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嘆息之風
嘆息之風
嘆息之牆工程邊牆,在無人問津的一個角落裏,青色的風中夾雜着猙獰的人面,将周圍包圍,隔絕外界的一切喧嚣與窺探。
“你真的要……”
艾俄羅娅少見地蹙眉,她與風小小站在嘆息之牆工程邊牆上一個隐蔽的角落,在工程邊牆的主幹道上,到處是來來往往奔跑的,身着銀藍色制服的共鳴者。
在嫉妒赦罪與其眷屬怨靈浮現的瞬間,地海深處似乎也發生了某種異變。
地海詭妖攻擊嘆息之牆工程的強度越來越高,而且數量也從每哨口幾十只,到現在只能看見數不清揮舞着的觸手。
艾俄羅娅,或者說懶惰赦罪,清楚的知道這一切的原因。
嫉妒赦罪的屍體化為封印鎮壓着深海處的黑潮,從風帶來的,劇烈波動的數值來看,如今微妙的平衡已經被賽特瘋狂的舉動牽引打破,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瞬間崩塌,傾瀉而出。
如果沒有嫉妒眷屬焦糖作為媒介維持的那層與地海同源的屏障,現在海洋深處的埋鯨之地,恐怕已經完全淪陷,那時候從地海中爬出來的,恐怕就不再是地海詭妖。
而是地海的眼睛。
但就算如此,被打碎的平衡依舊帶來恐怖的危機
被嫉妒赦罪阻擋在埋鯨之地的那些地海詭妖,現在因為強烈的捕食欲望,一窩蜂般地,沖到嘆息之牆。
這種情況,恐怕就連刻意引導賽特的律法貴族都沒有想到吧?
空之亡骸教團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他們想要制造巨大的天災,從而積攢讓他們已經重傷到沉眠的主重新複蘇的能量。
為此,他們不惜利用相互厭惡的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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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明晨之城之後,我想了很久……在外面流浪的日子裏,我曾去過阿斯莫德的許多地方,也見過許多人們。”
風小小斜靠在邊牆的巨大鋼鐵欄杆上,長發随着來自地海的風輕輕飛舞。
往昔榮華富貴的日子成為她最想要碾碎的過去,風小小過去無法想象,阿斯莫德大陸的人們為了在這片大陸活下去,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經過幾年的流浪,她終于明白,正常的生活在地海世界,究竟是多麽奢侈的一件東西。
“那你現在的想法?”
艾俄羅娅靜靜地看着這個幾乎由她看着長大的女孩,眸色中帶着鼓勵。
“我……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正确的。”
紫發的少女合上雙眸,她面對着地海,雙手相扣,微微低頭,像是在祈禱。
艾俄羅娅知道風小小已經下了決心,召出自己的本命武器,給予幫助。
“我這種人啊,生來在明晨之城享受了十幾年的奢侈生活,這種奢侈并非我自己努力的結果,而是建立在別人的勞動之上。”
“享受了這麽多,又怎麽能,不去盡義務呢?”
少女笑容明豔,紫色的流風于她身畔拂過,在瞬間,擴散為一層薄薄的光幕,擋在嘆息之牆前方。
那層光幕不斷加深,顏色逐漸由淡淡的朦胧,轉為幽深的墨紫。
紫流風,是另一種共鳴的隐匿形态。
其真名為嘆息之風,來源于建立嘆息之牆的那位人類先輩。直到現在,那位前輩死去留下的力量都一直在幫助嘆息之牆不斷自我修複。
它象征着,生命最不屈,最無畏,最無法被破壞的部分。
那層薄薄的光幕就這樣屹立在那裏,與深藍色的邊界符文類似,卻象征着守護。
就像是第二座,嘆息之牆。
綠色的怪異霧氣發出憤怒的野獸般的怒吼。
它們前仆後繼地沖向那層薄薄的深紫色光幕,卻被一一擋在混亂的風牆外。
艾俄羅娅閉上眼睛,青色的風盤旋直上,為風小小提供赦罪級別的輔助,補充風的力量。
以使她不至于因此脫力,甚至死亡。
“那是……嘆息之風!”
在高聳的邊牆上,正在試圖與向上攀爬的地海詭妖戰鬥的戰鬥人員都看到了那抹亮麗淡雅的深紫色,将幽綠的怨念幽靈一一攔在嘆息之牆的範圍之外,使邊牆上的戰鬥人員,只需要面對地海詭妖。
常年駐守嘆息之牆,使得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聽說過嘆息之風的故事。
在過去,那時尚且不叫嘆息之牆的地海邊沿工程還在建設之中。
誕生于地海深處的地海詭妖,時時刻刻都可以随意深入大陸的內部。
地海詭妖行過之地滿目瘡痍,原本肥沃的土壤化為猙獰的黑色沼澤,粘稠的液體流淌在阿斯莫德大陸之上,像是黑色的傷口。
于是,一位擁有特殊共鳴的機油科技研究者站了出來。
那位研究者擁有操控紫色流風的力量,這種特殊顏色的風可以形成一層堅固的保護膜,将正在建造的工程保護起來,免受地海詭妖的傷害。
這是一種,只能運用于守護的力量。
于是,阿斯莫德大陸上的人們傾盡全力,建造出巨大的地海沿海防禦工程,在工程完成的那一瞬間,傾盡全力共鳴籠罩範圍過大的研究者因為元素融合率過高而變為隕癫者,長時間的透支讓他失去活下去的可能。
于是那位研究者,在工程建設完成之後,第一時間選擇自戕于流風之中。
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共鳴者,地海的防禦工程,被軍會正式改名為嘆息之牆。
因為那位共鳴者的共鳴,名為嘆息之風。
而當今擁有嘆息之風,并且可以做到如此大範圍覆蓋的強者……應該只有軍會的“公主”,存續委員長的女兒——薇爾。
如紫羅蘭一般美麗的,明晨之城無可争議的花朵。
“難道是薇爾小姐?”
共鳴者們紛紛脫口而出自己的疑問,但他們并沒有停止自己與地海詭妖戰鬥的動作。
“是薇爾小姐!絕對不會有錯——這樣紫色的風!真的是薇爾小姐!明晨之城的支援來了!”
共鳴者們在戰場上,爆發出喜悅的笑聲。
他們沒有被明晨之城放棄,最近地海詭妖的頻率幾乎是去年同時段的兩倍,但是他們撐下來了,守住了戰鬥委員長的榮耀,守住了嘆息之牆的榮耀,守住了人類的未來!
“不過,薇爾小姐在哪裏?這裏畢竟是前線,如果薇爾小姐受傷就不好了。”
一位年輕的軍隊隊長開口,明晨之城的薇爾小姐特意前來與他們一同戰鬥,他們怎麽也必須保證好薇爾小姐的安全。
“放心,薇爾小姐現在很安全。”
身着銀藍色制服的藍發共鳴者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麽。
他手中燃燒着幽綠火焰的長鞭一閃而過,将試圖攀援上來的一只小型地海詭妖擊回地海,在剛剛地海詭妖觸手攀住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層厚厚的冰霜。
白風眨着他那一黑一白的眸子,趕到工程的最前方。
“長官!”
年輕的軍隊隊長驚喜極了,之前艾塞克斯鎮內發生異動的時候,鎮長賽特不見蹤跡,這位位同副鎮長的副官大人又在鎮內指揮鎮民撤退,好在現在副官已經完成鎮民撤退出現,他們的作戰至少有了主心骨。
既然連長官都這麽說,那薇爾小姐現在肯定很安全。
年輕的軍隊隊長深吸一口氣,大喊道。
“薇爾小姐都在這裏!兄弟們沖啊!就算鎮長不知所蹤,我們也絕對不能被地海詭妖打倒!”
“嘆息之牆永遠屹立在此!這些扭曲的怪物想要捕食我們的文明,我們的家人,必須先跨過我們的屍體!”
嘆息之牆防禦工程邊牆上各色共鳴亂閃,而不遠處,銀色的星輝閃爍而過,謝經年拉着恒升的衣領,出現在工程的邊牆上。
謝經年當時放下标記時選擇的是一個極為隐蔽的角落,就算他們突然出現,因為暴動的地海詭妖與幽綠色怨念而處于奮戰之中的共鳴者們也不會注視到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紫色的風拂過風小小,将她籠罩在內,就算是隔着一段距離,謝經年也能聞到淡淡的風鈴草的味道。
遠方的祝福,這是紫色風鈴草的花語。
流風轉過天穹,似乎可以跨過阿斯莫德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幹淨清新,純粹閃耀,風小小的共鳴,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嘆息之風的共鳴副作用極強,風小小現在只是升變二段,縱然共鳴特殊,有着同屬性神明懶惰赦罪的幫助,将範圍擴到這麽大,風小小的身體也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
這位大小姐,還真是……
“你,不,你們果然來了。”
艾俄羅娅沒有睜眼,深空與地海的氣息對她來講過于熟悉,她根本不需要特意感應,便瞬間察覺到謝經年與恒升的到來。
“是啊,我們來了。”
謝經年與一臉驚呆的恒升上前幾步。
風小小整個人沉浸在紫色的風中,以維持與那些怨念的對抗。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小小姐這是……嘆息之風?”
恒升顯然也已經認出風小小周身環繞的深紫色與那層光幕般的薄膜。
在極北冰原中,嘆息之風的故事就像阿斯莫德的任何一個角落一樣流傳。
不過恒升只是震驚了幾秒,就瞬間恢複平時那副傻傻的樣子。
該說是心大還是犯傻呢?對于恒升來講,只要是他認定的同伴,無論是什麽樣的共鳴,什麽樣的身世都沒有關系。
因為他不在意。
“小小姐……這樣龐大的範圍,她撐不了多久的。”
恒升轉而眸色凝重地看着那些在半空中來回穿梭的亡靈,握緊了拳頭。
那深紫色的光幕已經橫跨數百米,将艾塞克斯牢牢守護其中。
但小小姐……畢竟只是一個升變二段的少女。
這樣高強度的共鳴輸出,會要了她的命。
看到嘆息之風,風小小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恒升與謝經年都明白,她為什麽要站在這裏。
“……請問,您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那些幽綠怨念停下嗎?”
恒升攥緊胸口的衣物,擡起頭,直視艾俄羅娅。
他在關鍵時刻并不遲鈍,自然已經看出風小小現在維持着紫色光幕,完全是靠強撐。
“哦?你們很想幫她?”
艾俄羅娅,不,懶惰赦罪面無表情。
那種淩駕于一切,高高在上的冷漠讓謝經年更加确信對方絕對是懶惰赦罪意識親臨,而非什麽懶惰代言人。
只是……為什麽這麽熟悉?
謝經年不可避免地意識到,或許懶惰赦罪對自己的熟悉,并非單向。
離地海越近,那種異樣的熟悉感便越加強烈,幾乎要将謝經年的意識整個拽入深淵。
雙麻花辮的少女過去似乎并非如今一般冷淡漠然,冰冷如雪原的狂風。
明明……她過去應該是愛笑的。
謝經年腦海中閃過幾幅模糊的畫面,與懶惰赦罪一般無二的少女總是笑容滿面,在隊伍裏,每次遇事都要第一個沖到前面,讓人放心不下。
在那些模糊的記憶中,最清晰的,是艾俄羅娅無法遏制的淚顏。
白發的少女努力向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墜落的某人,她緊咬着唇,努力遏制自己哭泣的沖動,眼淚卻還是大顆大顆地向下掉落。
“隊長——!”
在艾俄羅娅的身邊,似乎還有影影綽綽的其他身影,一起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這都是什麽……什麽隊伍……
謝經年的指尖嵌入掌心,他試圖用疼痛把自己從突然出現的奇怪畫面中拽出來。
他與地海世界的聯系,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雖然心裏已經波濤起伏,但是謝經年面上依舊如常。
只有扮演高人氣角色才能抓到的複蘇機會,謝經年絕對不會讓自己在這裏崩人設。
“那當然了,我們不可能放任小小姐不管!”
謝經年僞裝的很好,恒升并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胡麻發的少年語氣逐漸激動,他強忍着憤怒,只想向懶惰赦罪表明自己的态度。
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對他們三人之間情誼的質疑。
他們怎麽可能,放任小小姐因為責任,因為善良,落入榨幹共鳴的困境?
“既然如此……那麽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攔下那些沸騰的怨念。”
艾俄羅娅睜開眼睛,那雙青色的眸子如同某種無機質的寶石,裏面旋轉着人面的飓風。
“只要,你們到埋鯨之地去,毀掉那裏的根源。”
“這場災禍的根源只有你可以結束,恒升,你也知道自己的特殊性,傳火之冠萬物可燃,只是這樣一來,你将要直面深海黑潮,幾乎百分百的回不來哦。”
艾俄羅娅用平淡的語氣哼道,她雖然在看着恒升,餘光卻似乎一直在盯着謝經年。
那目光裏有着疑慮,有着戒備,但更多的,是希望。
希望自己的猜想,不是深空創造的,又一個虛假的夢。
雖然後者的可能性近乎百分百。
“你們要怎麽選擇?”
“我要救小小姐!”“別廢話,趕快打開通道。”
恒升清冽的嗓音與謝懶洋洋的聲音同時響起,他們都在對方眼中,看到某些抹不掉的燦爛東西。
艾俄羅娅怔在原地,好像沒有想到,這兩位分別代表地海與深空的少年,竟然真的願意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旅伴,沖到最危險的埋鯨之地。
恒升和……與其他虛影似乎不同的謝經年,或許真的可以給暗無天日的地海,帶來一絲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