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潮
黑潮
明晨之城，軍會大樓。
巡回天平的首領卡利神色焦急，死死盯着坐在會議室桌子上冷靜沏茶的中年男子：軍會三大委員長之一，不燭的父親——秩序。
“律法貴族他們欺人太甚——不就是因為晨昏律法壓在那裏，他們不就是可以——”
秩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卡利感覺周圍的空氣幾乎都凝結為刀子。
卡利愣住，最終還是選擇閉上嘴。
卡利面色顯露出與天災級強者淡泊氣質完全不匹配的憤怒，自從成為巡回天平的首領，他幾乎再沒有因為除了地海詭妖之外的存在而陷入暴怒失态之中，只是這次，他實在是忍不住。
但卡利還是沒有說出最後那句話的後半句，只是神色萎靡地低下頭，看上去有些委屈。
秩序的考量永遠比他多，想的也比他清楚……至少在對抗律法貴族的大方向上，他願意相信秩序。
“存續那個懦弱的老好人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就連他的病房外面現在都是律法貴族的死士……”
秩序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冷冽，與其說是說給卡利聽，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軍會是地海世界的人類官方，由軍會委員會進行決策。其最高領袖——三大軍會委員長：存續，秩序，與戰鬥，幾乎可以相當于地海世界人類的首領。
尤其是身為三大委員長之首的存續。
律法貴族作為晨昏律法的絕對擁護者，一直以來都與想要修改晨昏律法的存續委員長針鋒相對，原本軍會的內部因為這種對抗處在一種微弱的平衡之中，還能勉強保持風平浪靜。
但是現在，随着存續舊疾病情的加重，這種微弱的平衡被迅速瓦解打破，戰鬥委員長及人類軍隊還在嘆息之牆的那邊與那些瘋狂惡心的地海詭妖搏殺着，根本無暇顧及明晨這邊，天平正在迅速向律法貴族的一面傾斜。
至少明面上看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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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皺着眉，末了才道。
“不燭已經啓程了嗎？”
“那小子已經趕往艾塞克斯了。”
卡利撇着嘴回答，明顯還沒從之前的憤憤不平中恢複過來。
秩序再次沉默下去，他現在沒有精力去安慰憤怒的老友，腦海中各種勢力的亂象已經扭作一團。
“那就好。”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這樣說道。
只能希望懶惰，能處理好這一切。
地海世界，幹枯走廊。
謝經年三人一路上又遇到了好幾只初始級的沙蟲，不過初始級對于他們這支平均升變二段以上的可怕隊伍并沒有什麽威脅，或許是因為謝經年演的太過了，每當他想伸手拿那些沙蟲練練共鳴，就被風小小和恒升兩人着急忙慌齊齊攔下。
“謝，你還是好好歇着吧，那些地海詭妖，交給我們就好。”
恒升和風小小用看珍惜動物般的眼神看着謝，然後毅然決然地擋在他面前，紫色的流風與火焰夾雜在一起，迅速将那些可憐的沙蟲燒成了灰燼。
謝：我是不能用太強的共鳴，不是不能用共鳴……
雖然有些無語，但是謝經年的掙紮根本沒有用，全都被濾鏡入腦的恒升以及風小小當成逞強。
算了。
謝經年嘴一撇，果斷選擇癱在浮空車座位上看着地海世界的天。
他也不是勤快的人，樂得清閑。
幹枯走廊雖然狹長，但是畢竟只是天災級地海詭妖隕落後形成的怪異地貌，随着巨大的石質柱子被甩在飛馳而過的浮空車之後，前方一片較為空曠的空地出現在三人眼前。
“前面就是幹枯走廊的尾端，等我們走過這段，就能看到那座着名的小鎮艾塞克斯！等等……！”
風小小解釋的聲音傳來，她歡快的語氣卻突然停滞。
“那是，什麽？”
謝經年聞言向外望去，只見平攤的黃沙之上，凝固着一望無際且斑斑點點的黑色。
“黑潮。”
恒升呆呆的看着那片巨大的黑色，雙眸逐漸失神。
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黑潮。
謝經年當然聽說過這個名詞。
無臉在《黯淡地海》的開頭，便借律法貴族之口對此做出過說明。
地海詭妖來自于幽暗陰沉的綠色地下海洋，以大陸上的一切為食，本質上是一種類似共鳴的能量構成體。
這種能量構成體會因為環境的變化而對自己的體态構造進行調整，幹枯走廊的沙蟲，只不過是這種生物的一種地上模拟形态。
而黑潮，則是來自海洋，最初形态的地海詭妖所肆虐經過之地，在戰鬥進食之後，分泌留下的黑色痕跡。
也因此被用來代指地海詭妖成群結隊的攻擊行為。
……地海詭妖擁有極高的靈智，他們不會在沙漠地帶做無用功。
這些剛剛從地海上浮的怪物，不可能只是為了到這裏來看看同類的龐大屍體，順便留下黑色痕跡标志下墓碑。
謝經年想。
一定是有什麽悲慘的事情，發生了。
風小小顯然也明白那黑潮意味着什麽，她沉默着将油械車降下，停在黃沙之上。
恒升一言不發，只是急匆匆地跳下浮空車，跑向那片黑色的痕跡。
那是厚重，粘稠的，液體一樣流淌覆蓋在黃沙之上的黑色。
謝經年和風小小慢慢的走過去，一前一後，與恒升并肩。
那片黑色之下，埋藏着無數凹凸不平的凸起。
謝經年感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他看到，那些凸起，是一個又一個，房屋的碎片。
沙漠地區盛放食物的石碗，碎掉的木頭，倒塌的土石房屋，與黑潮融為一體的白骨，幼童款式的編鞋。
不難猜出，那絕望般的黑色之下，應該是一個幹枯走廊之中，辛苦但堅毅生存下去的游走部落。
地海世界只有阿斯莫德這一塊龐大大陸，和埋鯨之地這一個特殊島嶼，在這片大陸之上，危機四伏的險境與極端的自然環境四處遍布。
但人類無所不在。
他們用自己的雙手戰勝自然，用艱難取得的生活物資打造雖然清貧，但十分充裕的人生。
他們只是，想要拼盡全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世界并不溫柔。
但是這份努力得來的成功，卻被那些來自幽深地海的怪物，殘忍又輕易地擊碎。
黑色之下，是這個部落無數曾經努力活下去之人被地海詭妖吸收殆盡的白骨。
謝經年此刻終于深刻的感受到，這個世界與他所在的現實究竟多麽不一樣。
“黑潮……又是黑潮……”
恒升看着面前的黑色，恍惚道。
謝經年的共鳴目前比他要高一段，位于升變三段的他很容易就能聽清恒升自以為小聲的嘟囔。
【又？】
他暗暗想。
難道恒升也經歷過黑潮？
還是……恒升的故鄉，經歷過黑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