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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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武二十七年,皇上終于下旨封了大皇子為太子。

而容嫔作為太子生母,也跟着母憑子貴提了位份,封為容妃。

哪怕是容嫔之前一直因為與大皇子怄氣而心中不平,如今也是與有榮焉。

“容惠,今晚上宮中的賀宴我帶你去,進宮有段時日了,你也該見見人了,你等會兒回去叫張嬷嬷給你好好收拾一下,可不能給我丢人……”

容妃在送走一波一波來賀的妃嫔後,終于能夠松一口氣,沐浴過後便叫人把容惠叫來道。

“是,容惠一定不給您丢臉。也要恭喜姑母更進一步,說來太子精誠至孝,您的福報日後還要更大着呢。”

盡管傳旨的太監走後,祝賀的話容惠已經說過了,但是好話永遠不嫌多。

尤其是現在容妃被來祝賀的妃嫔們花團錦簇的吹捧了一頓,正是心情激揚的時候。

“你這孩子……太子也是你的表兄,只要你聽我的話好好服侍太子,還能少得了你的前程?到時候這滿宮裏,又有誰能小看咱們姑侄倆。”

容妃半閉着眼睛趴在浴房的羅漢榻上,由着宮女将半濕的頭發上塗抹發油,對容惠笑道。

“承蒙姑母看顧,若沒有姑母,哪有今日的容惠?”

容惠不敢順着她的話說,轉而親手從宮女的手中接過調好的花汁子,輕柔的一層層拍打在容嫔的肌膚上,纖柔修長的手指找準穴位緩緩按摩着。

因外祖父是游醫,容惠幼時又是個好學的,什麽都願意跟着學一點,便随着外祖父認了一些人體穴位,在家時也常幫操勞了一天的母親按一按身子解乏。

如今沒想到進宮後,這手藝倒是又派上了用場,又跟着之前便專門為容嫔按摩的嬷嬷學了幾道手藝,将容嫔服侍的妥妥帖帖。

“這人啊,還真的是命中注定了……之前有,未必以後還有,之前沒有的,日後未必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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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舒服的嘆了口氣,享受着容惠的按摩,莫名的有感而發。

大皇子的前程眼看着已是塵埃落定,容妃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漲船高,日後跑不了一個生母皇太後。

沒看珍妃和寧妃,如今都主動退讓一射之地,親自帶着禮物來祝賀,擺明了表示将來便是同居妃位,她們也願意以她為尊。

可以說,容妃從未有如此揚眉吐氣的時候,因而更想着晚上在大宴上風光一把,看看貴妃現在的臉色。

想想再過不久就能把老對頭踩在腳底下,容妃便越發心情蕩漾,想着這人的命運啊,果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而貴妃之前哪怕再得寵,以後也永遠就是個貴妃了。

而她,在後宮幾經浮沉,卻有個争氣的兒子,日後便是鐵板釘釘的太後,到時候不怕貴妃不看着她的臉色過日子。

容惠對于容妃的話也是半知半解,但是不妨礙她也能因容妃心情愉快而跟着松一口氣。

之前容妃被太子弄了個沒臉,雖然過後太子和太子妃使人送了重禮來賠罪,但是容妃怎麽能這麽輕易算了。

主子心情不好,伺候的宮人們自然也動辄得咎。

這陣子容妃身邊的六個大宮女,有一半的人都是稍有不慎就被容妃罰了,饒是容惠小意貼心,絲毫不敢行差踏錯,也幾次莫名的被容妃話裏嫌棄不争氣。

如今容妃終于雨過天晴,整個名章宮裏的氛圍都跟着輕松起來。

盡管容惠力氣較尋常同齡女子大些,保持力道均勻的按摩周身也不算個輕松活,中途容妃也勸容惠停手,叫她回去也好好保養一下,容惠只是笑笑,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敢停下。

浴房也不透氣,待容惠差不多整個身子被汗打濕後,這才按摩完了,容嫔終于滿意,又趕緊叫容惠回去。

今晚上她們姑侄倆,務必要容光煥發的出現在人前。

容惠這才乖巧的答應了,走出浴房整個人像是水撈出一樣,兩條胳膊都打顫,張嬷嬷趕緊給她用帕子擦擦臉上的汗。

一旁的禾心卻與幾個大宮女交換了一個不屑的眼光:就沒見過這麽賤骨頭的,天天願意上趕着伺候人。

她要犯賤跟她們搶着幹活,她們就讓開,反正她們照樣領月錢呢。

對于宮女們私下裏的小動作,容惠裝作視而不見,跟着張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略歇一歇也趕緊收拾起來。

她也不是正經主子,倒不用和容嫔一般從頭保養到腳,只是也用花瓣沐浴後,在臉上敷了一層宮中常見的美白方子做的面膜。

容妃又派人為容惠送了一襲華麗的缂絲宮裙,還有配套的翡翠頭面。

“這可是好東西啊……”

張嬷嬷打開盒子,也不由得感嘆着,裏面的翡翠一看就是頭等貨,水頭極好,這兩只镯子,綠的像是盛了一汪水般。

禾心為小心的容惠戴上镯子,看在眼裏也是又羨又妒。

“容姑娘可沒白出力,只要讨了娘娘歡喜,娘娘略松松手,漏出來的好東西就數不盡了……”

容惠沒說什麽,只是溫柔的笑了笑,禾心一副被自己說中了,果然她讨好容妃就是為了好東西的樣子,她也沒什麽反應。

倒是張嬷嬷暗自白了禾心一眼:以為誰都像她那樣眼皮子淺呢。

盒子裏除了翡翠手镯,還有整套的翡翠累絲寶石鳳釵,張嬷嬷替容惠梳了個飛天髻,剛好把幾只鳳釵都插上。

打扮好後,容惠站起來對着銅鏡看了看,這時張嬷嬷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之前容惠自己做的鞋子裏,有一雙用綠色絲線繡了荷葉的,鞋面上荷花綴了一層珠片,看着極襯今天的打扮。

“日後總有姑娘出頭的日子,如今就先吃塊糖甜一甜……”

趁着禾心去裏屋拿鞋子時,張嬷嬷從桌上攢盒裏拈起一塊糖酥酪,給容惠塞進嘴裏。

知道張嬷嬷這是換着法子安慰她,容惠含着糖,第一次發自真心的笑起來,嘴角也漾起了兩個小小的梨渦。

容惠通身打扮好後,便先去容妃那裏等着,今日容妃打扮的容光照人,穿着一襲深紅色白蝶穿花的宮裙,比之皇後能穿的正紅,也不差多少了。

盡管不能明着表現出來,但是容惠看着容妃如此的張揚,內心還是有點不安,感覺她有些太過了。

等到容惠跟着容妃到了宮宴上,看着她推讓都沒有的直接坐到了珍妃和寧妃的上首,這感覺更強烈了。

容惠盡管父親官職不顯,可到底是容妃的親侄女,有容妃帶着一一見禮,倒是都願意給兩分薄面,只是容惠身份低,要不斷地半躬着身子行大禮,沒等宴會開始就有點渾身發抖了。

她這廂強撐着自己不失态,也謹守着規矩眼睛只望着容妃的後背,不敢四下亂看,因而沒有察覺周圍不少人都在暗暗評估着她。

其中就有下首命婦那邊的席位上,太子妃徐氏的親娘,就在和兒媳李氏打量着容惠私語。

“便是她吧?不知道容妃從哪裏挖來的這麽一個侄女,不過是個破落戶,如今插上身羽毛倒也要飛上枝頭了,依着容妃的意思,怕是至少要給個良娣的……“

李氏皺着眉,同樣作為家有侍妾的正室夫人,李氏本着同理心替徐氏發急,覺得容妃這個侄女看起來就定然是難打發的,便悄悄的婆婆說道。

“那有什麽……你也知道,容家算什麽能放得上臺面的東西,就算進了府,阿霞想收拾還不簡單?比起她來,我更擔心皇上會為太子再擇太子嫔,真要是選個出身差不多的人進府,哪怕阿霞有了大哥兒也不夠膈應的。”

國公夫人只看了容惠兩眼,便不怎麽當回事,心裏反而惦記着別的。

當初太子爺一改往日作風找了金枝伺候,徐氏就委屈的回國公府找她哭訴過,只是被國公夫人狠罵了一場。

比起徐氏沉湎于想要獨占丈夫的小情小愛,國公夫人就實際許多了,她還納悶為什麽一嫁人後女兒的心就如此大了,哪家權貴沒有三五個侍妾,這算個什麽事兒。

“你傻了不是,犯得着為着這些玩意兒和太子爺頂?照樣還是過你的日子,該管家管家,該生孩子生孩子,只要你對太子爺體貼溫存,籠絡好他,這些人礙不着你什麽的。”

徐氏不敢說憑什麽自己姑姑就可以後宮獨寵,只是心裏那些僅有的火星,也被母親的冷水澆熄了。

女兒能夠妻憑夫貴當上太子妃,将來就是一國之母,國公夫人自然高興,又諄諄教導她做妻子的要大度要賢惠。

便是尋常人家的妻子,都是既要替丈夫生兒育女管家理事,又要替他孝敬父母打點親戚,她作為太子妃,更是肩上有着為天下女人做表率的責任,怎麽能任性。

但是雖說國公夫人把女兒撅了回來,她心裏也不是不擔心的,也怕太子爺被別的女人迷了眼,男人若真的狠下心來,就沒有女人什麽事了。

君不見宮裏的皇後,當年和皇上也是恩愛有加的,如今皇後什麽樣了,多年來都稱病閉宮,徒自挂着那麽個名頭罷了。

國公夫人自然不想女兒也到了這一步,但是她得先把徐氏穩住了,不能叫她還沒有發生什麽就先和太子爺離心了。

“那邊坐的可是柳大人家的小女兒?長得也是一副好人才……回頭你好好打聽打聽他家的情況,問問這個丫頭的脾性兒……”

太子嫔總不會空着的,若是遲早會有旁人占着,不如他們先做好準備為太子挑上個差不多的,也好防着太子找了那等出身讓人棘手的女人做太子嫔。

太常寺卿柳大人,起碼是他們這一邊的,國公夫人記得曾經聽國公爺說起過,柳大人性子極好,為官二十多年就沒有和旁人紅過臉的,想必有這樣的父親,柳家姑娘也是個能和自家女兒處得來的吧。

“娘是想……”

李氏大概知道婆婆的意思了,遂點頭答應下來,這也是一個辦法。

随後太子與太子妃到場,太子随即去了朝臣男客那一邊,太子妃徐氏則來到了女客這邊。

容妃帶着精心打扮過的侄女參加宮宴,尤其是這侄女長得也是溫婉動人,纖腰盈盈一握,這心思幾乎已是昭然若揭了,太子妃來後,不少人都在暗自注意她們這邊的熱鬧。

徐氏今日也是盛裝打扮,臉上的喜氣與容妃類似,兩人也是不約而同的似乎忘記了之前見面的那場不快來,不僅相談甚歡,就連跟在容妃身後的容惠,太子妃都和顏悅色的問了兩句話。

悄然觀察這邊動靜的諸命婦,也都在心中暗贊太子妃應對的大度得體。

既然太子妃真的是個賢德的,那些原本心裏有些意動的夫人們,也都開始盤算起來。

皇後依舊稱病不參與這等場合,待皇上攜貴妃到場時,這場宴會正式開始。

宮女們一道道的開始上菜,奏樂響起,舞姬們在殿中翩翩起舞。

這種場合容惠自然是沒什麽席位的,因而一直默默的站在容妃身後。

皇上和貴妃這樣的貴人,在進宮前容惠是想都不敢想的,現在進宮後竟然能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心中的緊張可想而知,不僅不敢擡頭,只恨不得把自己縮小到誰也看不到。

“這孩子是誰家的啊?擡頭我看看……”

可是容惠越是怕什麽來什麽,這時突然一聲柔潤清甜的問話響起,坐在容妃的上首處的貴妃發現了容惠,故而問起來。

其實貴妃一來就發現容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下,心中不禁一陣不屑。

論起資歷來,容妃不過剛剛晉升,又沒有特別的封號,理應坐在珍妃和寧妃的下首,可是如今她卻鸠占鵲巢,一副大喇喇的樣子耀武揚威。

果真是宮人子出身,一朝得志便輕的飄起來了,太子本身就是要強重規矩又面皮薄的,容妃越是這樣,太子越是與她親近不起來。

便是太子生母又如何呢,太子那個性子,是她能擺布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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