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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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何師叔來,嘗嘗這個。”
胡婉婉端來兩個抹茶小蛋糕,殷勤地放在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前。
這中年男人穿了一身唐裝,手上拿着一把大折扇,和咖啡廳的小資情調格格不入。
這人就是胡婉婉的師叔,俗姓何,道號秀明。
何秀明十分受用地接過了師侄的孝敬。
他老了,牙早就不好了,隐隐還有點要得糖尿病的意思,平時遵照醫囑克制自己不去吃這些甜食,但是小輩給他買,他卻也從不拒絕。美其名曰不想傷了孩子們的心意。
“師叔,錦州怎麽樣,玩得還好嗎?”胡婉婉拉家常。
“湊合吧,嗐,看多了,哪兒都差不多。”何秀明聳聳肩,“而且我吃不慣這裏的東西,太辣了,也不知道師伯她老人家為什麽要來這邊做生意。”
“哈哈,”胡婉婉幹笑了兩聲,尬聊道,“她老人家的事誰知道啊,師伯祖早就不幹我們這行了。”
何秀明唔了一聲:“師叔還好嗎?”
“小叔……算挺好吧,沒遇到什麽事。”
“病還治不好嗎?”
“治不好,”胡婉婉收斂了笑容,“我有時候在想,這是不是就是……”
“一時治不好就慢慢治,是病,就總有好的那天,”何秀明冷不丁出言打斷了她,“你不要想得太多。”
“嗯……”胡婉婉悶悶地應了一聲,正打算說什麽,擺在桌上的手機就突兀地亮起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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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電人是盛融。
胡婉婉奇怪地挑了下眉。
“喂?警察叔叔,有事?”
“喂……胡婉婉。”
是盛融的聲音,他聲音有點沙啞,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出聲了。
胡婉婉皺眉:“怎麽了?”
良久,盛融才開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什麽?”
“……褚晴死了。”
胡婉婉一愣:“她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怎麽會死的?”
“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家,有人闖進了她家,被捅了十幾刀……當場死的,但是……”
胡婉婉打斷了他:“你在現場?”
“對,這件事也是在我們轄區,報案的電話打進來,同事接了,我聽見出事的是在她小區,就給她打電話……打不通,我就想辦法跟過來了,我看見了她的屍體,也看了監控,但是……我沒有看見她。”
盛融喘了一口氣,聲音艱澀:“你不是說……她很有……天賦嗎?為什麽我沒有看見她。”
“可能走了吧,她又不是地縛靈。”胡婉婉一聽是入室殺人,就沒了興趣,只要不是她技術有問題,跟她有什麽關系?“你還有別的事嗎?”
盛融那邊沉默了。
“喂喂?說話啊。”
“沒什麽……沒事了,打擾了。”
嘟地一聲,盛融沒等她有所回應,直接挂了電話。
“怎麽了?”何秀明問。
“哦,沒什麽大事,”胡婉婉輕描淡寫地回答,“死了一個委托人而已。”
“跟你有幹系嗎?”
“怎麽可能?”胡婉婉說,“就是意外,時運不濟,命不好呗。”
*
盛融胸悶氣短地挂了電話。
他早該想到的,胡婉婉冷血無情,根本不會為了一個就見了幾面的人做些什麽,她沒有那種正義感,她做這些,只是為了賺錢而已。
盛融有些沮喪。
這時候,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盛融嗎?”有人問。
他回過頭,看見對方手中的警察證:“是,這是……”
“都是同事,”對方說,“請配合我們調查——你認識死者褚晴嗎?”
“……認識。”
“你們是什麽關系?”
“朋友……不,不算朋友,就是認識。”
“那你知道,她有什麽仇人嗎?”
“我不知道,”盛融搖搖頭,“我才認識他不久。”
對方皺了皺眉:“褚晴死之前給你打過電話,你為什麽沒接?”
“什麽……電話?我根本沒接到她電話。”
“手機。”
盛融遞過去,對方翻了翻,果然沒見到褚晴的通話記錄,對方暫時放過了他,盛融倒是心事重重,褚晴失蹤的鬼魂和沒接到的電話給他的心頭蒙上了莫大的陰霾。
她會托夢給我嗎?盛融想,她會……來找我嗎?
“昨天晚上淩晨一點到淩晨三點,你在做什麽?”
“就睡覺……”
“有誰能作證嗎?”
盛融搖了搖頭:“沒有,我一個人住。”
“好吧,”對方一邊記錄一邊說,“按照規定,你可能會暫時停職一段時間,請把警號和證件交給我們,然後随時保持聯系,謝謝配合。”
“我會的。”盛融按對方的要求給出證件,點頭應下。
本來麽,以他的職務就不應該待在這裏,他是硬要過來的,同一個系統,勉強也說得過去。只是現在他已經被暫時停職了,再待在這裏就非常不合适了。
至少他現在還有事情得做,如果能找到褚晴的鬼魂,應該就可以知道是誰殺了她了。
找人簡單,鬼怎麽找?只能是招魂。盛融想了想,他現在只認識胡婉婉一個懂行的,沒別的辦法,只能先去找胡婉婉。
他暗下決心,慢慢地往樓下踱去,因為心神不寧,不小心和一個上樓的住戶撞了一下。
“抱歉。”盛融連忙道歉,道完歉,他又不免有些疑惑,這人為什麽不走電梯,非走樓梯呢?
對方是一個快三十歲的青年人,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雙眼睛轉着,好奇地看着他的制服:“警察同志,我聽他們說,這人是被人找上門捅死的,是真的嗎?”
盛融心煩意亂,只說:“無可奉告。”
“诶,您就多少說一點呗,我是真想知道啊,而且我這裏有線索的。”
“有什麽線索……”你應該去跟刑警說,而不是我這個被停職的小民警說。
然而他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對方聽了個開頭,以為他想聽,就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
“這事兒要從前天說起。那天晚上跳閘,我半夜給熱醒了,聽見有人挨家挨戶敲門,我家就住八樓,樓上!我剛醒,就聽見有人敲我們家門,真的吓死人了!而且是固定兩聲,你能懂嗎?!大半夜的,誰能不害怕啊!”
盛融把剛剛想說的話原封不動吃了下去,說:“可派出所沒收到警情。”
“警情?哦哦哦,沒報警沒報警,我們這棟裏住了個神經病,當時都以為是他,哪兒有人報警,要是不出這檔子事,我也不會往這頭聯想啊。”
“嗯,還有別的嗎?”盛融問。
“有啊!”對方一拍大腿,來了興致,“那天還有個人暈倒在七樓八樓之間,就這兒!把六點出門遛狗的大爺吓了個半死,現在還在醫院裏躺着呢!”
“誰在醫院裏躺着?”
“兩個!那個暈倒的人瘋瘋癫癫的,說自己他媽的遇到鬼了,哈哈哈!他看起來那麽大個子,竟然還信這個!”
他聲音太大,引來了樓上報案的刑警。
有人從樓上走下來,板着臉對那住戶說:“先生,你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的話,請不要妨礙公務。”
盛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刑警:“對了,忘記說了,我被停職了,剛才的事,麻煩你再跟這位警官說一次吧。”
對方臉都綠了:“不是,什麽呀!那你還聽得那麽起勁!”
“你那麽投入,我配合你一下。”
說完,他跟刑警示意,繼續往樓下走去。
起勁?盛融不置可否。
這人也當真是夠厲害的,他都把事情包裝得那麽詭異了,還堅持唯物主義,信仰還真夠堅定的。
敲門……
盛融不太能理解鬼的思維,挨家挨戶敲門,又能做什麽呢?
他聽着剛才兩人漸去漸遠的聲音,思緒逐漸偏遠。
看來除了招魂,還有一件事得查一查。
而這一切,都得找胡婉婉。
他當機立斷,立馬給胡婉婉去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