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

034 愛

醫院外的長椅坐着并不舒服，可此時坐在上面的人卻無暇顧及這個，他的注意力都忍不住放在了身邊人身上，可目光卻沒有看向她，連餘光都很少施舍。

沉默的氣氛沒人主動打破，兩人似乎都在比試誰的忍耐力更強。

最終還是江晏北認輸了，不只是為江悅，還為醫院裏還有兩個根本沒辦法照顧自己的人。

“為什麽要這樣……”他問，“只要你想，一定就有辦法脫離那個人，即使生活已經這樣糟糕了，你也不願意改變？”

“我記得你當初走的時候說你想當人人都愛的大明星，想出人頭地，想萬衆矚目，可你看看現在的你。”

“依附于一個男人，多次打胎，這種菟絲花的生活你很喜歡嗎？”

他是真的無法理解江悅，想象不到她這些年究竟是怎麽過的，更想不到她是什麽想法。

江悅柔美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複雜，那表情來的太快，去的更快，因此根本沒人注意到。

随後她微微一笑回答道：“當然是因為……我真的愛他啊……”

所以舍不得離開他，即便他是那樣看不透的人，她也依然願意留在他身邊。

聽到這個理由，江晏北笑了，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愛？這種關系也能叫做愛嗎？你從他身上汲取養分，他用有毒的養分令你一步步走向滅亡，這就是你說的愛？我都不知道，愛現在原來這麽扭曲又廉價了。”

江悅看向他，眼中的無奈和縱容讓江晏北感覺她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心中忍不住湧出不服氣和不悅。

“小北，世上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感情有很多種模式，你不能對別人的選擇全盤否定。”

“我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那就該一直走下去，無論前路有多糟糕，都不應該後悔。”

聞言，江晏北也不知道是該說她堅持自我還是執迷不悟，他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在經歷過多次勸告後，他也不想再繼續了，免得被人說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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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和她的關系，其實并沒有那麽好，不是嗎。

“随你吧，那你就好好記住今天的話吧，希望我不會看到你後悔的一天。”說完，他也不再多看，起身就要走。

“等等。”江悅叫住他。

這麽快就後悔了？

“小北，既然見到了，那有些話我也想順便說。”江悅道，“你不願意與我聯系，錯過這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說上話。”

江晏北轉過身，想聽聽她究竟想說什麽。

似乎從重逢後，對方都想和他說話，他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想說什麽。

“有的人不是你能碰的，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我告訴你，只是不希望你被牽扯進來，你想做明星可以，想出名也可以，可要是扯上冷家那位小姐，那就什麽都不行，你信我，我不會害你，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悅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并不像是故意破壞他的心情。

江晏北上次就聽對方勸他離開這裏，他只當這是她不想見到自己，可現在聽見她這樣說，他便忍不住多想幾分。

他不知道她這樣說的目的，可就像她說的，她不想害他，這樣做也沒有好處。

可他還是不明白。

所以什麽話也沒有說就走了。

于桐住院，袁子恒傍晚的時候終于醒了，酒也醒了大半，終于不需要江晏北忙上忙下。

可這樣，他也徹底錯過了去公司的時間。

或者說他根本沒想起來。

等回到公寓，他洗完澡上床都閉上眼準備睡了，才忽然想起來這事。

不由得懊惱起來。

恨不得把醫院裏的人暴打一頓。

他準備的好好的，結果就這樣錯過了，而明天又是周末，不上班，後天他又要飛走了。

再有下次機會，就只有半個月後。

他郁悶地悶頭睡了過去。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江晏北也再次飛往海城。

這次他戴上了口罩，因為在他去機場的路上，碰到了好幾個認出他的人來要簽名合照。

他不介意暴露在陽光下被人當大猩猩圍觀，可他不想為此耽誤行程。

未免意外，還是掩飾掩飾更好。

有了拍攝經驗，這次嘉賓們進入狀态都很快，并且拍攝速度也快了幾分，照這樣下去，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們拍一期都用不了半個月了。

江晏北很喜歡，因為這樣放假時間就有望加長。

待得越久，他就覺得榮青山似乎對他更好了？随時還會指點一下技巧，偶爾還會說說圈內的潛規則之類的。

可江晏北并不覺得高興，只覺得疑惑和戒備。

他從小摸爬滾打，見過許多人，可從沒有見過這種無償幫助陌生人的人，有，也是因為被幫助的人本來就是靠別人施舍而生活的乞丐。

可江晏北不是乞丐，他有工作有能力，不需要別人的施舍。

江悅幫助他，是因為他們一起生活過，冷言袖對他好，除了因為他是溫瑾的朋友外，還因為無法接受他的感情而産生的歉疚，至于幾個室友，也是因為相處過，有朋友的名義，就算是他曾經想過的包養，也是一種常見的銀貨兩訖的交易。

這些他都知道，心裏一清二楚。

人和人的感情絕不會沒有原因的。

有眼緣這個理由，用一次還可以，可一直用，就不太可信了。

“榮老師，我們以前見過嗎？”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江晏北就單獨找了榮青山。

他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善意，也不願意接受。

這種無償的恩惠，對他來說是在磨損他的脊梁骨，讓他越來越挺不起腰杆，是令他上瘾的毒藥。

無償不代表不用付出，比起其他看得見的物質付出，這種尊嚴的消磨更令他無法承受。

免費的就是最貴的，而他還不起。

聞言，榮青山愣了愣，“你怎麽會這麽想？不能認為我就是在提攜有潛力的後輩？”

江晏北異常冷靜：“這種前輩确實有，可他們大多也有目的，不是為了利益，也是為了有個好名聲。”

“可你不是。”他肯定地說。

這樣堅定的語氣令榮青山一時間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固執地等待答案的江晏北，不知道在想什麽。

最終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小朋友真敏銳啊。”

江晏北雙目微睜：“所以榮老師願意告訴我你的理由了嗎？”

榮青山看着他微微一笑：“就是我不說，你又能如何？”

江晏北一噎，他還真不能如何。

他确實受了照顧，有沒有損失，在別人看來，這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感覺。

有些憋屈。

榮青山見狀，這才有種扳回一局的感覺。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堵到說不出話了。

“你想多了，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所以忍不住多關照幾分罷了。”榮青山順口解釋道，似乎也不在乎江晏北信不信。

江晏北确實不太信：“長得像？”

說實話，他還從來沒見過和他長得像的，能像他，起碼也是個大美人吧。

榮青山好笑地看着他：“怎麽，不信啊，那我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拉到你面前來給你看看。”

“為什麽？”江晏北問。

榮青山：“他都不在十多年了，你想見只能去閻王爺那兒找了。”

江晏北：“………………”

那還是算了吧，他還是想多活些年頭。

“不過照片倒是能讓你看看。”榮青山又道。

江晏北：“………………”

“你讓我找找。”榮青山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又好好翻找了一陣，才開口道，“喲，找到了！”

江晏北有些不忍直視面前這位之前還挺正經的前輩，拿過手機來看。

只見裏面确實有一張照片，明顯是用手機拍了一張裝在相冊裏的相片。

可以看得出相片有些年頭了，質量并不怎麽好，還因為年代太久而有些褪色。

不過保存得很好，邊角也沒有磨損。

相片裏面是兩個年輕男人，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榮青山的容貌輪廓其實變化不大，能一眼就認出來。

作為圈內常青樹，榮青山的樣貌也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比起普通人，明星身上更有一種散發着光芒的氣質，別人根本學不來。

可在這張相片裏，反而是榮青山身邊的人鋒芒更甚。

那張堪稱鬼斧神工的臉就足夠壓倒別人。

更何況他還有一雙極具侵略性的雙眼，只要被那雙眼睛看着，便如芒在背。

江晏北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就知道榮青山沒有說謊了。

那是一副與他足足有八成像的容貌。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江晏北的心頭就猛地一震，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頭泛濫彌漫。

“這是我從小認識的玩伴，發小，我們很投緣，因為我們都喜歡藝術，只是發展的方向不一樣，我喜歡拍電影電視劇，而他喜歡攝影。”榮青山說。

“那他……”話沒說完，榮青山卻知道他想說什麽了。

“他啊，後來跑去當了戰地記者，結果那裏突然發生大規模的戰鬥，他被波及。”後面也不用說了。

戰地記者……江晏北眉梢微動。

“他看起來很年輕。”

榮青山笑：“照片裏他才22歲，就是他走的時候也才23，沒結婚也沒孩子，當然年輕。”

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含着他想說的重點，也就是江晏北沒多想，所以也沒察覺到什麽。

“抱歉前輩，是我誤會了。”江晏北有些不好意思，卻并不後悔。

他不喜歡含糊其辭的東西，無論什麽，都要明明白白的才好。

人活着，總有些要堅持的東西。

“這有什麽，我倒是挺喜歡你的性格的，只要你以後別再把我當有怪癖的老頭就好。”他開玩笑。

江晏北囧：“您不老。”

這是真話，他确實不顯老。

“哈哈！”榮青山笑得很歡快。

兩人氣氛很好，因此忽略了不遠處有一人誤入這裏，聽到了一些本不該聽到的東西。

戰地記者……英年早逝……這麽明顯的特征令程寒心上一震！

一些宛如亂麻的事萦繞在他心頭，令他一時懵住，原本擋在眼前的濃霧逐漸消散，露出了它隐藏在身後的隐秘。

程寒作為晚輩，對于上一輩的事情了解不太深，可有些太有名的，往往會成為許多人的談資，更有甚者，會把它當作教育後輩的反面教材，讓後輩引以為戒。

所以，有些事，程寒也是或多或少聽說過的。

而其中，那位英年早逝的戰地記者，也因為身份特殊而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