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怨念浮現
怨念浮現
嫉妒赦罪,深空,與地海這三種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湊在一起的勢力,此刻并肩而戰。
嫉妒赦罪在五百年前的過去被深空設計,為了信徒與人類甘願赴死,地海與深空又從始至終都在厭惡着彼此,無法于這個世界共存。
但對于謝,恒升,與利維亞三人來說,所謂的勢力劃分,所謂的利益沖突,就像地海中晨之環映照下的泡沫,随便一戳就會破碎,不值一提,無需在意。
從地下洞穴洶湧而出的黑潮源源不斷,但就算如此,也在三人的努力之下,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肆無忌憚地撲過去,向着岸邊擁擠。
站在那裏的三個人,似乎是不可捕食的。
地海詭妖的意識中誕生這條嶄新的規則。
那麽多,那麽多的同族都死在那三個人的手中,化為毫無生命的無機質果凍狀固體。
凝固的綠色在謝三人腳下鋪了一地,它們雖然已經失去神智,但是也清楚面前的狀況:要通過這部分通道,必須繞過那三個家夥。
地海詭妖的動作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它們環繞着謝經年三人,在雙方之間隔出一片環形的空曠區域。
它們試圖繞行。
恒升将那把巨大的,刻着王冠的重劍重重砍在地海詭妖的必經海床之上,火焰以一種違反常理的方式在海水中燃燒着,将周圍的水流映照為耀眼的火紅。
“這裏,禁止通行哦!”
少年清澈的聲音響起,帶着一往無前的恣意與無畏。
雖然他并非毫發無損,并非游刃有餘。
但是他就是敢站在這裏,攔住那些向着海岸而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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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謝也在這裏,利維亞也在這裏。
有朋友的陪伴,他還害怕什麽呢?
就算是……就算是這些曾經将他的家鄉洗劫一空的地海詭妖,他也不再有絲毫恐懼。
違反常理燃燒在水中的火焰越發明豔,那些蜿蜒的焰路似乎不受地海力量的浸染,甚至将惹人厭惡的部分幽綠色,也盡數燒盡,變為澄澈。
謝經年在戰鬥的空隙中注意到這點,他沒有過多停頓,轉身用銀色的鎖鏈配合恒升與利維亞這兩個近戰能手,将一只巨大的地海詭妖分裂為一地幽綠果凍。
“……利維亞,你有沒有聽說過,傳火之冠?”
恒升糾結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在與利維亞背靠背作戰的瞬間問了出來。
懶惰赦罪說恒升可以在這裏找到傳火之冠的線索,但是他在戰鬥的過程中觀察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發現這裏和那所謂的傳火之冠有什麽關系。
“傳火之冠——”
利維亞使用口根器的動作突兀地頓住,末了,才解釋道。
“傳火之冠……曾經在眼睛裏。”
“曾經?眼睛?”
恒升一臉清澈的愚蠢。
“那裏,就是’眼睛’。曾經在,但現在不在。來自冰原的胡麻發赦罪把它取走了。”
利維亞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語氣極為嚴肅。
他砍過一只地海詭妖,用手中那兩把長長的口根器指向不遠處巨鯨的骸骨。
“冰原的赦罪……悲傷赦罪?”
謝經年摸着下巴,有些意外。他注視着嫉妒赦罪留下的巨大鯨骨,腦海中思緒翻湧。
悲傷赦罪和恒升被黑潮吞噬的家園都在極北冰原,這肯定不是巧合。
恒升的家園被黑潮吞噬,恒升自己同時象征着傳火之冠與地海……悲傷赦罪已經将傳火之冠取走,但是懶惰赦罪卻又态度詭異。
謝經年深深看了恒升一眼,心道不是吧?
難道傳火之冠早就已經被悲傷赦罪通過某種方式,放在恒升身上了?
什麽騎驢找驢?
謝經年在嚴峻的情态之下,居然有些想笑。
既然如此,悲傷赦罪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與恒升一樣的胡麻發色,将傳火之冠交給恒升,還身處極北冰原……悲傷赦罪,莫不就是恒升的母親?
只不過,有一個問題。
恒升的母親在他的記憶裏已經離去,但是悲傷赦罪仍然在守着絕望赦罪……謝經年想,看樣子極北冰原之後也要安排上了。
他回憶起在漫畫中看到的,恒升回憶中出現的母親剪影,就是胡麻色的長發蜿蜒,半透明的霜花彌漫,一雙黑色的眼瞳中滿是堅毅。
她可以是笑着與恒升打鬧的母親,也可以是一個面對觸手狼群和鋪天蓋地黑潮無所畏懼的勇者,直到與那座以預言著稱的村落,一同融入燃燒的雪裏。
謝經年的太陽穴又開始尖銳地刺痛。
他的眼前一陣發黑,在破碎的時間之中,殘存的碎片猶如陽光下影影綽綽的碎鏡,反射刺眼的光。
“隊長,我和你說,我可喜歡小孩子啦!”
氣質如火焰,但異能卻是冰霜的女人俏皮一笑,懷裏抱着一個小男孩,揉着人家的臉蛋,大有不享受夠絕不松手之勢。
“楠姐……那是東海中心島民衆……我們是來救援的,別吓着人家……”
黑發的少年靠在一旁,看上去應該是剛剛經歷過戰鬥,顯得有些疲憊。
他捂着臉,用水晶般的長劍撐着身體,看上去有些無語。
在他們周圍,是疑似死去地海詭妖留下的幽綠色痕跡,與戰鬥痕跡。
“哼哼,小謝就是話多,等我以後有了孩子,我想怎麽揉就怎麽揉——”
胡麻發色的女人笑容燦爛,她将那個小男孩護在懷裏,站起身來,手向外一甩,一把冰晶凝聚的纖長彎刀出現在她的手中,在夕陽的餘晖下,顯現出鋒利的光。
“讓我想想,之後我和他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的話,不如就叫恒升?”
女人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幸福笑容,護着小男孩向前走去。
“取自’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希望他可以’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
“楠姐,別戀愛腦……你和他才認識多久……”
黑發的自己看上去要操碎心,他嘆了口氣,還是無奈地站起身來,扛着自己水晶般的長刺,跟上逆光的女人。
又是奇怪的畫面……
謝經年回神,他揉了揉自己發痛的額角,機械地躲過又一只地海詭異的觸手,面前的一切恍若隔世,分不清什麽才是真假。
“看,那裏就是眼睛。”
利維亞的聲音及時将謝經年的注意力轉移回來。
巨鯨骸骨之下,透過蒼白的骨骼與層層疊疊的珊瑚看過去,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下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位于海床上的洞穴。
埋鯨之地位于海床上的一個呈階梯狀深入的圓形海下盆地中。從高空向下俯瞰,那被清澈海水覆蓋的地下盆地,正是一只瞳仁因為埋鯨之地的存在而變為藍色的眼睛。
謝經年上次以深空使者的身份來到這裏的時候,白骨下方,還是一片黝黑的海床與堅硬的石塊,現在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裏的,封印,被打開了。”
利維亞用他還不熟練的語言,向恒升與謝介紹道。
“你看——”
利維亞指向那幽深的,不斷湧出黑色潮水的地穴。
“眼睛到底是什麽?”
謝經年用鎖鏈甩過一只地海詭妖,問道。
“是,地海窺視海洋,大地,以及天空的瞳孔。”
利維亞一步步向着黑潮湧出的地穴走去,謝經年和恒升連忙跟上,将那些還想纏上來的地海詭妖甩在身後。
“黑潮誕生的源頭就在那裏。”
利維亞的語言使用逐漸通暢。
恒升臉色很不好。他沒有想到傳火之冠的線索,似乎位于比埋鯨之地更深,更靠近地海的地方。
謝經年試探性的靠近幾步,透過那些縱橫交錯的巨大骨骼,他看到那個海床洞穴深處的紋理。
是狀似瞳孔的一圈圈幹癟的石質凸起物。
那個海床洞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因為歲月流逝早已幹癟的眼睛。
不……
謝經年不受控制的後退一步。
不如說,那就是眼睛。
沒有什麽自然形成的地形會這麽像一只眼睛,瞳孔,紋路,眼白,晶狀體……
他甚至可以透過這只幹癟的眼睛,看到裏面嫣紅的血色,與還在緩緩搏動的血肉。
“砰——砰——”
宛若生物心髒跳動的聲音響起,謝經年注意到恒升與利維亞都偏了偏頭,這聲音并不是和之前的怪異男聲一樣,只針對他一個人。
那心跳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像是某種生物正在于冰冷的沉眠之中複蘇。
也像是一種指令。
海水的顏色開始改變。
有東西在周圍浮現。
那些浸染藍色的幽綠色不再與藍色對抗,反而凝聚起來,化為一個逐漸清晰的人影。
一個眯着眼睛笑着,身披深藍色長發的青年男子站在藍色與幽綠色交彙的盡頭。
那雙銀藍色的眸子,說不出的熟悉與閃爍。
“利維亞……你——”
恒升驚訝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青年男子與利維亞,他們擁有着極為相似的容貌。
那容貌相似過高,他甚至無法讓自己去相信面前的二者是兄弟,父子,或是其他什麽關系。
他們只能是一個人。
謝經年摸着下巴,眼底晦暗不明,他感覺自己腦子又開始疼了。
利維亞卻是擡起口根器,直直指向那個笑着的青年。
他用一種幾乎近乎悲哀痛惜的聲音說道。
“嫉妒赦罪的怨念……你不該存在在這裏。”
青年男子,不,嫉妒赦罪的怨念,突然笑了。
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好像惡作劇成功一般,撐着自己的面皮。
“我不該?”
“你明明是我創造出來的容器,現在卻說我不該在這裏?利維亞啊利維亞,你還真是希望我消失,無情至極。”
嫉妒赦罪的怨念攤開手,搖着頭。
它的動作帶有一種極為怪異的不協調感,仿佛所有的反應,都是由背後的傀儡師牽引着木偶完成。
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不是,無情,是因為,尊敬。”
利維亞周身再次浮現出波濤般的水流,嫉妒赦罪的相貌,怎麽能讓對方這種怪物使用。
“嫉妒赦罪的怨念,你将結束在這裏。”
取自《詩經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