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付雅3
番外-付雅3
番外-付雅3
我亦飄零久。
年少時在別人眼裏出盡了風光,別人看我是人中龍鳳,實則我清楚自己多麽卑劣。機關算盡也過得不開心,那些惡劣的一面全然被胡平平所接受着,她看到了我的龌龊,也深知我是怎樣的人,但她仍然覺得我的樣子熠熠生光,有時候我不禁暗自想她是不是被我這副皮囊迷了眼,還是說她本身戀愛腦。
後來我知道,她不是戀愛腦,只是對我包容性極強罷了。一直以來我似乎無法觸及她的底線,但韓笑的出場後,反而讓我看見我的底線。這很奇怪,潛意識裏本身應該是我提出離婚的,而當我意識到她是真的想離婚時,我承認我有過慌張,這種慌張不是因為面子或者失去了主動權,而是一種我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情愫。
等在門外那一夜,我想了許多以前的事情,縱然是想過了這幾年的林林總總,我竟然想不出來她做的特別過分的事情,反觀自己确實劣跡斑斑;嘲笑過她,玩弄過她,利用過她。她知不知道我曾經做的事情呢?但我想,誰都不是傻子,這麽多年的風言風語,哪怕一句聽見耳朵裏也是一種傷害。可是她從沒有抱怨一句,也許知道自己沒有抱怨的身份,我設身處地地想過,如果她向我抱怨或者責備,我能怎麽處理呢?好像也只會淡淡地說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似乎她真的很了解我,她懂我的孤獨與難過。回想起跟她相處的的時光,我在客廳時她也會選擇在我身邊坐着不吱聲,或者去窗臺上給她的花花草草澆澆水然後假裝不經意地盯着我。我什麽都知道,因為她的視線實在太過灼熱,讓人忽略不了。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初遇見的第一個人是她該多好又或者她不是這樣的人該多好呢?可轉念又一想她是怎麽樣的人?我根本不了解她,我帶着偏見看她永遠看不透她。
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盡管韓笑已經沒有位置,難道心中取而代之的人真的會是胡平平嗎?她甚至都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說說心裏話,我又怎麽該正視她是真的喜歡我呢?
她對着醉酒的我自說自話時,我心痛得要死,盡管我不想承認痛中有一絲喜歡的成分,可是吻騙不了人,身體不會說謊。所以,當韓笑拿着照片來找我,我根本不相信的,怎麽可能呢?胡平平這個紙老虎的喜厭都擺在臉上,照片上的她看起來是情動妩媚,事實上她的眼睛一點點的光彩都沒有,甚至我都看到了眼淚,因為只有我見過她綻放的模樣,只有我見過她意亂情迷時的樣子。這種照片很顯然是故意拍給我看的。但是我确實生氣了,我惱她選擇這種方式來激怒我,我更氣我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簽字離婚後,媽媽很開心,大哥大嫂沉默不語,父親作壁上觀,只有王阿姨看起來有些難過而且會偷偷地掉眼淚,我呢?我感覺一切都是不真實的,這個世界不真實,我也不真實,都是虛假的泡影。
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煩躁讓我無法入眠。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翻騰着跟她的合照,多年以來,這竟然是我跟她的唯一的一張合照。照片裏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照片裏的她看起來很清爽幹淨,眼神裏蘊藏着溫柔和恬靜,她根本不是別人嘴裏的醜八怪,也不是地痞無賴小流氓。
我問我媽媽為什麽讨厭胡平平至此,在我心裏我媽媽是得體優雅的,她對人對事向來有分寸,但為什麽要唯獨對胡平平厭惡到咄咄逼人的這種地步?我媽媽的答案讓我始料未及,她輕描淡寫地說是因為她太沒下限了,竟做着勾引我的事情,很浪蕩又跟男人撕扯不清。
不要臉、賤、下流、卑鄙、無恥等等。
當這些詞彙從我媽媽嘴裏蹦出來的時候,我覺得心驚肉跳。原來她一直是這麽看胡平平的。我問她是怎麽知道她勾引我的私事時,她說是韓笑跟她講的。這一刻我如遭雷擊。我根本不敢想胡平平受了多少委屈,韓笑的手段豈止是挑撥離間,她還是善用攻心的。我不知曉她有沒有對胡平平進行□□羞辱,但想必也難逃這種局面。
愧疚嗎?是吧。
我曾拿着她的喜歡當做玩笑講給了韓笑,想不到能發展到今天的對她百般羞辱的緣由。悔恨交加時怒火攻心,韓笑再來找我是,我警告韓笑離我的家人遠一些。似乎我已經無法壓抑自己的怒火了,這燃燒起來的憤怒要将我撕碎了。由此,我總算懂得了為什麽胡平平的眼睛裏的悲傷和掉不下來的淚水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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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對我說過一句韓笑的壞話,沒有說過我媽媽的一句不是。但是她們的嘴裏全是對一個女孩子的羞辱之詞。那一夜,感覺到無窮無盡的悲傷,眼淚止不住地流,為了她也為了肮髒卑鄙的自己。
也許,我跟該向她道歉。
道歉之後呢?做朋友嗎?還是繼續維持那種暧昧又或者明戀着的什麽怪異關系嗎?
我也說不清楚我到底想怎麽樣。我沒想好道歉後的說辭,誰能想到我竟然有膽小認慫的一天。
在我思考如何進行道歉時,我被陌生的人拐走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胡平平。這很讓我驚訝,原來我這麽信任她,生死關頭想得會是她,難道這會比身體接觸更沒說服力嗎?這樣一瞬間,我總算跟自己達成一致,我是喜歡她的。可笑我自己竟渾然不知,可恨我還對她棄如敝屣,可悲我現在才發覺自己蠢的不可饒恕。
龔平跟我說了許多,講述她跟韓笑得茍且偷情歷史,我無暇傾聽,我心裏仍然被自己剛才的認知而震撼着同時又惋惜着,我要是早一些正視自己的心該多好啊。過了一會兒,我迷迷糊糊地昏過去了,昏睡的那時,我心底在吶喊:胡平平,對不起。胡平平,我想我錯了,我是喜歡你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迷迷糊糊中有人觸碰我,溫熱的液體在我的臉上滴落,我聽見了聲音,但具體是什麽又記不得,只記得有很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花,那種安全感很熟悉,最後我腦子徹底地混沌與昏沉,沒了知覺。
倉庫一夜醒來時,我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小鐘,她驚慌地叫着周仁來看我,我像被觸碰了什麽開關,拼命回憶昨晚的事情,怎麽也想不起來。混亂的記憶讓我很沮喪,小鐘說是她被叫過去接走我的,對方也只是想給我個教訓而已,我知道她是騙人的。我逼問她是不是胡平平救我的,她眼神躲閃不定一口否定,這讓我更加确定了就是胡平平把我救出來了。
這種安全感騙不了人。
她人呢?找不見了。電話和微信已經被我打爆了,我是真的找不見她了。我問過小鐘,小鐘每次都說不知道,我相信她的确不知道。可是人到哪裏去了呢?我恨不得将這座城市翻個底朝天,我想找到她,哪怕是看看她也好,她為什麽避而不見?是不是她自己受到了什麽傷害?
再次坐在沙發上,面對她給我的一封信,我始終沒有勇氣打開看,我怕連分開的信都是溫柔的。猶豫再三,終于鼓起勇氣拆開她寫給我的離別信,見字如面,我摸着那些字就像觸碰一個小心翼翼的靈魂,字字泣血,每個字都讓我心痛得無以複加,我無比痛恨無能的自己。信裏全是她的懊悔與祝福,沒有一個字提到了她的愛,但處處都是她的愛,我處處都是如履薄冰的愛。她感激着不堪的我給與她的快樂,哪怕那快樂是交易的後果,哪怕那快樂之後是羞辱。這封信的每個字都像耳光一樣抽着我的臉頰。
她為什麽要對我道歉呢?明明做錯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可是她又在哪裏呢?我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找她的事情我從未懈怠,我就像繃緊的皮筋,一日不敢松懈,生怕錯過她的消息。就在繃緊的時候,我媽媽在跟我吃飯時又說一些有的沒的,她以為是胡平平讓我不愉快了,說了她一些的壞事。我憤怒地不可遏制,怒火爆發時,我砸了家裏的餐桌,我砸了所有的餐具。
我做不好女兒,做不好妻子,對于胡平平來說我連陌生人都做不好,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髒髒、龌龊、卑鄙、無恥!明明最下作的人是我,而并非胡平平那個傻帽。她這個紙老虎現在生死不知,傷勢如何也不知,我還要聽着母親對她的鄙夷和謾罵,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倘若,我早一些維護她的尊嚴,又何必鬧到今天生死未蔔的境地。
我恨無能的自己。
我的家人被我吓得不輕,等我發洩完,一個個都面色惶恐,還是王阿姨拍着我的背讓我冷靜一些。我的母親從驚恐中清醒一些,抱着大哭不止的我,試圖安穩我的情緒。溫暖的懷抱又讓我想起那個傻瓜,我哭着跟我媽媽說了那些事情,全家人面面相觑,都面色凝重。
大哥大嫂安撫我後,語重心長甚至略帶請求的語氣對我說要是不喜歡她就不要去找她了,別再讓她痛苦了。
是的,我是她痛苦的來源。想一想她爸爸沒有給她多少愛,她朋友看着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也許她根本就不懂怎麽去表達愛一個人,她認為上床是一種愛的體現。朋友?我突然想到了她的照片中的朋友。幾經輾轉,我終于找到他們,看得出來,他們倆人是一對情侶。
我誠懇地請求他們告訴我胡平平在哪裏,或者單純地想知道她好不好。他們二人對我的敵意超出想象,我知道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真的渴望知道她一點點的消息。為此,我可以彎腰,我可以無視他們對我的冷嘲熱諷,哪怕換取胡平平一點點的消息都可以。記不清找他們多少次了,只記得那個女生哭着對我說你要是不愛平平就放過她吧。我鎮定坦然地告訴她我是喜歡她的,只是我太蠢又無知,造成了今天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那個女生告訴我很多很多,關于胡平平臉上的疤痕是真的見義勇為而被傷害的,那個當事人就是她自己,她還告訴我胡平平對于她的青春來說就是救世主一樣的存在,可她的救世主只愛一個人。
她還跟我說了許多,唯獨沒有談及胡平平的傷勢,但他們給我地址,沒有明确的地址,讓我自己去找。
茫茫人海,我踏上了尋找她的征程。記不得找了多久,我見到她時,她在一間小店鋪裏做炒飯。我定睛看了好久才确定是她。
她還是受傷了,臉上的新疤舊痕交錯着,看着觸目驚心。她瘦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呆滞和萎靡不振,沒事情做的時候也不會看手機,而是看着遠方發呆,她的目光太過空洞,沒有任何的期望,就像個木頭人一樣。下班了,腳步也沉重,就像個古稀之年的老人,拖沓着步伐,晃晃悠悠地往回走,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會拎兩罐啤酒回去,觀察幾日發覺她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我沒有打草驚蛇,我怕她因我而再次選擇離開,這裏是她精心挑選的安逸的地方,我不想破壞她的寧靜,而且我沒想好怎麽面對她。
我經常飛過來就為了看看她,怕她發覺,我只能躲在暗處,有幾次感覺她好像看到我了,吓得我隔了好久才敢去看她。我知道她跟隔壁奶茶店的店主交好,但卻始終有距離,有時候我不禁聯想着,假如我們重頭來過,會不會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是我們。
嫉妒,這一種陌生的情緒湧上心頭,我竟然會害怕,害怕她真的跟這母女在一起生活。少見的笑意在她疲憊的臉上綻開的次數太多了,多到讓我心酸。六一兒童節也是胡平平的生日,我跟着她們身後看着她們玩的不亦樂乎,我一個人默默地跟着看着她們玩樂,心中湧起一陣陣悲哀。
乍看之下和諧的畫面,盡管胡平平在笑,但為什麽她的眼裏總是埋藏着陰郁呢?
她們母女離開了,又剩下胡平平一個人了。她的臉上又恢複了平淡,沒什麽表情的她在陌生人眼裏應該看起來很兇狠吓人,看着她排隊玩兒旋轉木馬,一圈又一圈,看着她在凳子上發呆時還以為她是不想回家,但看到城堡上盛開的煙花我懂了,她想看煙火而已。周圍的人三五成群或者成雙入對,只有她在城堡前像個小傻瓜,豔羨地盯着城堡看,扒着欄杆不知道在想什麽。想起來她跟我在游樂園裏的時刻,想必她此時此刻也在回憶那時。
遠距離地看着她,我體會着有口不能言的痛楚。對面起相思,我用這種微不足道的痛楚懲罰着我自己。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我的人生,會讓她得到幸福,我想我會默默祝福她。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為她祈禱平安健康,我不需要她送給我她自己的健康快樂,我只願她餘生能安穩平靜。
心願如此美好,真的會心誠則靈嗎?我媽媽看我郁郁寡歡,帶着我上寺院散散心求求平安,以為那些滿座神佛能夠開導我,我不想拒絕她,但我告訴她保佑我平安無事的不是佛祖是胡平平。我的媽媽顯然很無措,我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縱容身邊的人欺辱她還視而不見,是我趕走了身邊的保護神。我媽媽百般嘆氣最後勸着我許個願,我只好在紅色的許願紅綢上寫上“歲歲平安”,我希望我的家人永遠平安,當然了包括胡平平這個傻瓜。
我跟媽媽在寺廟裏走着,她開導着我,我點頭稱是。寒風乍起,回頭看見許願樹上的紅綢亂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條有些髒的紅綢不知道從來飄過來落在我的腳邊,我好心拾起來,準備還回去。那紅綢上俊秀的字吸引了注意力。我看見落款時,這心裏百感交集,眼淚奪眶而出,胸口像是被什麽重擊了一樣,我快喘不不過氣來了。上面赫然寫着:
我願以血肉之軀,
為她抵抗災厄,
願她一生平安順遂;
我願以累世的功德,
渡她難逃的情劫,
願無人欺她、辱她、騙她,
她終将得到一人心,
連枝共冢,生死不渝;
我願永墜黑暗,背棄光明,
千般變化成她頭上一抹月光;
願她目光所及,
皆是美好。
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許的願。好像是靈驗了,她的确拯救我與水火中,用她的血肉之軀。可是我并不想得到別人的心,她能不能不要墜入黑暗,我不需要她變成月光或者蚊子血,她可不可以做我的玫瑰。那個下午,我抓着心願條坐在許願樹下很久。我媽媽陪伴我很久,她說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找她,跟她坦誠地說自己的內心,萬一她也放不下呢?
是啊,萬一呢?何況,我沒有親自跟她道歉,為曾經的失禮與嘲弄。
我再次過去找到她,我下定決心要跟她坦白一切,哪怕是結局是疏途,我也選擇跟她道歉和坦誠,我不要再帶着面具面對她。
在一個下雪的午後,我終于出現在她的面前,緊張着但又有些開心,我的手心沁滿了黏膩的細汗,胡平平顯然比我更緊張和驚訝,只是我看着她錯愕的模樣,還有眼睛裏冒出來的光芒,我就斷定了她還是在乎我的。
而我的心,在見她時已經給了我答案。
胡平平,我想我是真的愛你,不知道你給我的最終答案會是怎麽樣的,但如果你的選擇是兩不相欠,我想我最終會尊重你的選擇,但求求你,別讓我再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