又開始巴巴地關心起血緣關系了。
周建剛雖然人老了,但是也很注重鍛煉,他狠狠一腳踹開那只死心不改的白眼狼,唾罵:“滾!早幹嘛去了啊,你也真是賤,虧待阿詩這麽久也好意思過來求她別走,別叫爸了,老子沒有你這種吸血鬼女婿。”
崔詩這時擔憂地抓緊了姥爺的手:“別啊。”
“??”周建剛錯愕,驚愕孫女居然對那人渣心軟了,“不是,孫女你居然……”
崔元九面上也一喜,覺得有救。
“姥爺可別把你的腿給踹傷了。”崔詩慢慢将後邊的話補齊。
崔元九:“…………”
周建剛這才放心,哈哈大笑說:“沒事兒!姥爺身體硬朗着呢,你看着。”
然後将崔元九一腳踹到樓梯處,那力氣,說他比崔元九年輕都有人信。
崔元九被踹得心窩生疼,狼狽地撐着地板,差點滾下了樓。李育鳳趕緊過來扶起丈夫,卻被他嫌惡地甩開。
李育鳳看見崔元九的眼神,心涼了半片。
崔畫還在握着自己摔傷的腳,和被誤砸的手臂,望着不遠處的菲傭,想叫她拿藥箱過來,卻發現對方假裝看不見,趕緊拎着抹布溜了。
父親不是親生父親,母親又被父親嫌棄,就連她自己,使喚一個菲傭都使不動了。
崔家大小姐的夢從崔詩晚歸開始,慢慢地一點一點破裂,直至現在,徹底碎得不成樣子。
崔畫抱着膝蓋,埋着腦袋悲傷地哭起來。
“寶貝,咱們趕緊走,這崔家一股子晦氣,地兒又小,真是委屈你了。”
周建剛見這一家人被他毀得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擁着孫女離開。
崔詩拎着心愛的漫畫書,點頭應好,然後捎上也收拾好了行李的陳媽。
*
崔元九當晚就摔門離家,盤算着明天就去醫院驗親子關系。
李育鳳心不在焉地給女兒處理着傷口,狀态極差。
她越是回味崔元九寒冷厭惡的眼神越覺得不是滋味。
崔畫長發淩亂,心裏憂慮着沒有崔家女兒的身份,珩哥哥還會不會喜歡她。
背後的菲傭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非議:
“哎我就說,李太太看着不像好人,全賴着崔先生愛她才有今天的地位。”
“崔先生也真是慘,一直精心栽培的不是親生的,竟然一直讨厭的才是……”
“可不是嗎,你們進來得晚不知道,李太太一進門就把有關周太太的東西全扔了…”
“現在看來是她做鬼心虛吧,畢竟做了這麽不守婦道的事,啧啧。”
“還有畫小姐也是,我早就發現宋家少爺喜歡盯着詩小姐看,她倒好,上趕着倒貼人家。”
“果真跟李太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巴不得抱緊宋家這顆搖錢樹。”
*
周家在地處極好的四合院,像姥爺說的,真的比崔家開闊不少。
不過崔詩印象更深刻的是,這間四合院後來被崔家競價到幾億的價格。
崔元九十年後在宋家的幫助下,簡直如日中天,而姥爺……連帶着整個周家已經開始慢慢衰弱。
崔詩并沒有看過鼎盛時期的周家,眼下,轎車剛停下來,她不由被窗外氣派的院子給吸引了。
門外挂了兩個紅彤彤的燈籠,像極了她拍戲時搭的古代棚子。
進了門,又別有一番天地,古色古香的裝飾,院子處閉月羞花的植物,空氣裏彌漫着花草的清新芬芳,以及……
崔詩嗅着嗅着眼睛一亮,她驚喜地問周建剛:“姥爺,這是什麽味道!?”
裏面有人在炖肉,專屬美食的香味,遠遠地飄來,直把人的肚子勾饞。
崔詩循着味道蹦過去,活像一只貼着糧食嗅的小狗。
周建剛笑着在後邊跟,司機和陳媽拎着行李尾随。
*
當天晚上,崔詩的胃口得到極大滿足,姥姥燒的菜太棒了。
她上一世回到周家時,姥姥已經過世了,只能從照片中窺見一二。
“阿詩,多吃點,你跟阿琳真的很像,小時候也是長得圓圓潤潤的,很讨人喜歡。”方德馨唇角的笑容從看見崔詩就沒停過,溫柔地摸着她的頭。
崔詩把嘴塞得滿滿的,說不出話只能亂點頭。
周家的傭人并不多,較為低調,不像崔元九那樣大張旗鼓學西洋買很多菲傭回來伺候。
崔詩帶來的陳媽很快被安頓好。
飯後,崔詩沐浴完,去書房裏找姥爺。
正要推開門,屋內談話的聲音洩露出來。
周建剛戴着老花眼鏡聊電話,手上是一沓厚重的文件。
“……對,我猜到他之前不讓我接阿詩回去的原因是阿琳的遺囑問題,他不想養也要養到十八歲…”
崔詩停下腳步,也跟着思考起來。
确實,崔元九這麽讨厭她,直接扔她回娘家養就行。
這件事二十五歲的她曾想過,但是也沒明白事情真相。
*
深夜忽然下起了大雨。
宋家此時只有一間卧房還亮着燈。
窗戶被雨滴噼裏啪啦地捶打,逐漸打濕了內裏的窗簾。
宋珩沒有關窗,任由雨水随風甩進來。
他怔怔望着桌上那套一直還未送出去的限量版漫畫,盯得快出洞了。
這套漫畫本來只有臺灣繁體出版,是他辛辛苦苦拜托了不少人才聯系到那邊的漫畫家,請求一套簡體的版本。
爸媽也知道這件事,讓他自己一手操辦。
宋珩原本打算等她生日時送出去,渴望看見她的笑臉。
而不是像現在那樣,和這套漫畫孤零零地對視。
*
崔詩在寬敞舒适的大床上睡醒,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射進來。
她昨晚睡得早,并不知道深夜下過雨。
“阿詩醒啦。”陳媽敲門進來,終于能光明正大地給她送甜點,“去洗漱吧,周夫人和周老爺有事先出去了,讓我做早餐送上來。”
崔詩光着腳丫子下床:“今天周末他們不陪我去玩兒嗎?”
陳媽:“老爺他們應該很快會回來的,你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玩呀。”
這下她總算點頭,跑進衛生間去洗漱。陳媽低呼一聲,趕緊提着拖鞋喊她。
崔詩二十出頭的時候,很不巧因為長時間拍戲,腰出了點問題,腰肌勞損,也沒時間去根治,只能每個月定時做一次理療。
她現在回到十二歲的身體,走路都輕盈了不少,總是想着要多跑多運動。
午飯時間,周建剛和方德馨終于回來。
“寶貝,我們幫你轉好學校了。”周建剛摸着下巴的胡渣笑道。
正恰着飯的崔詩動作一僵,心想不會吧……
她能猜到周家肯定樣樣都想給她最好的,如果轉了學校,大概率肯定——
崔詩捂住眼睛,生無可戀狀地聽姥爺公布答案:“我給你轉到本市最好的貴族學校了,你之前的中學環境實在太差了。”
好吧,果然不出所料。
崔畫和宋珩都在的,號稱擁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那間貴族學校。
崔詩艱難地露出一個笑:“謝、謝謝姥爺姥姥。”
實際心理活動早已欲哭無淚。
嗚嗚嗚她不想面對宋珩啊。
周建剛見孫女又高興又感動的樣子,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更覺得自己辦轉學手續沒有辦錯。
方德馨也笑得滿足。
他們上去出去當然不止是轉學校這麽簡單,還把崔家的財産情況也摸了個清清楚楚。
屬于他們周家女兒和孫女的,到時候自然要一樣一樣讨回來。
*
俗話說,越怕什麽來什麽。
崔詩過了一個雖快樂但煎熬的周末,然後穿着姥姥新買的漂亮裙子去上學。
然後在放學的操場上,好巧不巧地碰到了背着單肩包的宋珩。
崔詩:“!”這也能碰到?溜了溜了趕緊溜。
她慌張到忘了用金手指,下意識就往相反方向跑,再然後沒看路,被一顆石頭給絆倒了。
她膝蓋太脆弱,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立刻劃出一道細長鮮紅的口子。
崔詩倒吸着氣撐地,心想,慘還是我慘。
她這時才反映過來可以用金手指避免這個黴運,一雙修長幹淨的手扶住她的小腿。
帶着三月微涼的溫度。
“阿…崔詩,我陪你去醫務室。”宋珩剛才就看見她了,一瞬以為是自己錯覺,後來和她的目光對上,對方轉身就逃,他便馬上追過來。
怎麽一見到人就跑。他心底劃過短暫的欣喜若狂,又有點不甘。
操場上的人較少,偶爾幾個關注着宋珩,顯然認了出來,在交頭接耳。
宋珩認真地擡起她的小腿,從背包裏掏出止血貼,利落地拆開先給她貼上。
他湊過來貼止血貼的時候湊得特別近,崔詩微怔,宋珩的神情很專注,額發快要碰上她的膝蓋了。
崔詩一直知道宋珩做事認真嚴謹,但是此時他的認真程度讓她有些汗顏。
真的靠得有點太近了……她也沒傷得很嚴重…
“宋宋宋珩…”崔詩被他盯得膝蓋的傷口都有點發燙,結巴起來,“我我沒事,你先先回家吧…”
宋珩按住她想起身的手,堅定道:“不行。”
傍晚即将消失的日光淺淡,面前的少年逆着光線,落在額發內的雙眸如深海,深不見底。
崔詩凝視這樣的他,腦海裏閃過幾絲困惑。
似乎每一次再見到宋珩,他的眼神總是愈來愈成熟。
宋家滔天的權勢和壓力…
崔詩晃了晃神,手被他按得極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