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馬甲下線倒計時②

馬甲下線倒計時②

“……你的提議很好。”

謝銀色的長發随着水流的波動微微舞動。

利維亞作為這裏的主人,早就給他和恒升上了權限,讓他們就算在埋鯨之地的海水中,也可以像陸地上一般行動自如。

“從功利的角度來講,用一個人來換一座軍事重鎮,也許再沒有比這還要劃算的生意了。”

謝微微低眸,那雙星夜般的眼睛被睫毛投下的陰影覆蓋,看不清情緒。

從地海深處身處生長出的樹狀物枝條微顫,像是在為對方的識時務而點頭。

作為與它的主意識糾纏數萬年的老對頭,深空選擇的使者資質确實不錯,這樣特殊的靈魂,就算是擁有地海使者的地海主意識都會無比垂涎。

而且……

地海的眼睛看向遠處被時間禁锢的恒升。

恒升原本是地海主意識最初選擇的使者,為了與深空那個家夥的選擇相抗衡。

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染上了火焰的顏色。

既然如此,那麽借深空使者的手除掉火焰的王冠,也是了卻主意識一樁心事。

地海與天穹之主都因為某個原因無法對火焰的王冠出手,它作為天穹之主的眼睛,自然也無法做到,但是深空使者可以。

與除掉火焰的王冠相比,得到一個完美的使者相比,暫時放過一座小小的艾塞克斯,并且把這個有佚名酒館駐紮的麻煩扔給深空,絕對是賺麻的選擇。

胡麻發色的少年無法聽到地海眼睛的聲音,但是他能聽到自己的好友似乎想要與面前的怪物達成某種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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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體內地海植入的部分,恒升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來自地海的強大怪物,以這個壓迫感來看,甚至就是地海本身的衍生物。

原來這就是眼睛,是地海本身的衍生物,地海從地底延伸出來的一部分。

但謝一向對地海嗤之以鼻,怎麽可能答應地海提出的交易?

他與利維亞都被無形的時間禁锢着,如果謝真的答應,那也只能是因為他與利維亞。

他想要開口,想要阻止謝相信地海的任何胡言亂語,卻被時間禁锢,無法動彈。

利維亞知道的更多,他掙紮着想要利用埋鯨之地的權限掙脫地海的束縛。

但始終不夠。

“所以你同意了?”

地海的眼睛出于謹慎,再次問道。

雖然深空極為好騙,但是它選中的這位使者與深空可謂是毫無相似之處。

他在五百年前便顯露出狡猾的特質,地海的眼睛并非主意識,思想極為遲鈍,但就算如此,它也不敢輕信對方表達的态度,只能再次試探。

“當然了。”

謝手中銀輝輕轉,變為一把長劍。

他提着長劍,向恒升走去,身旁殺氣彌漫,像是變了一個人。

“為了我主深空的榮譽,一個小小的恒升,又算的了什麽呢?”

地海的眼睛看着謝面上對深空的瘋狂信仰,嗤笑一聲,不再疑慮,撤去恒升周圍時間的禁制。

深空那邊果然都是一群極端的信仰瘋子。

培養這樣的信仰瘋子,哪有創造一個可以無止境戰鬥的種族方便好用?

它不知道為什麽有了一種奇怪的優越感。

雖然它和主意識與天穹之主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雖然深空的使者也許會贏下那場賭約。

但是深空與它相比,果然還是略遜一籌。

那飄渺又恢宏如鐘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殺掉他,熄滅那抹火焰,我會幫你們在艾塞克斯建立據點。”

“好啊。”

謝面無表情地應和着地海。

恒升終于可以聽到地海的聲音,他發現自己可以正常移動之後,本來想要跑到謝的身邊,卻被地海的話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殺掉……他?

是說他嗎?

那謝……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向他走來的友人,謝的面容冰冷異常,不再像與他一起嘻笑打鬧,但是又溫柔無比的友人,倒像是……他的敵人。

将要将彼此,置于死地的敵人。

不,謝是不可能真的要殺掉他的。

恒升被謝與風小小培育多年的大腦突然開始生長。

謝一定是……在演戲。

謝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且這個目的,一定不可能是為了傷害別人。

他相信謝的品格,他只需要配合好自己的友人,降低地海的懷疑。

于是恒升開始假裝退縮。

胡麻發色的少年捂住之前與地海詭妖對峙時受傷的胳膊,踉踉跄跄,且極為虛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曾經的友人。

“你…你怎麽了謝?你不會,真的要殺我吧?謝?”

恒升原本無憂無慮的面容上此刻全是無法相信的痛心與嘆挽,看上去對友人突然轉變的态度無法接受。

一向樂于看到人類掙紮的地海眼睛雖然只是地海龐大身軀上的一只眼睛,但它們本質上是一種東西,因此快樂無比。

如果不是顧忌深空的主級使者,它現在幾乎就要拍手長笑。

人類啊人類,尤其是被迫去做他們不想做之事的人類,掙紮在所謂友誼與愛卻被毀滅的人類,還真是有趣又好笑。

“聒噪。”

但任憑恒升怎麽去肝腸寸斷地試圖喚回謝的記憶,謝只是懶洋洋地回了這兩個字。

他走到恒升面前,高高舉起手裏的長劍。

面前的男生已經因為長時間與地海詭妖的作戰失去抵抗的能力,但他那雙與地海幽深粘稠的綠色完全不同的,充滿生命力的翠綠眸子依舊明亮如新生的朝陽。

“再見了,地海的使者。”

謝只是将那把長劍向着恒升重重刺下。

恒升閉上眼睛,他相信友人,退一萬步說,就算友人真的因為地海的影響想要殺他,那他也無所謂。

畢竟他的這條命,都是被謝從明晨之城,從沙蟲手中救下的。

長劍刺破什麽東西的聲音響起,但是恒升并沒有感到任何痛意。

他笑着睜開眼睛。

謝果然不會殺他。

只見謝手中銀輝凝聚而成的長劍,已經穿過他身後的水波,将地海留下的,針對利維亞的禁制破壞。

空間是克制時間的唯一利器。

失去了時間的禁锢,利維亞身邊的幽綠色剎那間被藍色吞噬。

利維亞終于可以移動,他将雙手中的口根器合而為一,一把造型精致古樸的巨大剪刀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他用那把剪刀輕輕一劃,在銀色光輝的幫助之下,地海留下的殘餘時間禁制也瞬間化為綠色碎片,融化在藍色的海水之中。

地海的眼睛發出憤怒的吼聲。因為并不完整的緣故,地海的眼睛沒有足夠的知性,但是它仍然能意識到自己又被複雜的人性繞入。

明明在利益面前,扭曲的,利己的人性應該讓深空使者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但是謝經年卻做出了五百年前一樣的決定。

真是怪異,難道天穹之主的洗腦還不夠?

“很好,深空的使者。”

地海詭妖在瘋狂蔓延,原本已經低迷下去的黑潮瘋狂地湧現,從高空向下俯視而去,只見澄澈的幽綠之下,黑色沿着嘆息之牆瘋狂湧現,撲向那座鋼鐵長城。

空中的怨念也感受到地海意識碎片的憤怒,暴動起來。

原本還能死撐住的艾塞克斯戰鬥人員被那些狂暴的地海詭妖沖出裂口,場面差點徹底變得混亂。

好在副官白風還在,幽綠色的火焰一路撲過去,将想要沖上防禦工程的地海詭妖全都凍成綠色冰塊。

一些受傷較輕的戰鬥人員撐着自己染血的身體,用自己的本命武器将那些凍在工程防禦牆面上的地海詭妖一個個鏟下去。

“這邊!這邊有口子!”

一位火系的共鳴者發現地海詭妖攀爬的影子,一邊喊着,一邊身先士卒地沖了過去。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初始三段共鳴者,在強者如雲的地海防禦工程根本算不了什麽。

但是他的信念不比這裏駐紮的任何一個人要差。

一旦讓地海詭妖沖上嘆息之牆,在嘆息之牆上留下黑潮,那麽更多的地海詭妖便會蜂擁而至。

他們現在戰線的維持已經十分勉強,僅靠副官一人,根本無法顧忌這麽長的戰線。

那名火系共鳴者緊張地看着那只地海詭妖的動作,喉結上下滾動。

隊友們都在與地海詭妖的觸手作戰拼搏,副官白風大人更是直接只身下到距離海面不遠處的突出瞭望臺上進行作戰。

鎮長不知所蹤,但是薇爾小姐就在這裏。

就在嘆息之牆的防禦工程之上。

明晨之城沒有抛棄艾塞克斯,他必須守護這座他生活了十數年青春的軍鎮。

火系共鳴者的腦海中一瞬間劃過很多東西,年老奶奶直不起的彎腰,家裏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與在上一次煉油工作中受傷,只能卧病在床的機油工人父親。

還有,他那座,名為家的,簡陋又溫馨的小屋。

普通人的心髒也可以充滿力量。因為他們,他不敢去死,但是也因為他們,他可以去死。

在艾塞克斯駐守十數年,他非常的清楚,如果讓這只地海詭妖在嘆息之牆之上建起黑潮,會是怎樣的一個後果。

火系共鳴者燃燒起沸騰的烈焰,撲向那只正在制造黑潮的地海詭妖。

藍色邊界已經熄滅到無法看到,在昏之環黯淡的光芒中,在幾乎只能稱之為黑暗的地海之上。

燃燒的火焰滑過,像機油照明彈一般,将光明給予沿途。

流星閃耀,最終熄滅于地海之中。

黑暗,但不冰冷。

懶惰赦罪無法再維持淡然的表情,青色的風幫助那層紫色的薄膜死死撐住,那些死在地海中的亡靈形成的怨念數量極多,她就算有能力一瞬間将那些亡靈淨化幹淨,也無法控制怨念消散時散出的力量。

到那時候,整座艾塞克斯,真的留不下一個活口。

站在地海防禦工程邊沿的風小小死命撐着那層紫色的光幕,嘴角紅色流淌。

光幕不近不遠地停在瞭望臺的前方,突出一角,将白風戰鬥的瞭望臺包裹在內。

她幾乎失去意識,卻還記得要護住這座工程上的每一個人。

因為她的共鳴是嘆息之風,因為她曾享受過短短十年不屬于自己奮鬥所得的錦衣玉食。

所以她願意為了軍會的子民,撐住這片紫色光幕。

哪怕她甚至會死。

邊界已逝,艾塞克斯的通訊系統已經癱瘓,懶惰赦罪只能靠青色的人面風向周圍的軍事重鎮求援。

但地海深處的海床上不止一處眼睛,不止一處爬出地海詭妖的眼睛。嫉妒赦罪當時犧牲自己,也只能堵住地海海床之上,最大的那只“眼睛”。

此刻埋鯨之地發生異動,戰鬥委員長所帶領的其他地方,一定也在奮戰。

懶惰赦罪深吸一口氣。

如果那位深空使者和傳火之冠來不及……而且風小小也瀕臨極限,那她只能……

艾俄羅娅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只蒼白漂亮的少女的手掌。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可以,徹底使用你的身體嗎?”

艾俄羅娅喃喃着,似乎在向虛空中并不存在的誰發問,但是并沒有任何回音。

全大陸尊譽的神明,竟然在用如此低聲下氣的語調。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肯定會同意的吧……”

艾俄羅娅合上雙眸,斂去眸中的水色。

畢竟她的代理人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啊。

因為信仰,因為善良,因為想要讓每一個人都過得更好,所以無怨無悔。

就像她曾經的隊長一樣。

艾俄羅娅是懶惰赦罪本尊,卻常年自稱懶惰的代言人,期身于懶惰聖所之中。

因為真正的懶惰代言人早就在五百年前為了救她的神明而死去,甚至将自己的身體祭獻給神明,只為了神明可以在那場天地合一的浩劫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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