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複盤
複盤
來自地海的風吹過整座艾塞克斯,海蝕崖之上的那座高塔已經與賽特的瘋狂一同死亡,整座塔身被戰鬥的餘波毀壞,只留下堅固的架構立在原地。
糾纏不清的血線橫七豎八落在空中,縱橫交錯的樣子,讓恒升差點以為自己落入什麽空之亡骸教團的邪教祭祀現場。
血線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環繞在恒升面前,那只賽特化為的巨大的怪物正倒在不遠處,已然失去生命,化為果凍狀的膠質。
黑紅發的不燭用手中的血線凝成長刺紮在地上,斜靠着,微微喘氣。
看樣子這一戰,他也打的并不容易。
不燭的臉上被濺上雜亂的血跡,那雙紅色的眼睛卻洋溢着興奮的色彩,遠比之前要亮。
艾俄羅娅帶風小小回艾塞克斯居住區休息,順便尋找空之亡骸教團高層方糖的痕跡,利維亞作為最純粹的水系共鳴擁有者,雖然治愈屬性不太突出,但是畢竟聊勝于無,自然也跟過去幫忙穩定風小小的狀态。
而恒升則一個人趕來查看不燭與焦糖的戰況,試圖作為支援。
不過焦糖和不燭兩人都是靠譜的人,他們說不用擔心,果然不用擔心。
怪物的屍體癱在地上,形态詭異,像是被人用鋒利的東西洩憤般劃過無數次。
恒升想着焦糖的本命武器水刃,意識到那水刃的攻擊形狀似乎與怪物屍體上錯綜複雜的痕跡一樣,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焦糖可并不像他外表那樣,雖然在恒升與謝幾人面前只是一個喜歡怼人的小孩子,但是面對親手毀掉游走部落的賽特,他可是什麽都做的出來。
焦糖站在賽特變為的怪物屍體之上,閉着眼睛,身後黑色的觸手拔地而起,似乎正在吸收賽特屍體的能量。
恒升剛想叫焦糖,卻被一只布滿血跡的手拉住肩膀。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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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燭皺着眉警告,打斷恒升的動作。
“?怎麽了?”
恒升一臉疑惑地看向不燭,随後注意到焦糖的身影。
“焦糖這是在……”
恒升指着焦糖,嘴角有些抽搐。
他雖然知道焦糖作為地海詭妖不可能挑食,但是這未免也太不挑食了吧?
賽特這怪物……這都能下口?
“呃……可能事實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
不燭看着恒升那副傻樣,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他推了呆在原地的胡麻發色少年一把,試圖讓他清醒清醒,順便翻了個白眼,抱臂靠向血線長刺。
“地海詭妖可以将一切轉化為能量,焦糖也不例外,賽特花了這麽大功夫搞出來的所謂’神軀’,雖然醜陋了點……呃,但畢竟蘊含着極為豐富的能量。”
不燭頓了頓。
“地海的封印因為怨念的擴散有些松動,焦糖這是在廢物利用,把賽特的能量補充入埋鯨之地的封印,保證地海之下不會再有其他東西跑出來。”
“那還挺好,廢物回收利用嘛。”
恒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不燭,你以後準備要怎麽辦?”
恒升轉頭,那雙淡綠的眼瞳極為清澈,讓不燭根本說不出來任何類似“你管我”的沖話。
“律法貴族的罪證,他們的目的,空之亡骸教團的滲透,以及……秩序委員長隐瞞的事情,我會和焦糖一起,回明晨之城好好調查一番,将真相公之于衆。”
不燭将目光轉向前方,直直看向賽特的殘軀。
在地海詭妖觸手的消化之下,那些果凍狀的惡心東西正在變得越來越少。
賽特明顯不是蒙在明晨之城陰影中的關鍵因素。
也不會是,人類生存的最大威脅。
末日預言如今幾乎在軍會高層成為心照不宣的秘密,律法貴族與父親秩序委員長的異常行為也都有了原因。
在極端情況之下,人性的惡究竟會成長為如何可怕的惡果,根本無法預料。
賽特只是被律法貴族與空之亡骸推出來吸引各方注意力的一個擋箭牌。
他們真實的意圖,絕對比賽特還要瘋狂。
不燭搭在臂彎的手逐漸握緊。
作為巡回天平,代表公理與正義的巡回天平,他絕對無法允許這樣的黑暗繼續在明晨之城中潛滋暗長。
焦糖的事情絕非孤例,在看不到的暗處,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群衆因為他們的一已私欲成為被抛棄的“實驗品”,被地海的黑潮吞噬。
這些年來各地向明晨之城報告的犧牲,究竟有多少民衆本來不該遭受這樣的命運。
不燭根本無法想象。
至少,至少他要盡自己所能,将目之所及的腐爛傷口剔除,并且查明真相還焦糖他們這些遭遇“人為黑潮”的人,一個公道。
還有父親……
為什麽,那個小時候将一切最美好道理教給他的父親,會變成現在這副瘋狂的樣子。
不燭很想知道。
“明晨之城……那我們說不定很快會相遇呢。”
恒升将這句話呢喃重複片刻,懶惰赦罪,不,艾俄羅娅的提示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傳火之冠的碎片被分為三部分,其一本就埋藏于他的體內,估計是被地海的眼睛流露出的地海氣息喚醒,另外兩部分,一部分分布于極北冰原,他的故鄉,另一部分,就遺存于大陸最中心的關鍵位置。
大陸最中心的關鍵位置——明晨之城。
一切的起點,他與謝相遇的地方。
想到謝,恒升的眸色又暗了幾分。
懶惰赦罪帶給他的提示不止這一點,在最後離開的時刻,面上隐有神性的少女利用風的聲音,在他耳邊低喃了另一句告誡。
“小心深空使者。”
恒升在母親那裏了解過深空使者的劃分,謝已經被地海吞噬,而且謝的性格他也多有了解,懶惰赦罪在這裏告誡他的,只能是另一位。
另一位深空使者……
恒升臉色十分難看。
艾塞克斯的事件,與空之亡骸教團脫不了幹系,他們永遠隐匿在暗處,與律法貴族相互勾結,淡漠世間的一切生命。
甚至就連同樣屬于深空勢力的謝,他們也不放過。
如果再放任他們下去……
恒升咬了咬牙,他會用最快的速度将傳火之冠找齊,成為無論怎樣都好的存在,将謝從幽暗的地海之中救出來,然後戳破空之亡骸教團與律法貴族的陰謀,為冰原中沉睡的村落報仇。
他一定會。
胡麻發色的少年過于沉浸于自己沉重的情緒,沒有注意到,身後高塔殘軀的死角中,銀色的輝光一閃而過。
轉換成穹外貌,一身黑袍,頭披長紗的謝經年正站在那裏。
【說實話,宿主,你的離開對主角的打擊真的相當大。】
黃黑色的蝴蝶環繞着謝經年翻飛,487隐隐有些同情可憐的恒升。
作者權柄的屏蔽在周圍若隐若現,看不真切。
“沒辦法,深空盯着呢,除了作者權柄的力量可以隐瞞一二,其他時候還是要在深空面前演一演的。”
謝經年居高臨下,看着下方整個人萎靡不振的少年,有點心疼。
但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為了屏障的穩定,為了從深空那邊找到徹底解決祂們的弱點,謝經年的劇本與計劃必須進行下去。
現在深空的注視對于恒升來說為時尚早,再加上呆在恒升周圍活動的餘地對于謝經年來說太少,根本無法更好地恢複記憶。
與這些相比,最重要的,還是曲折的人物設定與劇本。
自己的生命,世界的未來,地表世界讀者們的願力值,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刻,将會是他們最有力的底牌。
他必須盡最大努力去積攢這些如果不是系統幫助,根本無法積攢的情緒。
“走吧,487,去極北冰原。戲還是要演全套的。漫畫讀者……還在等着劇情呢。”
謝經年聳了聳肩,收回眸中的留念。
他看過整座艾塞克斯,藍色的小鎮如同其他任何一個黑潮沖擊之後的時刻一樣,安寧又靜谧,偉大又堅韌地屹立在那裏。
謝經年開始複盤艾塞克斯錯綜複雜的真相。
律法貴族與空之亡骸教團故意坑騙賽特,使他選擇吞食嫉妒遺骨成神這一條路,從而驗證他們的某個猜想。
将漫畫與地海世界得到的信息結合起來,不難看出,艾塞克斯的鬧劇,賽特的整個計劃,都被律法貴族與空之亡骸教團引着腳步,每一步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賽特的計劃,不過是他們實驗的對照組。
這群實驗瘋子。
謝經年幾乎對律法貴族這一勢力感到無語。
雖然不當人,但是這種對于實驗過于瘋狂的執着,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律法貴族故意在這裏放出傳火之冠的消息,也是為了将恒升引來,讓恒升在人造地海意識碎片的影響下,徹底變為地海使者,從而更好地為他們提供數據。
埋鯨之地根本沒有什麽傳火之冠,恒升身上的傳火之冠力量初顯,是他自己覺醒的異能,再加上謝經年身上碎片激活的緣故。
但是律法貴族沒有料到,賽特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麽恭敬,這個瘋子有着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野心,他根本沒有想過真的将恒升作為交易交給律法貴族。
而能讓恒升徹底變成地海使者的那個東西,似乎也已經被白風佚名這兩位尤加勢力緊急轉移,從而導致人造地海人影的失敗。
白風這角色有點特殊啊。
謝經年心想。
又是蒼白面具,又是艾塞克斯副官,又是尤加的人……
這不會是什麽四重間諜一樣的角色吧?
空之亡骸教團的高層代表方糖,是賽特與空之亡骸教團聯系的渠道,她的任務是取得風小小的信任,将他們留在艾塞克斯,并且在關鍵時刻,引發艾塞克斯的動亂,以保證賽特的計劃穩定實施。
秩序則是将不燭派來,即使知道艾塞克斯恐怕會變得相當危險,但他依舊做了這樣的決定。
恐怕……是因為他準備在明晨之城,有所動作。
謝經年深吸一口氣,雜亂的線條逐漸在他的腦海中勾勒出清晰的劃分。
賽特的計劃同時引導深空與地海的力量,從而引起了地海眼睛的異動。
地海的眼睛将嫉妒赦罪與其他眷屬的殘魂徹底污染,化為怨念放出,從而導致艾塞克斯的危機。
這場危機的根本并非嫉妒赦罪留下的封印松動,所以焦糖作為封印的鑰匙沒有辦法上鎖,制止怨念。
只能在一切結束之後加固封印,防止地海的眼睛再次恢複活性。
艾塞克斯,還真是一出好戲。
律法貴族與空之亡骸教團合作,又相互提防,空之亡骸教團隐瞞想要徹底複活深空的真實意圖,假裝與律法貴族一樣想要度過末日。
律法貴族高高在上看不起賽特,卻沒有想到他最恨的便是明晨之城的貴族,故意放任恒升将律法貴族代表殺掉,自己也根本不想交易,反而要把恒升的能力吞為己有。
賽特很謹慎,他與空之亡骸教團合作的同時,也利用焦糖的血養殖人造地海詭異,成功取得地海的力量,從而與深空信徒的污染相抗衡。
但空之亡骸信徒根本不在乎這一切,他們想要的,只有徹底的混亂與死亡。
死去的生靈越多 ,深空得到的獻祭越多,祂的能量越充裕,離蘇醒越近。
真是好一出亂象啊。
人類的貪婪,奉獻,無私,偉大,陰差陽錯,不甘,與瘋狂在此刻彰顯的淋漓盡致。
謝經年輕嘆一口氣。
濕潤的海風穿過嘆息之牆的巨大鋼鐵防禦工程,穿過海蝕崖上的高塔,輕拂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與地海詭妖男孩,輕拂沉睡的少女與純白的少年……
那海風穿過空間與時間,永無止境地游蕩在地海的周邊。
艾塞克斯的故事,結束了,但他的征途,尚未行半。
“恒升,我在極北冰原等你。”
謝經年半是僞裝,半是真情實感的吟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