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
家
後面才跟上的警車被攔在外面,因為過道被衆多流浪漢阻攔,休頓他們這才逃過一劫。
夜幕降臨,小車緩緩出現在郊外一個已荒廢的居民樓施工處,在樓裏等候已久的黑影一下子全都從中走了出來。
漆黑的夜幕下,蟋蟀的鳴叫混合着林鳥歸巢的聲響攪得滿腹心事的人心煩意亂。
克萊爾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由于陌生的人太多,休頓沒有立即下車,那夥人自然也沒有注意到他。
“老夥計!你這次幫了我們大忙!”
最前面的那位興奮地握住克萊爾的手上下搖動,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沒有半分作假:
"我們下次行動的時間已經決定在今晚開始,要是你想來的話,我們随時歡迎……”
休頓只能聽到他們說的大致內容,對那些人的來頭有了基本的估測。
應該是這附近的反社會之類的組織。他沒有一點恐懼,甚至有點親切感。
因為兩天前,他大概也被劃入了這個詞中。
大概兩分鐘後,克萊爾又鑽進車裏打開後車廂,一些高大的黑人就一手一袋地搬出了幾包鈔票。
休頓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們作為誘餌将警車的大部分火力吸引走了,這片又是小地方,防守不怎麽嚴,這才讓其正的運鈔車有機可乘。
最後一個黑人提起最後的兩個大袋子,走時注意到了駕駛座上的休頓。
他挑逗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厚厚的唇珠,眼神像是要把人剝光似的。
休頓一陣惡寒,嫌惡地狠狠皺眉,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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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爾似乎沒有注竟,起身好心地替他拉緊了錢袋的拉鏈,朝那個黑人點了點頭。
男人受寵若驚地看了他好幾眼,戀戀不舍地走開了。
關上車門,休頓調轉車頭重新駛上大路。
剛剛他明明看到小醜扔了個只有指頭大小的黑色的東西進包裏,于是邊開車邊随口問:"你放了什麽進去”
克萊爾看起來心情不錯,準确地概括道:"…a gift……(一個禮物)"
休頓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防彈車在筆直的公路上漸行漸遠,遁入暗夜中無處可尋。
小醜的家正在維修中,休頓本以為他會讓自己把車開回卡布的住處,那裏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事實上,他并沒有這麽做,而是在半路時忍然要求交換位置,又硬是靠一身比屎還爛的車技開到了一處荒草連天的舊宅子。
當地貌似是一片幾年前被抛棄的居住地,而且發生了不小的恐慌,一些宅子中甚至還有沒吃完的飯菜,庭院中還放着沒晾幹的時至今日已經發黑腐爛的衣物……
克萊爾輕車熟路地把車子停在一棟相對于其它而言要幹淨一些的屋子前。
碎裂的瓦片有明顯的修葺過的痕跡。庭中雜草不高,應該是有人按時來修剪過的。
他解開安全帶便下了車,休頓緊随其後,四處打量不禁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home.(家)”他走到小屋門口,伸手在牆壁上摸索着什麽。
一根細線,一拉,前檐的燈泡立即連發出橘黃的燈光,将這個滿目瘡痍後又被小心地一點點修複好的家照亮。
休頓沉默了,從前稀疏平常的和家人們一起生活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也想家了。
“where"克萊爾看出了他的心事,努力地從一個個往外蹦的詞語中找一個合适的車問他。
休頓被他的聲音驚擾,從想象中的短暫的團圓中抽離:"什麽”
小醜又重複了一遍:"where……home…”
休頓想了想,總算理解了他的問題,應該是"where Your home”,所以他斟酌了一下。
"還記得第一次見聞的那個商場麽就在那裏。或指說,曾經我的家待在那裏。”他認真回答。
“why”克萊爾臉頰一跳,他下意識地擋着眼睛,側過身子,不願讓人見到他這副樣子。
休頓鼓起勇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盡量溫柔地放慢了語速:“別怕打擾,小醜先生。卡布博士已經跟我說了你的的事,這都是身不由己的倒黴經歷。
老實說,我一開始真的被你吓了一跳,心想:嘿!這裏怎麽有個恐怖小醜是不是從恐怖電影裏走出來的人呢!”
聞言,克萊爾露出了難得的一抹笑意,受用地示意他繼續說:"你該知道,其實……其實我是一個戈爾斯特的家夥。”
休頓緊張地坦白道。
莫名的,他就這麽将自己的死穴暴露給一個說實話連熟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但就是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讓他産生了接近這個怪人的想法。
克萊爾眨了眨眼,沒有什麽過激的表示,然而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休頓發現他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于是繼續道:"我們原先是在市中心一帶的小康家庭,我有一對善良的父母和一個可愛活潑的妹妹,我們過得很幸福。
起初是鎮上來了幾個奇裝異服的人,他們說這裏太落後了,要進行改造,當地的人對他們帶來的從來都沒見過的事物感到新鮮,便熱情地将他們留了下來。
日子日複一日地過去,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他們所謂的’新思想’,開始發起文化改革。一些激進分子甚至為了更徹底的改革,甚至開始殺死一部傷不願改變的人。
直到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時,那幾個最先帶來新事物的人這次帶着大炮和槍支。
他們想要将內亂中的戈爾斯特民族趕盡殺絕。只用了半年時間不到,我的家鄉高牆林立,又般進了新的住戶。
華麗奢糜的市中心的地基中,水泥混合着我數萬個同胞的屍體,都在深淵中死不瞑目地看着仇人們在日新月異的新時代越來越快活。
所以我冒着被識破的風險,只身前往最繁華華的商場,只為引爆一場照亮更多藏匿在黑暗中的戈爾斯特的大火。"
說完,休頓有些口幹舌燥地看向克萊爾,輕聲說:"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一樣都是無辜地被卷入陰謀中的可憐人。”
他垂下眼眸,經過一段時間的體養,他的臉頰終于長出二兩肉,清秀俊逸又惹人心生好感。
深棕色的碎發拂過睫毛,晚風微涼,木門被推開引起輕響。
他擡頭一看,克萊爾站在臺上居高臨下地看看他,說:“Do as the Romans do.”
入鄉随俗,這是他能完整說出口的最長的一句話。
休頓愣了片刻,跟他進了屋子裏。
"你……"他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他并沒怎麽聽懂克萊爾的意思。
室內十分空曠,也許是換掉了壞的家具,裏面只剩下一張破舊的沙發,和一個很大的木櫃。
克萊爾從櫃子裏搬出一個大箱子,走到沙發上朝休頓招了招手。
"怎麽了"休頓聽話地走到他身邊,一只手強硬地把他按到沙發上。
房間中唯一的光源都來自于此時兩人頭頂的吊燈,昏黃的亮光如沙漠的枯稿,絕望中又有幾絲白光掙紮着從燈芯中逃脫。
克萊爾背着燈光,整個人都被染上一層舊相片的色彩,如同一幅久置百年但仍能驚豔世人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