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霜降

霜降

謝聞意問過陳生為什麽沒有讀大學，陳生只是說他不想讀，謝聞意再追問下去的時候陳生就不說話了，謝聞意也不自讨沒趣，再沒問過。

謝聞意也問陳生要過聯系方式，怕自己哪天被甲方逼瘋了忙起來忘了過來看他，陳生卻只是說：“多晚我都等的。”

“下雨也等？”謝聞意逗他。

“淋不死我就等。”陳生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

“可別，小祖宗，下雨了記得往家跑。”謝聞意笑罵他。

陳生這次自己悄悄嘀咕了句話，聲音小到還沒傳到謝聞意耳朵裏就被風吹散了。

謝聞意沒聽清，問他：“小孩兒自己嘀咕什麽呢？”

“就不告訴你。”陳生回了他一個鬼臉。

謝聞意被他逗笑了，“小孩兒還有自己的秘密了？”

剛剛的話謝聞意是沒聽清，但風聽清了，陳生說：“回不去家，只回得去病房。”

……

陳生打了個噴嚏，快入冬了，陳生想。

空白的房間，陳生坐在窗前，他望着窗外。那正對着是一片群山，好遠，好遠，是他做夢都想去的遠方。

……

謝聞意今天來得很晚，頭發都沒整理就來了，陳生覺得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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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什麽事了？”陳生問他。

“工作的事，麻煩死了。”謝聞意大開衩的坐在長椅上抱怨：“那甲方事兒真多。”

“你要被辭了嗎？”陳生問他。

謝聞意扭頭看陳生，陳生的眉頭都皺起來，好像真擔心他被辭了。

“小孩兒。”謝聞意叫陳生，“哥是自由設計師，你跟哥講講，他們怎麽辭我？”

陳生哪知道這些，不過他才不想被謝聞意笑，便說：“那人家不讓你設計了，也叫把你辭了。”

“違約金可貴了。”謝聞意說着還把臉湊近了些。

幽幽的語氣在陳生耳邊傳開，吓得陳生一激靈。

不知道為什麽，謝聞意就愛逗這小孩兒，小孩兒好像剛出人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要問一問。

陳生看哪兒都覺得新奇，吃什麽都覺得好吃，謝聞意時常覺得自己帶了個兒子，而且是六七歲的兒子。

陳生常讓他帶自己在這公園附近到處逛逛，卻總不肯走太遠，下午六點之前必須回來。遇到再好玩的事也必須回來，好像沒有遵守這個規律，下次就不能去了。

謝聞意總見陳生一個人，這天沒忍住，就問了他怎麽沒見過陳生提起其他朋友。陳生卻哽住了，死活不肯說話，謝聞意叫他他也不理。

就這麽僵了十來分鐘，陳生才再次開口：“我有你就夠了。”

“那我以後要是結婚了，不能天天出來陪你了，你怎麽辦？”這話剛問出口謝聞意就後悔了，這問的是什麽狗/屎話！謝聞意恨不得現在立馬抽自己兩個巴掌。

謝聞意，你真該/死啊！

陳生卻沒有生氣，只是說：“以後啊，那就以後再說。”

謝聞意自責，想着得做點什麽彌補一下自己大人的形象。謝聞意左看右望突然眼前一亮，他讓陳生坐在原地，自己跑了。

謝聞意跑到一個小涼亭下面，他剛剛瞟到這裏有賣棉花糖，陳生這小孩兒，謝聞意覺得他肯定會喜歡這個。

陳生在樹下等得無聊，這時候已經快入冬了，公園的樹上早就沒什麽葉子了，唯一孤孤零零的幾片枯葉吊在枝丫上，要死不死的。

陳生看着那幾片葉子，覺得自己也是該被挂在上面的，說不定哪天風吹得大了點，自己就掉下來了。

然後…

然後……

然後謝聞意就拿着他自己腦袋那麽大的棉花糖回來了。

粉粉的，是個小兔子，上面還插了倆簽兒。

謝聞意：“快嘗嘗，看看哥挑的這個味兒好不好吃。”

陳生記得自己好像只是在小時候吃過幾口，好久沒吃過了。

謝聞意拿簽兒給陳生挑了一大塊下來送到陳生嘴邊上，“快吃一口，小孩兒都愛吃這個，我可排了好久的隊，那些小孩兒沒你乖，他們笑我多大了還吃這個。”

謝聞意一邊給給陳生喂，一邊絮絮叨叨地給陳生講話。

講着講着，繞來繞去，一個棉花糖也吃完了。陳生沒吃多少，大都被陳生用來堵謝聞意的嘴了。

謝聞意順手把簽字丢進前面的垃圾桶，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問陳生：“你對秋天印象怎麽樣？”

陳生：“木槿花，我記得窗邊有的，不知道是誰送的。”

謝聞意：“木槿？”

陳生：“可好看了。”

謝聞意：“有多好看？”

陳生：“反正比我好看。”

陳生是單眼皮，那雙眼睛的瞳色明顯比別人淡了不少。謝聞意每每和陳生對視時，看着那雙眼睛，謝聞意總覺得陳生好像一陣風，随時都要離開。

那雙眼睛裏總是帶着淺淡的憂傷，笑起來時那種憂傷也不減淡，就好像是離開前的回光返照。

依依不舍。

念念不忘。

……

謝聞意回家後打開電腦，用了一晚上時間設計出了最終方案。

甲方看後很滿意，這場為期大半個月的合作才最終告一段落。

大半個月，他和陳生已經認識大半個月了，他們每天都在一起。

像朋友，又像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