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娘娘,您早上也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先吃點東西墊墊吧?”

看容惠臉色不好,魯嬷嬷便捧來一個雕漆的食盒,打開來是兩色點心,一碟果餡餅,一碟蜜食蒸酥,對她勸道。

本來容惠想要拒絕的,她現在實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

但是又轉念一想,不吃憑她糟蹋了自己的身體,卻是對別人無礙,為什麽不吃呢?日子總要越過越好,人才有盼頭啊。

于是就着熱茶吃了兩塊蒸酥,皮薄薄的,咬一口就掉渣,但是又酥又香,裏面是黑芝麻餡,餡大概是加了豬油拌的,吃起來格外的香甜。

容惠并不常吃這樣有些發膩的點心,但是香甜的味道讓她骨子裏也生出些精氣神來,斜倚在金紅色的靠枕上,容惠這才覺得舒了口氣。

日子剛剛開始而已,沒道理她現在就先怕了。

想明白後,容惠也不想繼續盤在榻上,她一貫是個閑不住的,便索性開始料理自己院子裏的事。

她并沒有多少私産,所謂嫁妝便是之前住在容妃那裏時,容妃賞賜的頭面和幾身衣服,壓箱底的銀錢卻是分毫沒有的。

容惠進宮時匆忙,家裏沒怎麽打點東西讓她帶去,況且就算是有心想到,家裏發跡時間不久,不過些許薄産,統共那點銀子,對于宮中的吃穿用度人情往還來說,也就杯水車薪而已,不提也罷。

只是她如今份屬東宮的嫔妾,每月也有定制份例,倒是不缺衣食,但是想來再多,也就沒了。

而沒有銀錢寸步難行的道理,在哪裏都是通用的,容惠盤點着自己寥寥不多的妝奁,心裏有點淡淡的憂愁。

眼下她一個初來乍到的,低低頭沒什麽關系,但是後面她要養孩子,總不能依然和孩子一起只靠份例這麽過活吧?

沒錢這是一項,哪怕是嫁入世上最大的豪門也還是穿金戴銀的窮鬼,任誰發現這樣的現狀都要愁一愁的。

很快容惠發現另一個難題,她身邊能用的人太少了。

Advertisement

這個兩進的小院子,只有兩個掃灑的黃門,兩個近身伺候的宮女,還有一個粗使嬷嬷,一個魯嬷嬷,權當是管事的嬷嬷。

這院子裏的主子只有她一個,容惠也不是要求高的,倒不是說伺候不過來,只是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是沒進過內廷伺候過的,主仆幾個皆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态。

不說要打聽些什麽,總是讓人覺得閉耳塞聽的,卻也是十分不便的,就像……

像是一個被孤立的地方……

中午吃飯時,容惠夾了一筷子甜醬瓜茄,咯吱咯吱的咬在嘴裏,腦海中莫名的湧出了這麽個念頭,随後便把自己驚出了一身的汗。

她本就是自進攻開始便如履薄冰,沒有過一時的松懈,如今想明白了現狀,便不能安心了。

劉承瑞仿照韋氏和陳氏的例子,在容惠這裏歇了幾晚,便重新如往常般,忙起來便三不五時的不往後院走,有時候深夜回來,也只是去太子妃那裏看看,有時候連留都不留下。

東宮裏傳言不受寵的女人從兩位變成了三位,傳說中的表妹也并沒有得到太子的另眼相看,讓陳氏和韋氏都松了一口氣,又莫名覺得無望起來。

有時候寧願有個盼頭,也比看太子妃的臉色過一輩子要來得好吧。

連院子裏伺候的夏竹和夏荷都急起來,魯嬷嬷也暗示性的問她要不要主動找找機會去見容妃,走走容妃的路子,容惠倒是心态平和許多。

太子殿下的性子榕湖還沒進東宮前就揣摩過些許,而成為良娣後和太子相處了幾日,更是一刻不閑的暗自觀察着。

在她看來,太子殿下自律自持,端方守禮,算得上是有匪君子了,馭下松緊有度并不嚴苛,更是國之儲君自有胸量,并不是難相處的人。

況且夜間太子過來時,兩人偶爾交談,也挺合得來,聽說她愛花草,太子還頗為耐心的和她一起談了半晚前朝名士所作的《花影鑒》。

床笫之上,也是超出容惠預料,她雖沒有經驗,但是男人深沉的目光她卻是懂得,哪怕不代表些許的喜愛,也絕不是冷淡厭惡。

如果說容惠與容妃相處時總忘不了自己的身份,言語間都是下意識的附和與恭維,總擔心自己哪樣沒做好會惹的她不快,但是對太子熟悉了以後卻是不必這樣,反而倒是更省心些。

所以說太子殿下的反應和表現都在容惠預料之內,但是後面發生的事卻不在她的想象中了。

世人都道兩姓聯姻最宜門當戶對,便是尊貴如皇家,娶妻納妾也都是鐘鳴鼎食之家,只有親身體驗過,才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比起太子妃來,太子嫔陳氏和韋氏自然是略遜一籌,但是到底還是高門大戶出身,就算在東宮不太受寵,內廷的人有些許怠慢,也不敢太過分。

況且陳氏和韋氏都不差銀子,除了擡進東宮時家裏給的嫁妝銀錢,還有宮外的家人三不五時的捎信和各種銀錢東西,手頭寬裕,打賞下人也不手軟,日子自然過得還不錯。

但是容惠一無出身二無銀錢,她唯一的背景容妃在她進了東宮後也十分安靜,毫無動靜,落在有心人眼裏便是已成了容妃棄子了。

宮裏逼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容惠開始覺得在容妃的宮裏遇到的那些,簡直就是兒戲了,她已經好幾日沒吃過适口的飯菜了。

不僅如此,洗衣房送洗的衣服總是遲遲送不到,針線房送來的宮裙尺寸明顯不合适,內府送來的茶葉都是陳茶,就連太子妃賞下來的鮮花,從暖房裏送來後也都是蔫蔫的半死不活。

別的容惠都可以忍,送洗的衣服多等幾天不礙事,宮裙尺寸不對她自己改,陳茶新茶她嘗起來差別也不是那麽大,鮮花離開暖房本來就養不住。

只是吃飯這個問題,總是沒有辦法的。

夏竹和夏荷去膳房拿飯菜點心時總要等很久,膳房的黃門一開始是有意刁難想要讨點好處。

但是很快就發現這位太子良娣簡直手緊的一毛不拔,明着暗着的都被無視後,開始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一個太子良娣,就可以這麽不把人看在眼裏了?

于是,天越來越冷後,容惠的早膳就是冰涼的,拖了将近一個時辰才送到她手裏。

回來時,夏荷的眼圈都紅了,沒說兩句就開始抹眼淚。

她也是夠為難了,在膳房門口活生生站了一個時辰,來來往往的黃門宮女都看着她嗤嗤笑,指指點點的。

最後她好求歹說的,才算是讓那個小黃門把膳盒拿出來。

送到她手裏時,那個黃門還一臉的驚訝,“咦?你們主子還沒吃上飯嗎?哈哈,我還以為先前你們早就來拿了,下次早點吧,主子娘娘好說話也別這麽懶啊。”

看着夏荷受委屈,容惠也覺得難過,可她們都知道,她除了安慰幾句,也沒別的辦法了。

她們都知道,她沒有銀子。

中午的膳盒也還是那樣,拖了一個時辰,盤子裏的紅燒豬蹄都泛起了白色的油花,看起來極讓人沒有胃口。

最後沒辦法,容惠讓魯嬷嬷把茶爐燒起來,用茶爐把飯菜都加熱過一遍,這才勉強咽了半碗飯。

角房裏,夏荷趴在床上嗚嗚哭着。

“真的不想在這裏呆了,怎麽會這樣,洗衣房也不會比這更難捱了!”

她原本以為進了內廷伺候主子,說不定能跟着沾點光呢,誰知道攤上一個不受寵的主子,光是沒沾上,淨跟着倒黴了。

“忍忍吧,日子還長着呢,我倒是覺得咱們主子未必是那沒福的。”

比起怨聲載道的夏荷,夏竹還是好些的,雖然也灰心,但是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又能看出點什麽呢。

況且她們作為宮婢,本身就是苦命人了,就算是主子一輩子出不了頭,她們也得跟着一起熬,又哪有奴婢挑主子的道理?

吃着串了味的飯菜,容惠也是無奈的。

她固然可以下個月的份例銀子一到,就花在膳食上,但是那點銀子又能吃得了幾次熱飯菜?

容惠也不是沒想過去找太子妃主持公道,太子妃當時還安慰她若有此事必會嚴懲那些人,但是說完後第二天,容惠要去給太子妃請安時才發現自己出門穿的宮裙被漿洗破了一個洞。

洗衣房的人竟會出現這種失誤,魯嬷嬷小心的問容惠要不要找洗衣房管事的說理,容惠卻仿佛心裏頭一塊大石落了地。

洗破的衣服,就像是一道耳光,扇在她的臉上,讓她知道自己先前的那些想要安穩的在這個小院子裏過日子的想法有多麽可笑。

也明白無論是洗衣房,膳房,還是內府的人,為什麽敢這麽有恃無恐的處處卡她?

她再怎麽樣,總是上了玉蝶的良娣,在這東宮裏并不是任誰都可以踩的小螞蟻,太子也并不是就這樣厭了她,若是背後無人,他們怎麽敢?

之前沒想過的鋒刀劍雨來的這麽快,容惠想明白後便安靜等着,她在等一個破局的契機。

過了将近一個月,太子才終于忙完了手邊的公務,推拒了東宮屬臣們安排的酒宴後,劉承瑞決定回內院松散松散。

先去太子妃徐氏那裏看了看大郎,如今大郎會說話了,雖然還是含混不清,單個字往外蹦,但總歸會叫爹了,聲音還挺響亮。

徐氏和他講了幾個大郎的趣事,兩人一起逗着兒子,氣氛極為和諧。

就在徐氏以為劉承瑞會順理成章的留下來時,劉承瑞卻開口讓她好好休息,自己起身欲走。

徐氏有些尴尬,又心裏發酸,勉強笑了一下,送走劉承瑞時,還主動開口讓他去看看金枝。

還有不到一個月,金枝就要生産了。

對她肚子裏的孩子雖然沒什麽期待,但總歸是自己的骨肉,劉承瑞點頭應允,如徐氏囑咐的那樣去金枝那裏看了一眼。

只是劉承瑞對金枝這樣的女人膩味的很,哪怕金枝想法設法的找話題也總是興味淡淡,因而坐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起身而去。

另金枝扼腕不已,越到快要生産了,她的思慮越多,生下來的孩子不論男女,自然是不能養在她身邊,這個金枝已經認命了。

但是總不能沒名沒分的就這麽生了孩子,起碼要封個孺人吧,因而金枝很想再拼一把。

但是太子殿下對她實在淡淡,金枝也不敢找太子妃哭求,剛好打聽到今晚太子去了容良娣那裏,金枝就準備換個人試試。

失蹤人口回歸……

之前卡文卡住了,現在終于找回了思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