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只是容惠轉念一想,便是太子留下人來,也不能太過指望,宮裏對藥材管的極嚴,便是有辦法能聯系到這人,也不敢保證換完藥材能不驚動徐氏。
而且太子歸期未定,萬一她狗急跳牆,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故而不到萬不得已,容惠不想動用周汝寧這個暗棋。
到底是女兒的病不能久拖,眼下也不是生事的時候,容惠咬牙忍下。
讓宮人把包好的幾天的藥全部打開,容惠好不容易從裏面揀出看起來略好些的藥材,先按照方子拼在一起讓人煎了先應付過去。
熬過今日後,容惠就準備徹底豁出去了,為了女兒,她什麽也能去做的。
果然,乳娘喝了重新熬的藥後再給珠珠喂奶,當夜珠珠就沒有再燒起來,只是依然咳喘哭鬧不休。
第二日,容惠主動去找了陳氏。
“呦,你這可真是稀客啊……”
陳氏十分意外,之前都是她單方面粘着容惠,只是容惠一直不怎麽肯過于搭理她。
時日久了,加上太子也不在,沒有表現的必要,陳氏也懶得再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兩人關系就有點又回到從前了。
“我早就想過來了,只是前些日子郡主風寒,好不容易現在身子才好轉一些呢……”
容惠溫柔的笑着,與陳氏執手相坐,只當做剛才陳氏刺的那句沒聽到一樣,輕聲解釋着。
陳氏也不想把關系鬧僵,見容惠退了一步,也就收起了情緒,打發了身邊的人出去,只與容惠一起喝茶。
她十分好奇,容惠這人看着沒什麽脾氣,軟的和棉花一樣,似乎誰都能戳一下。
Advertisement
但是實際上,這人骨子裏是有幾分硬氣在的,并不是別人能随意擺弄得,誰要是真的看輕了她,絕對會吃個不大不小的悶虧。
就像之前徐氏一樣,可不就吃個教訓了嘛。
“郡主小人家家的,生了病确實大人孩子都跟着難受……”
觀現在容惠的面色,似乎大郡主已經身體無恙了,陳氏內心深處,倒也不是不遺憾幾分的。
“郡主好歹也快一周歲了,再者說,女兒家到底是好養一點的。”
容惠拿起碗蓋輕輕刮了下茶沫,略微一抿就放下了杯子。
陳氏眼底深處藏着的那絲惡意,她看的清清楚楚,因此也懶得和她繼續繞圈子了。
“這不郡主這一好轉,我騰出精神來,就趕緊來勸勸姐姐,生怕你再自誤了。”
聽着容惠的話,陳氏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
“我不拿姐姐當外人,與你說句真心話,姐姐連我也想瞞着嗎?眼下我有了大郡主,以後未必不能再有兒子,前頭大郎、二郎都立得住,唯有我是真心盼着你好的啊……”
“你以為自己這孩子能瞞得住麽?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連我都發現了,姐姐若是再繼續捂着,說不準有人就得讓你再也沒有爆出來的機會了,到時候這個悶虧你是吃不下也得硬吃啊。”
容惠看陳氏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早在前幾日,她就發現陳氏有了細微的變化,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粉上的比往日都重一些。
并且早上去徐氏那裏請安時,陳氏走的比往日略微更穩了一點,韋氏身上配的香囊味道略重,她就比往常離韋氏更遠了些。
因容惠本就是十萬分細心的人,從這些微妙的蛛絲馬跡,她就猜陳氏大概是懷上了。
被容惠這麽一挑破,陳氏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蜷在桌下的手立即收緊了,很快便放開。
“妹妹這消息真是通天啊。”
陳氏不知道容惠在賭,只當容惠在私下窺視自己院裏的動靜,內心氣急,面上強忍着不愉,只是不陰不陽的回了句酸話。
“我可真是好心啊,這東宮姐姐防着誰也不必防我的,反而我是樂于有姐姐這麽個知心人的,所以我真是盼你好的,你想想我若是真有壞心,怎麽能來提醒你呢?”
容惠裝作急切的去拉陳氏的手,繼續勸她。
陳氏很快也反應過來,疑心容惠是聽說了什麽動靜來自己這裏賣好,不知道她打着什麽主意。
“我都能知道,其他人還能不知道嗎?這個月份本身日子就淺,到時候使點絆子姐姐可防不勝防。我知道姐姐是想等穩當之後再和太子妃娘娘說的,只是我前些日子在大郡主那裏,發現煎的藥有點問題……”
“幸好大郡主吉人天相,本身也不是很打緊,就扛過去了,但是這種下作手段防不勝防,姐姐就确信自己能扛過去麽?所以我急急的就來找你了,生怕姐姐失了堤防。”
容惠狀似急切,她的眼睛本就看起來溫良,如今這麽看着陳氏,她的戒心也沒那麽厲害了。
“照你這麽說,我捂着和爆出來都有風險了?”
陳氏一開始只是擔心容惠窺伺自己院子,任誰知道有人在暗處盯着自己都要心生不快的。
眼下對于容惠爆出來大郡主的事,雖然吃驚,但是也沒有完全如容惠想的那樣立時就失了方寸,心頭慌亂。
她确實還有點拿不準,只是月事已經近兩個月沒來了,她也有晨起嘔吐這些孕期症狀,所以陳氏格外小心,準備等下次月事還沒有來,再找太醫來看。
對于徐氏,陳氏還不是很擔心,畢竟二郎都順利生下來了,容惠也平安生了大郡主,想來太子妃也不至于不讓她生孩子的。
這個孩子陳氏十分渴盼,只等孩子生下來,自己有了一兒半女傍身,就徹底有了底氣。
對于之前太子寵愛自己,只是想讓她給容惠當馬前卒這種事,陳氏內心又氣惱又不甘,只是強忍着虛與委蛇,只盼着等她生完孩子,就再也不用繼續讨好容惠了。
“姐姐是聰明人,東宮除了太子妃娘娘,就屬着你出身好。我本是鄉野小戶女,而生了二郎的金枝聽說也是娘娘府裏出來的侍女出身,便是我們都有了兒子,也與大郎不相幹,頂不上什麽用處的。”
“這皇子也是要看出身的,這東宮的下一代可與殿下不同,聖人比殿下歲數差的大,且兒女不豐裕。可殿下卻年富力強,以後大郎長成,殿下依然是當打之年……我雖沒有文化,但是史書也是讀過的,歷朝歷代有幾個太孫穩穩當當正位的?”
容惠說這些話的聲音很小,她也是看着室內只有她們二人,也想着激一下陳氏,才說的這麽露骨。
“你大膽!”
陳氏也被容惠的話吓了一跳,萬萬想不到你這個村姑竟然膽子這麽大的,簡直百無禁忌什麽話都敢說。
“我是真的拿姐姐當自己人的,你有了兒子後我靠你,不比像現在這樣勢單力薄,連女兒都庇佑不了的強很多嗎?”
“況且,我覺得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姐姐也是需要我的。”
見着自己的話有效果了,容惠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開始把姿态端起來了,故意露一副淺薄的樣子來。
本來陳氏就是聰明人,而聰明人往往想的就比較多。
她暫且就當是自己院子裏有人洩密了,那麽容惠知道了,徐氏必然也會知道,她現在還這麽不動聲色,只當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确實還挺可疑的。
而且實在徐氏不是什麽良善的主母,別說容惠,便是她一開始對那麽對二郎,也叫人膽戰心驚。
說起來,二郎能活到現在,就真的是命大,眼下立住了,這才能被徐氏看在眼裏,只當是給大郎拉個臂膀。
若是自己生了兒子,雖然陳家在京裏有一定的根底,卻也不能說有十分的底氣能護得住孩子。
萬一太子妃也如容惠說的那樣,只能容得下出身低的女人生兒子,怕她的兒子将來與大郎争搶,也說得過去。
盡管現在孩子有沒有還沒有确切的話,但是陳氏內心裏也不是不盼着自己的兒子有出息的,而且容惠說的也有道理啊。
太子殿下與大郎年齡差不大,将來太子正位後也是不到而立,正值盛年,太子要等的時間可就太漫長了,這中間什麽事都能發生的,不是嗎?
“好妹妹,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咱們大郡主竟也遭人使了絆子,她人還這麽小呢,幸好福澤深厚……”
陳氏長舒一口氣,自行将原本容惠說的話岔了過去,內心開始猜測起來。
容惠說的必然不假,從她主動過來提醒自己就能看出,大郡主那裏定然是發生過什麽的,所以她開始有了危機感,這才想起自己這個同盟來。
至于原本容惠總是不肯與她站到一邊,想來是太子還在,她仗着自己受寵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不,太子剛走,徐氏就難為她了,這才能讓這個女人想起該找個靠山的。
“剛知道時,我這個心啊……看着大郡主平白遭這個罪,我這個心裏恨的呀……但是有什麽辦法呢?”
說這話時,容惠真的是情真意切了,她發自內心的恨着背地裏動手的人,也心疼女兒。
“這殿下剛離開,東宮竟是成龍潭虎穴了不成?”
陳氏覺得,容惠肯定來意不是只提醒自己那麽簡單的,因而唏噓過後,也試探着問道。
“我是想着,很久沒有見姑母了,剛好再過幾日就是姑母的生辰……眼下太子殿下遠行,我這心裏總是空落落的,就想着姑母定然也是如此,我們做晚輩的,該當主動去和姑母說說話,幫她寬慰一二的。”
聰明人話不用說滿十分,不用說透,陳氏就知道容惠的意思了。
對啊,要說徐氏雖然在東宮一手遮天,但是宮裏有個容妃明晃晃的在看她不順眼呢。
若是有了容妃插手,徐氏少不得也要退後一步的,并且以陳氏的猜測來看,她賭容妃巴不得大郎的位置不穩呢。
要說有人不盼着嫡孫好,容妃定是當仁不讓的,徐氏不想讓出身高的東宮侍妾生下兒子,那容妃就肯定是與她反着來。
只是容妃是容惠的姑姑,要是容惠再生了兒子,到底與容妃更近一層的。
但是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往後容惠能不能生兒子也是不好說的,陳氏如此想着。
“我覺得該去和太子妃提提的,太子殿下如今北上辛苦,我們作為東宮的枕邊人,也得幫着殿下多探望一下娘娘的,這也是我們做晚輩的孝心。”
聽陳氏說完,容惠就知道自己的打算穩了,也緊接着應和。
“上次我見姑母時,就聽她說起來,殿下身邊的陳姐姐和韋姐姐都是好的,不若姐姐也和我一起多去姑母那裏走動一二,姑母一定會喜歡你的。”
有了容妃這個吊在前頭的胡蘿蔔,陳氏一下子與容惠親近起來,不僅答應幫容惠一起向徐氏提去見容妃的事,還在容惠表示想要一點補身的藥材替大郡主養養身子時,也沒有拒絕。
陳氏家就在京裏,使家人捎帶點東西很方便,幾樣藥材而已,當不得什麽,徐氏知道了也不可能阻攔。
可是對容惠來說,就是千難萬難的事了。
太醫開的藥因為藥效太差,珠珠的風寒依然不好不壞的熬着,幸好陳氏使信回家,不到三日陳家就送來了容惠要的藥材。
用新的黃參等藥材,容惠自己做了藥膳直接喂給珠珠,效果倒是比她想的更好些。
至于徐氏那裏 ,因有了陳氏的支持,徐氏不能公然表示不想給容妃慶生辰,只能同意在十月初八當日帶上幾個侍妾一起給容妃慶生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