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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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越帶着澹華到了醫院對面的酒店裏做了簡單的洗漱，這個孩子獨立能力強，洗澡澡什麽的，根本就不需要大人幫忙，他能夠自己獨立完成，美中不足的是-蕭越這次帶來的是三少爺的衣服。
葉檀的衣服穿在澹華的身上，多少有點顯小，把他勒得慌。
蕭越不好意思的賠禮道：“澹華真是不好意思，我給你帶的衣服太小了，我回頭再給你買幾套新衣服了。
澹華扯了扯勒住他的領口，老實的搖了搖頭，“沒事，能穿就可以了。”
澹華直勾勾看向蕭越，問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能夠回醫院？”
蕭越瞧着他這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趕忙用手揉了揉他的頭，安撫道：“澹華，你先別急，咱們先把飯吃了，吃完飯以後咱們再去醫院。”
蕭越哪裏看不出他心急，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萬一這身體垮了該如何是好？
澹華低垂着眼眸，斂着眼眸裏濃郁的顏色，仿佛努力壓抑着潛藏在身體裏的黑色情緒，“好。”
他的動作且遲鈍，宛如一個同手同腳的機器人，食不知味的把粥吞咽下去。
蕭越見他這般的狼吞虎咽，心裏咯噔了一下，趕忙焦急的說道：“哎喲，你慢一點，你慢一點，別嗆着自己。”
蕭越見他這般的折騰自己，心裏那叫一個五味陳雜，只能夠拿紙巾擦拭着挂在他嘴角上的米粒。
“好了，我吃完了。”澹華把空蕩蕩的塑料碗推了過去。
“好好好，咱們這就回醫院。”像他這般的急不可耐，蕭越趕忙把事情應承了下來。
他們回到醫院的時候，搶救室的大門一如最初的模樣，它緊緊的關閉着，宛如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葉子耀平靜的在手術室外坐着，他的腳下扔着密密麻麻的煙頭，緊鎖的眉頭讓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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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
葉子耀一擡頭，臉色一改剛剛的愁苦，他舒展開了笑容，“澹華，你們回來了呀。”
“嗯。”
簡單的寒暄以後，空氣又恢複了最初的凝重。
等候區在人潮來來往往的過道上，醫生護士們推着一床床的病人，從他們的身邊擦肩而過，是病人痛苦的呻吟聲，是家屬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他們夾雜在這樣的一個情狀裏面，那顆焦躁的心遲遲得不到片刻的松弛。
只聽見“滴”的一聲，那紅色的搶救中轉變成了綠色。
醫生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他們馬上撲“騰”的一下站起身來，葉子耀趕忙沖了上去，焦急的詢問道：“醫生，病人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還來不及換下防護服，只是扯開了口罩，應聲道：“他的危險期還沒有過去，接下來我們會把他轉去ICU病房，用高精度的儀器來保證他的生命體征。他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得看他能否醒過來。”
這句話讓葉子耀的心沉入了大海。
“好，好的。”
“還有啊， ICU病房一天的費用是兩萬上下，在經濟方面，家裏要做好心理準備。”
澹華緊緊攥着衣角，那壓抑着在他心坎上的濃郁情緒在頃刻間爆發出來，他低着頭，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滾滾的落了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
蕭越慌了神，趕忙上前半摟着他，“澹華怎麽了？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的手指死死的絞着衣角，指尖一度泛着白色，“我、我、我沒有錢……”
那自責感如潮水一般，朝着他洶湧襲來，使得他的眼眶一度失了守。
葉子耀揉了揉他的發梢，“錢的事情，大人會有辦法的，你不用操心，你好好的守着爸爸就可以了。”
澹華忐忑的擡起頭，眼眸裏寫滿了無措，“可是，這要好多的錢……”
他的存錢罐裏只有三千塊，根本就不夠給爸爸付醫藥費。
葉子耀彎下腰來，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錢的事情，叔叔會想辦法，醫藥費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好好守着爸爸就好。”
說罷，他起身去了櫃臺給澹伯翊墊付了醫藥費，而澹華則是交給蕭越照顧。
因為澹伯翊需要全身插.管，以此來維持生命體征，ICU裏是無菌環境，并不允許家屬前來探視，他們只能夠站在門外，隔着門口的玻璃罩着遠遠的眺望着。
雖說在這件事上葉子耀是出錢又出力，但是他好歹是有家有口的人，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醫院裏陪着澹華，只能夠把澹華交給蕭越照顧。
如果澹伯翊的病情有什麽新的進展，蕭越便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五天後。
葉子耀擺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無預兆的響了起來。
“喂。”
“老板，我是蕭越，澹伯翊醒了，他想要見您，不知道您現在能不能抽出空來？”
聞言，葉子耀神情一震，一掃胸口的濁氣，“告訴他，我馬上到了。”
葉子耀在第一時間趕往了醫院，澹伯翊剛醒過來，瞧見他時，欣喜不已，“子耀，你來啦？”
“嗯，你身體好些了嗎？”葉子耀關切的問道。
澹伯翊笑而不答，他一手牽着澹華稚嫩的小手，一手牢牢的扣着葉子耀的掌心，“程律師，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下來。”
“是。”
葉子耀瞳孔微縮，趕忙質問道：“伯翊，你這是要做什麽？”
澹伯翊胸口起伏着，重重的咳嗽了好幾聲，“子耀，我沒有時間了，有些話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你不要打斷我！”
“伯翊，你糊塗啊！”
澹伯翊緊緊的捏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想着我珍藏的那些古畫，那一副星月圖，你都跟我念叨了好久，我現在就把我名下所有的古畫都贈與你，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澹華的臨時監護人，賬戶裏的現錢由你替他保管，在他十八歲以後，才能夠從你那兒取出來，我在瑞士銀行給他存了一筆錢，等他滿十八周歲以後才能夠取出，我名下有三處房産，你可以挑一處自己喜歡的拿走，剩下的三套就幫我替孩子看着，等他成年以後，再交給他。”
葉子耀心頭惱火極了，“伯翊，你說這些話是做什麽呀？澹華是你的孩子，你可以照顧他的，只要你好起來，你能夠把他照顧好的……”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澹伯翊連連搖了搖頭，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湧了上來，“子耀，我視你為知己，我相信你一定會照顧好澹華的，你要記住，無論未來是否有我所謂的家人來認領這個孩子，你都千萬不能夠把他交給那些人，那些人是豺狼虎豹，這個孩子要是被他們帶回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你千萬要記住……”
葉子耀眼底滿是哀恸，“都到這個時候，你說這個話做什麽呀？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得相信醫學啊！”
“噗。”
澹伯翊蜷縮着身體，猛地嘔出了一口深黑色的鮮血，他恍恍惚惚的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澹華，“記住、你要聽、叔叔的話。”
他這突如其來的吐血把大家都吓壞了。
葉子耀趕忙焦急的喊道：“醫生，醫生，病人吐血了……”
“快快快，拿盆來給他接住，看一下他一共吐了多少CC。”
“快快快，準備好血包。”
“家屬請離開病房。”
直聽見“滴”的一聲，心電圖上的波浪線在一瞬間變成了直線，“快快快，給他上心電複蘇保住他的心脈。”
病房裏一片兵荒馬亂，亂成一鍋粥。
而葉子耀他們則是被護士請出了病房，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醫生們步伐匆匆的進進出出，他輕輕拍着澹華的後背，寬慰道：“別怕別怕，你爸爸會醒過來的，他會醒過來的。”
他的額間溢滿了汗珠，這話不知是說給澹華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澹伯翊就像所有回光返照的人一樣，他心有挂念，幾乎是以燃盡所有生命力的方式，清醒過來交代後事，當他心事一了，整個人就像被強行抽空了一般，哪怕醫生們使勁渾身解數，都沒有辦法把他拉了回來。
澹伯翊走了。
葉子耀心情凝重到了極點，他低頭看向澹華，只見那孩子平靜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神情木木的，不見半點悲傷。
葉子耀深吸了一口氣，着手安排起了澹伯翊夫婦的葬禮，在葬禮上，澹華就像一塊不通人事的木頭疙瘩，不哭也不鬧的，仿佛被人抽空了生氣。
你若是硬要問他問題，他也能夠答得上來，只是那種感覺令人說不上來。
葉子耀趕忙帶着他去心理診所做檢測，“林醫生，澹華的情況怎麽樣了？”
葉海岩推了推黑框眼鏡，解釋道：“那場車禍給這個孩子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創傷，就像您說的，警察在詢問他的現場的時候，他一直說不知道，是因為他目睹了這一幕，這一幕對于他來說，太過痛苦，機體本能的自我保護，使得他選擇性的遺忘現場的情況。”
“他可能會出現急性應激反應，而且，我發現他的情緒持續低落，并且，他現在不太愛跟外界溝通，接下來家裏要多關注他的情緒變化，根據他的情況反饋，做針對性的藥物治療。”
“我知道了。”葉子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澹華這個情況，他根本不敢把澹華獨自放在澹家，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領回家去，一想到家裏的混世魔王，他便頭疼不已。
“澹華，咱們這就回家收拾東西，你今天就搬去叔叔家裏住，叔叔家裏有一位漂亮弟弟，跟澹華一般大，他又溫柔又善良，澹華見着了一定會喜歡的。”
“好。”澹華就像配合的提線木偶，乖巧的點了點頭。
他若是大聲的哭鬧，葉子耀心裏會好受一些，至少這個孩子把壓抑在心裏的情緒發洩出來，偏偏他是一副木讷的模樣，看得他格外心疼。
葉子耀一路上反反複複看着醫生的醫囑。
林海岩：“澹華現在的心理情況就是不能夠受刺激，任何的心理刺激都會促使他的病情惡化，家裏最好經常陪着他說說話，盡可能的開解他，讓他把心裏郁結解開。”
葉子耀：“好好，我知道了。”
葉子耀這兒答應得好好好的，結果一回家便拿到他家小祖宗又是摔杯子，又是甩門的，恨不得把房頂都掀開了。
葉子耀：“……”
什麽叫做腦瓜子嗡嗡嗡，這就是腦瓜子嗡嗡嗡！
腦海裏還回蕩着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叔叔家裏有一位漂亮弟弟，跟澹華一般大，他又溫柔又善良，澹華見着了一定會喜歡的。”
葉子耀：“……”
這是溫柔善良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