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鬼靈丹
鬼靈丹
季沐放下筷,同樣鄭重:“你說呢?”
要她說,就是季沐後悔了,想要讓她回去。
但真的不敢這麽想了。
新的馄饨送上來,阿離避開季沐的眼,低頭細細品嘗。
猶記得不久之前,她被赫連雲陷害,差點剝奪比試資格,是季沐出手相助,當時她也以為,對方是對自己有情,高興得不得了,可結果呢。
季沐一捧一摔,不過為打壓她氣性,讓她記住教訓而已。
前一秒天上,下一秒跌入深淵,那天差地別的失望,猶如火烤炎炙,将她的愛一點點蒸發。
那樣的難過,無法用語言,卻徹底擊垮她的自信,叫她再生不出勇氣。
阿離經歷得太多,已承受不起下一次,不想,也不願再回到無望中。
她不敢對季沐有期待,反正事情到最後,總是能證明,只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季沐捂不熱。
阿離學乖了:“我不知道。”
所以每次她見到季沐時,都會問你想做什麽,她是真的搞不懂。
季沐忽想摸劍,他說:“回來吧。”
阿離心底湧出的,竟不是喜悅,而是害怕,她立刻道:“不。”
男人眉心皺起細小紋路:“回到生崖,夏無極,玲珑閣将繼續沉默,無人敢對你動手。”
他伸出手,觸碰阿離面頰。
阿離側臉避開,斬釘截鐵道:“別碰我。”
季沐收回手,寬大的袖子,劃過她的手背,觸感冰涼。
阿離松氣,語氣也稍稍緩和:“也許你不懂,沒關系你也不用要,但尊嚴不是別人給的,要靠自己掙。”
“我回去,這一巴掌,你的确能找回來,但他們怕的是你,哪怕嘴上不說,心裏也會想,‘要是沒道君,貓女算個什麽東西’,那巴掌也會梗在我心頭,時不時刺一刺,但現在不同了。”
她眼中自信畢露:“我靠自己也能解決,再也不會去當,別人口中的新鮮玩物了。”
季沐又想去摸劍。
阿離瞅着男人,燦然一笑:“你現在這樣,不過是我走了,身邊少個人,感到不習慣,我建議你再找個,最好是溫柔聽話的,免得還要費心教訓。”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最初她聽聞情劫,怕季沐另找別人,主動爬上他的床,三個月前,她還為季沐傷心落淚,但此刻,她卻可以主動地說,讓他再找一個,心中再無波動起伏。
阿離知道,這片名為季沐的牢籠,她徹底走出來了。
季沐聽了後,除眸色加深,并未做別的,他甚至還能繼續吃馄饨。
阿離瞄了眼,除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覺的挺好看外,也沒有別的感覺。
“極北深淵封鎖松動,我要去一趟。”
季沐說的事,和她并無幹系,阿離也不想管他為何提起。
她不聞不問的樣子,叫季沐口中微苦。
他低下頭,吃了口馄饨,一點一點嚼碎,蓋住苦意後,才說:“我會留下分.身。”
意思是遇到麻煩,可以去尋求幫助。
阿離哦了聲,心裏想的卻是死也不會去。
他們平靜吃完,阿離便回小院,季沐依舊跟着她,但此刻心情和剛才完全不同,十分得輕松舒坦。
既然已經講開,加上季沐也沒反駁,說明這樣糾纏不清的日子,終于要結束,以後她就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阿離打開門,正想和季沐最後告別,男人猛地動了,她被緊緊壓在門板上。
疼是不疼的,就是無法動,她整個人都在季沐的掌控下。
男人眼中翻滾着滔天巨浪。
阿離不掙紮,就靜靜望着對方。
“小離,”季沐聲音冷到極致,“除了我,誰都別想在你身邊。”
季沐走了,但他依舊讓人頭疼,那段意味不明的話,黑鲲每天來送的福袋。
阿離就很煩。
福袋裏都是藥材,種類繁多,價值不菲。
其他弟子看在眼中,加上阿離備受追捧,竟流傳出‘霸道妖皇愛上我’,這種荒謬的流言。
倒叫一些女修很是羨慕,嚷嚷怎麽自己,就沒有實力強橫,長得又好的男修,噓寒問暖殷情守護。
對此,阿離很想搖醒她們。
到底在想什麽啊,黑鲲人形只是個小孩啊。
流傳到最後,黑鲲都知道了。
這家夥聽得津津有味,好像故事中,那個無怨無悔的傻……癡情人,不是他一樣。
黑鲲再為季沐送福袋,就黏膩起來,捋個頭發啊,點着腳尖刮鼻子,說話都掐着嗓子。
阿離:“……你正常點。”
這家夥從小把她帶大,雖不說,但阿離還真拿他當過父親,黑鲲那邊估計也差不多,當她是半個女兒。
誰會對親手養大的孩子動心啊,又不是變态!
但黑鲲玩上瘾了,阿離拗不過他,只好放任,能怎麽辦呢,年少無知認下的父,再傻也得寵着。
當然不是沒有好處,妖皇出馬,一些不入流的狂蜂浪蝶,便自動消失了,倒叫阿離清淨不少。
極北深淵,光線難以抵達,只有細碎的晶石,發出黯淡的光芒。
一團比黑暗更加濃暗霧氣,浮在半空,似有形,似無形,無數觸手揮動飛舞,有對猩紅大眼,懸在黑霧上方,仿佛将世間所有的罪惡,全部凝聚在其中。
光是看着,耳邊就響起光怪陸離的叫聲,如極樂呼喚,又如痛苦呻.吟,叫人忍不住想要去聽,聽得更仔細,更清晰。
霧氣前,倒了大批修士,全是有頭有臉的大能。
清瀾以劍撐地,半跪着,眼中再無桃花,他厲聲問:“大陣還沒破解?師兄再不能進.來,就完了!”
此地乃天生大陣,他們進出都沒事,偏就是季沐被攔在外面。
神算子捂着左腕,他左手被削去,叫黑霧吞下腹,胸前更有道巨大口子,整個人已是強弓之末。
“星盤混亂,命線交纏,我算不……”
他未說完,便撲在地上。
“娘的!”清瀾環顧四周,五大門的日月三清陣已破,其餘人也在苦苦支撐。
“啊——”一名修士被吞噬,黑霧翻滾,身影凝聚一分。
清瀾啐出血沫,打算拼命。
這天魔太過強大,為天地不容,不許化出形體,它想凝聚出肉.身,必須搶奪其他生靈血肉。
到了神州,只怕将吞光整個世界!
他既被叫做神君,哪怕道消身隕,也要為後輩人族,争一份生機。
清瀾劍上暴起亮光,砍向天魔的紅眼。
可他拼盡全力,卻仍近不到天魔三十丈,雖砍散許多黑氣,卻對天魔本體無損,反倒被後者抓住機會,數十條觸手化為利槍,齊齊朝他射來。
如此危急時刻,清瀾決眦欲裂。
他死不是大事,可一旦他身亡,天魔從極地封印中掙脫,進.入神州大地,将生靈塗炭,萬劫不複。
人族危已!
“啊,給我動啊——”
清瀾手上青筋暴起,劍勢仍是不斷頹敗。
底下無數大能早已淚流滿臉,他們眼睜睜看着這幕,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時,梅香散開,一柄漆黑的劍,擋下所有長槍。
底下大能如找到主心骨,士氣大振:“道君!”
只要道君出手,就一定可以!
“總算來了……”清瀾驟然放松,從空中摔下。
季沐以拇指揩去嘴角血跡,情況危急,他硬闖進來,吃了點虧。
他注視天魔的紅眼,質地如最好的寶石,腦中冒出念頭,如能除去惡念,小離應當喜歡。
天魔像是明白他不好惹,揮動全部觸手,密密麻麻朝他刺來。
季沐身影驟然消失,觸手深深紮入堅冰,他出現在另一側,觸手追擊而至。
他們身形急快,時東時西,不斷發出硬物撞擊聲,如急雨打芭蕉不絕于耳。
他人跟不上季沐的速度,只有等哪處黑氣消散,才勉強知道道君行徑。
不到一炷香的交鋒,天魔凝練起的身體再度散開,這完全激怒了它,觸手如發絲舞動,速度更是快上三分。
季沐正要避開,忽心念一動,阿離……
就在這緊要關卡,觸手化作的長槍,兇狠紮向季沐。
十六日前。
玲珑閣在賽場附近,買下八進八出的宅院,挖了冰窖修了暖爐,地上更是鋪設消音石,吸收雜音,就為弟子休息好,取得好名次。
陶婉兒每次站在門口,都有無形的窒息感,這次感覺最盛,但她到底是走了進去。
院中綠樹成蔭,死寂一片,遇到的人打完招呼,都打量着她,眼神要笑不笑。
陶婉兒總覺那眼透着奚落,嘲笑她淪落為踏板,助阿離一飛沖天。
“跑啊,快跑啊,都沒吃飯嗎?”
鞭子聲伴随慘叫傳來,是夏紫嫣在玩‘打獵’。
陶婉兒正要轉身,夏紫嫣的聲音傳來,“既然來了,幹嘛走,瞧不起本小姐?”
陶婉兒面上湧出害怕,很快變為盈盈笑意:“師姐誤會了,我是怕打擾您雅興。”
夏紫嫣聽了,也不說話,直接一鞭子抽過來。
陶婉兒捂住手臂,身上痛得汗津津,卻不敢反抗。
夏紫嫣哼笑一聲:“疼嗎?”
自然是疼,可卻比不上那話裏的輕蔑。
夏紫嫣見人不答,就又問了一次,這次她用上真氣,和鞭子一同甩去。
陶婉兒被激出真火,攥緊鞭子:“師姐,玲珑閣可不姓夏!”
夏紫嫣反倒笑了:“會生氣啊,我以為你被阿離打怕了。”
陶婉兒大喊:“夏紫嫣!”
夏紫嫣漫不經心:“別喊那麽大聲,有本事沖阿離吼。”
陶婉兒沉默,她做不到,就如夏紫嫣所說,她被阿離打怕了,甚至不敢在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人們越是稱贊阿離,就越是證明她的失敗。
可能怎麽辦,夏無極都拿阿離沒辦法,她就更不行。
夏紫嫣啧了下:“看來我找錯人了,你就是個被人踩臉,都不敢放.屁的孬種。”
她作勢要走,陶婉兒急忙出聲,“你什麽意思?”
夏紫嫣勾起嘴角,她轉過身,手心出躺着個瓶子,其中閃着瑩潤的光。
陶婉兒口幹舌燥,她最清楚裏面裝的什麽。
鬼靈丹,一種短時間內,消耗精血提高潛力的丹藥。
吃多了後,會消耗靈根,消磨肉體,變得人不是人,鬼不像鬼,被丹修管理會明令禁止。
如果在大比時被抓住,定将取消比試資格,說不定還會遺臭萬年。
她心跳加速。
夏紫嫣聲音極具誘惑:“她既能捧上去,也能摔下來,從最高處跌落,想來那畫面一定很好看。”
陶婉兒面上掙紮:“可是道君那邊……”
夏紫嫣再是一鞭:“怕什麽!極北深淵有異,各派長老皆數前往,道君作為定心針,自是在其中,誰知道何時結束,就算真被發現又如何,道君何等地位,豈會自降身價,與你計較。”
陶婉兒十分心動,是啊,且自己不過元嬰,于道君而言,如路邊碎石,不起眼到了極點。
況且道君不顧身份又如何,她沒傷阿離性命,想來懲罰也重不到哪去。
時間過得很快,第六場比試即将開始。
此乃大比的決賽,魁首即将誕生,是重中之重,故而他們這些弟子,需提前十五日進賽場,避免舞弊。
參加決賽的十名弟子,無不是俊男美女,每一個都被扒個底朝天,從門派年齡,到吃食喜好,應有盡有。
哪怕是睡前愛摳腳,只要和他們沾上邊,都能吸引大批人,誇獎的話不要命地來。
“我現在去學摳腳,還來得及嘛!”
“他娘的,這些牛人是真實存在的?”
“随便一個就夠我抑郁的,來十個,不說了,心魔犯了,這就去砍死自己,給比試助個興。”
“別介啊,生活再悲苦,可還有離姬君呀,看看仙女,就又有希望了。”
“啊啊啊求姐姐踩我說,‘就是羞辱你’啊啊啊,再聽不到,就要金丹破碎了啊!”
“噫,你快破碎吧,什麽污攢玩意,別髒了姐姐的眼,踩我才是啊啊啊!!”
“魁首非姬君莫屬了吧?”
“瞧這話說的,姚曦君也不錯啊!”
其中以阿離最受歡迎。
她是奪魁的熱門,賠率低得吓人,也擋不住大家下注的熱情。
妤之攢着一把票子,使勁揮手:“姐妹沖沖沖!輸了,下半輩子就你養我了!”
阿離:“……”
她立刻爆發出昂揚的鬥志。
那太可怕了。
其餘弟子朝阿離看來,進場順序仍是按名次,達者為先,修真界實力強,才是硬道理。
四周安靜下來。
阿離穿着勁裝,無絲帶薄紗,面不施粉,卻十分清麗脫俗,她及腰的長發紮在腦後,又多又順。
帥氣利落。
萬衆矚目中,她朝賽場走去,一道人影攔在她面前,阿離靈巧避開,竟是陶婉兒。
自從道歉之後,陶婉兒就如人間蒸發,避開所有視線,此刻怎麽一反常态。
她不由皺起眉。
陶婉兒:“抱歉,我剛才沒留意到你。”
既然道歉了,阿離便道:“沒事。”
說完便越過對方,她總覺得陶婉兒的神态,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似極度興奮,又在全力壓抑。
阿離停下腳步,檢查自身,并未發現不對,她又檢查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回頭望去。
陶婉兒正直勾勾盯着她,對上眼神後,便緩緩露出個笑。
阿離的遲疑,與陶婉兒的互動,叫圍觀的人嗡嗡議論開。
她已耽誤入場時間,但魚鱗衛并未催促,破例默默等待,她不好繼續耽擱,摘下儲物袋,雙匕,放在桌上。
兩人魚鱗衛便開始動手,男的細致檢查物品,女的則搜她身。
那名男魚鱗衛忽道:“我就說過你不凡,果然說中了。”
阿離覺他眼熟,猛地想起一張臉:“是你,我最初入場時,便是你檢查的,沒想到最一場也是,真有緣。”
魚鱗衛對她印象很好:“托你的福,往後吃酒的錢有了。”
他們說話間,檢查已結束,沒有問題,阿離被放入場內。
真是自己想多了?
她想不通陶婉兒的行為,便不想了,望着寬敞的場地,晨光毫無阻礙落下,到處都是金燦燦的,毫無陰霾。
阿離突然開始緊張,很緊張,身體一陣一陣顫栗。
這就是她的起點了,獲得大比勝利,方大師便會指點她,自己晉升到元嬰,已有二十餘年。
她面臨瓶頸,再怎麽修煉,真氣也不會增加,但缺少一絲感悟,始終摸不到大乘門路。
築基以後,每一階差距巨大,就像一百個金丹,也不是元嬰的對手,元嬰對大乘亦然。
他們差的不單單是真氣,要知晉升需渡天劫,天雷不僅錘煉肉.身,還凝練精神,磨練意志,能成功晉升的,決不是酒囊飯袋。
越級反殺少之又少,就算花架子夏紫嫣,打金丹也跟玩似的。
所以阿離迫切想升大乘,屆行事将會方便許多。
她吸氣,這次比試,必全力以赴,她定不能輸。
轉眼十五日便走到盡頭。
這些天阿離吃飯睡覺外,便是靜心打坐,調整心态,偶爾散個步,确保自己以最佳面貌應對比試。
唯一叫人不适的是,陶婉兒總盯着她,阿離只要一離開住處,就能感到對方的視線。
煩得不行。
阿離防備了三日,除了兩人對視變長外,還擾亂她心境,阿離便不管陶婉兒了。
入夜,賽場響起震天的哭嚎。
不斷有弟子出來查看。
“聽說是個人武力比試的場地,發現弟子攜帶鬼靈丹,被剝奪考試資格了。”
“真的假的,最後一場了,還有這樣的人,眼見就要出人頭地,這時候被趕出去……”
他們沉默。
十年磨一劍,只為在今朝。
大比獲勝,衣錦還門,幾是修真界所有弟子的夢,支撐他們撐過嚴寒酷暑。
哪個少年不想受人敬仰。
無數心血無數汗淚,在最接近成功時破碎,那絕望他們能感同身受,聽着那哭喊漸漸遠去,直到消失不見,最刻薄的人都說不出譏嘲。
他們心上沉甸甸的,阿離亦是如此。
過了一會,忽進來一隊魚鱗衛,和守門的兩位交談,然後便集中起弟子。
“請大家稍安勿躁,交出随身攜帶物品,我們不過例行檢查,查完就會離開,不會再打擾。”
弟子中有人小聲嘀咕:“以前到賽場後,可從來沒有再查一次。”
“看來是因那作弊之人。”
阿離漫無目的聽着,這些與她無關,思索明日煉制什麽丹,歷年最後考題全是煉丹,誰的品質好,誰獲勝。
簡單粗暴。
她目光一凝,在魚鱗衛中,居然發現了葉備。
這人怎麽也在?
“葉尊者,”一名魚鱗衛壓低聲音,“請您來這看看。”
這變故引起大家側目,然後又猛地看向阿離,那赫然是她的住處。
阿離心一跳。
葉備快步走去,沒多久拿一枚瑩綠色,上有張鬼臉的丹藥走出。
鬼靈丹。
而她終于想起,上次赫連雲給陶婉兒送來的,便是這種丹藥。
阿離只覺天地旋轉,剛才那弟子的哀嚎,再次回響在耳畔,她往前沖了兩步,才站穩身體。
“是鬼靈丹!真的搜出鬼靈丹了!”
“怪不得從未聽說過她,成績卻這麽好,原來靠得是邪門歪道。”
“檢查如此嚴苛,此丹是如何帶入?許是其中有什麽誤會。”
“哼誤會?東西明明白白從她那搜出,能有什麽誤會?你說這話,對得起那些堂堂正正,卻被她擠掉的弟子嗎!”
“我……”
陶婉兒勾起嘴角,慢悠悠往嘴裏,丢了個果脯。
葉備認真檢查,對魚鱗衛道:“的确是鬼靈丹。”
魚鱗衛眼神不善,這次比試被混入兩個敗類,是他們失職,就要将那混血綁了,押出賽場。
阿離回過神,心中的無助恐懼将她淹沒。
她恐懼努力付之東流,無助于四面皆人,卻無人願幫。
阿離用力咬在舌尖,疼痛總算叫她冷靜下來。
“我沒作弊。”
魚鱗衛腳步不停。
她握緊手,忍不住高聲道:“我說我沒有,你們聽不到嗎!”
回應她的是,魚鱗衛橫起的冷硬.長.槍。
其他人冷漠注視她,果無人替她說話,也無人相信她。
葉備淡淡道:“物證确鑿,豈容你抵賴,伏罪吧。”
這幕如很久以前,阿離被秘法選中,成為盜竊師門重寶的叛徒,不曾想百年過去,她被同一個人,定了兩次罪。
沒有半分長進。
一瞬間的委屈,近乎将她擊誇,但阿離還是撐下來了。
她挺起背,力透衣衫:“十五日前的檢查,我未被查出問題,接下來的時間,都在賽場內,我半步沒有離開,這枚鬼靈丹是從何而來?”
“我懷疑有人栽贓陷害,請大人明察!”
魚鱗衛停下腳步,看向首領。
有戲!阿離生出希望。
魚鱗衛首領沉聲開口:“你說的不無道理,事情仍需排查,但你嫌棄尚未洗脫,不能留在賽場。”
阿離心中咯噔一下:“大人的意思是?”
魚鱗衛首領道:“洗清嫌疑便可回來。”
阿離手腳冰冷。
離比試不到七個時辰,如何夠時間排查,等比試結束,她再回來,有什麽意義?
阿離鼻間酸澀。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想要過好日子,怎麽就這麽難,天地間不公的一切,似乎都被她遇到了。
但她不想放棄,真的不想放棄。
人生才剛剛開頭,這樣的委屈,她不該受兩次。
“我可以立下心誓,”阿離刺破左手中間,逼出一滴鮮血,面色立刻萎頓,“此鬼靈丹絕非我物,否則雷劫加身,永不得寸進。”
天空落下靈光,融入血珠之中,随後化為一張大網,勾出神秘紋路,縮進她的胸口,攏在她的心上,如有違背,靈網會将心絞碎。
心誓已成,卻無雷劫降下,阿離也活得好好的,她說的是真的。
魚鱗衛紛紛住手,再見貓女在逼迫下,眼眶發紅,眼中爬上血絲,不禁心生憐憫:“如此便……”
陶婉兒打斷:“大人慎言,規矩不可破,朝令夕改如何服衆?”
她加重語氣:“我第一個不服。”
魚鱗衛朝她看去,陶婉兒寸步不讓。
姚曦突兀開口:“不如先比試完。”
衆人驚訝,姚曦為人散漫,自顧自己一畝三分地,從不管他人,竟會為阿離開口,實在是意想不到。
陶婉兒大義凜然:“師兄此言差矣,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千百年來皆是如此,豈可為一人破例。”
“一身風骨喂了狗。”姚曦不再開口,自顧自檢查起丹爐。
陶婉兒漲紅了。
葉備不得不開口:“既然她作弊,應立刻補上弟子,魚鱗衛代表天下大公,難道今日要壞在這裏?”
阿離死死盯住葉備,猛地低下頭去。
首領嘆氣一聲,硬下心:“将她帶走。”
阿離口中盡是血腥氣,遲遲不肯動。
陶婉兒笑容嫣然:“你要公然反抗不成?”
首領厲聲喝止:“住口!此乃我們魚鱗衛之事,豈容他人插嘴!”
其他人也對她怒目而視。
陶婉兒噎了下,随後又扭曲盯住阿離。
首領面色複雜,他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吧。”
阿離感覺最後一絲熱氣,随着這句話散了。
她知對方說得有理,但她做不到,就像被釘在地上,移不開絲毫。
自己明明沒錯,卻總要不斷失去。
首領也不催促,只是靜靜望着她。
阿離最終還是動了,她環顧賽場,那日初見時,如旭日初升信心萬丈,以為是一切的開始,沒想到卻是結束。
可怎麽辦呢,她已拼盡全力,豁出生死去,可還是不行。
真的沒辦法了。
與其被人拖出去,不如她親自離開,保住最後一絲傲骨。
阿離落下一滴淚,她轉身,肩上落下重量,那手堅定溫暖,阻止她的動作。
這觸感是如此熟悉,被風吹起的發絲,伴着清淺梅香,撫過她的眼,揩去淚水。
阿離猛地咬住下唇。
“別怕。”
那道高大的身影越過她,牢牢将她護在身後,“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