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電話是喬遠打來的。
在邊楠三人來金福家的時候,胖墩和喬遠僞裝成了聽到死亡案件的吃瓜群衆,坐在小鎮上老人居多的廣場上跟周圍的大爺大媽們唠着嗑。
村裏的發生的所有事情,沒有什麽是大爺大媽們不知道的。
“你問金牙跟他兄弟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一個穿着深紅色花半袖的婦人看向胖墩問道。
金正早先年磕掉了一顆門牙,後來用金子補上了。自那以後,人們開始金牙金牙的叫了起來。
胖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分了點在婦人手上,邊嗑邊點頭:“對,我是隔壁村的,聽說發生了這麽件事,就想了解了解。”
“隔壁村?”婦人一聽是隔壁村的,面上的防備稍稍地降了下去,只不過聲音中還有些不确信。
胖墩鄒口胡說一句:“大媽認識我爸不?就住在村口的那個老王家。”說着還有模有樣的用手比劃了幾下。
“老王家?認識認識。”婦人上下掃視了一下胖墩,腦海中雖沒有任何印象,但是嘴上卻熟絡地感嘆道:“怎麽長這麽大了?成家了沒?”
“成了成了。”胖墩回着:“這不是家裏那口子聽說了以後就特想知道案件的一些東西,我就想着過來問問。”
婦人一聽,也抑制不住心裏早已冉冉升起的八卦欲望,故作深沉地沖胖墩道:“哎呦,大媽跟你說了後你就跟你家那個說說就行了,咱也別去外邊說,這人死了咱也不好在念叨。”
胖墩一口應了下來:“行,大媽您說。”
“啧啧,要大媽說呀,這金大腳啊,是得了報應才死的。”婦人将瓜子皮吐到手心,又放了一顆繼續道:“前幾年,也就是金大腳剛從外面打工回來的時候,一回來,就跟他哥鬧僵了。”
胖墩适時地接話:“為啥會鬧僵呢?”
婦人手放嘴邊,小聲道:“有一天晚上,金牙從街上回家,剛進了院子就聽到他媳婦秀芬擱屋裏哭喊着叫着,當時家門口圍了好幾個人呢,他們也都沒改進去。後來看見金牙回來了,就跟着金牙後面進家了。”
“後來,你猜猜,他們看見啥了?”
沒等胖墩開口,婦人眉頭緊皺,一臉厭惡道:“那金大腳把他嫂子壓在身下,正準備用強的呢。還好金牙回去的正好,及時阻止了金大腳,不然…”
婦人一頓,雙手一拍繼續道:“不然這不就那啥了嗎?!”
胖墩:“當時怎麽不報警?”
“報警?報了警這不就是跟鎮上所有的人都說了這件事?這可不能報警。”婦人又悄聲說道:“金牙好面子,這事兒要是讓全鎮的人都知道,那秀芬可沒啥好日子過。”
婦人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繼續道:
“所以金牙就請了那天看見的幾人吃了幾頓飯,讓他們別往外說,就擱在心裏頭。但是有一個人喝了酒,壞了事,喝醉以後就全都給倒豆子似的說出來了。先是周圍人都知道了,再然後,鎮裏所有人都聽說了,還傳的各種版本都有。”
胖墩這時才覺得奇怪,“那大媽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也是聽說的?”
“什麽啊!這都是我親眼看見的,我那天就在金牙門口圍着了啊。”
胖墩,以及一直蹲在大媽身後假裝看大爺下棋的喬遠:“……”
真·守口如瓶。
車依舊停在了案發地點附近,車裏的果丹皮被喬遠幾人吃完了。
想起上次買冰棍的超市離這裏不遠,邊楠跟蘇沁雅兩人說了一聲後,向超市走去。
幾分鐘後,邊楠進入超市,看着超市上面挂着的指示牌走到零食區找尋果丹皮的蹤影。
物架上所有的東西擺放的有些雜亂,找起東西來比較費勁。
“姐姐要買什麽?”就在邊楠搜尋無果準備找工作人員詢問時,一道脆聲從邊楠身後響起。
邊楠轉身向後看去,只見一個女生正看着她,手裏還拿着一瓶水。
女孩穿着長袖秋衣,下身也穿着長長的寬松款褲子。看模樣,像是一個高中生。
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溫度還是較高的,每天都在二十幾度之上。
邊楠倒是能夠理解,也許是跟她一樣不怕熱的小姑娘。
唇瓣翕動,說出了來超市的目的:“果丹皮。”
小姑娘指向貨架最邊緣的位置,“那個在最底下的一層。”
邊楠下蹲,果然在最裏邊找到了果丹皮。
“謝…”
邊楠的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你出來做什麽?!不是說讓你待在裏面別出來?”
小姑娘縮了縮脖子,将手中的水瓶晃了晃,“我渴了,來拿瓶水。”
“渴了跟媽說。”老板娘注意到又有人進入店內,将女生向超市裏的小隔間推了推,聲音有些嚴厲:“先進去。”
等到小姑娘沒了身影,老板娘才轉頭看向邊楠,嘴上客氣的問道:“這位警官要買些什麽嗎?”
邊楠學着剛才的小女孩,将手中的東西晃了晃,漫不經心地說道:“果丹皮。”
“這個三塊錢。”
“嗯,掃碼付給你。”
走進櫃臺,邊楠很快地掃碼支付。但是在臨出門前,邊楠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的老板娘随意一問:“老板娘怎麽知道我是警察?”
邊楠穿的是便裝,如果不是她主動提起,沒有人會知道她是警察。
“啊?哦哦,那天我瞧見您從那警車裏下來了。”老板娘先是愣了幾秒,但很快反應了過來,只不過講話時,聲音是磕巴的。
那天應該指的是案發的那一天,因為只有那一天他們是坐着警車來的,其餘的時候,開的車從外根本看不出來是警車。
邊楠眼底微微閃逝一道亮光,“別緊張,我就是問問。”
老板娘尬笑一聲,似乎想起什麽,小心翼翼地問道:“警官,抓到兇手了嗎?”
邊楠沒有說話,眼神停留在老板娘的身上。
老板娘被邊楠盯看着,有些不自在,自己又道:“這不是人心惶惶的,兇手也不給人家留個全屍,早日抓到兇手早日也能讓我們安心下來,讓人過個好日子。”
“嗯,要抓到了。”
說完後,邊楠走出了超市。
邊楠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走後,老板娘突然降下來的笑臉。
-
內衣上有留下幾根毛發。
它的DNA在帶回局裏的第二天被檢測出來了。
但是警局裏沒有關于這個人的記錄。
進展突然間卡殼。
辦公室內,邊楠對自己對面坐着的人說道:“胖墩,查查這個超市老板跟金福有沒有什麽關系。”
“佳佳超市?老大,查這個做什麽?”
“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
是奇怪。
在案發現場那種混亂的情形下,沒有人會去在意警察長什麽模樣,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而且,那個老板娘在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敢跟她對視。
還有,她為什麽不讓自己女兒出現在超市裏?
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邊楠,老板娘奇怪的行為舉止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嗯。”
胖墩沒再問什麽,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起身道:“那我去了。”
在胖墩剛走出辦公室沒一會兒的時間,邊楠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
走到柳吉和蘇沁雅辦公桌中央,雙臂撐着桌面,問道:“問你倆一件事,關于金福下/體被割掉的這件事有對外透露嗎?”
柳吉與蘇沁雅對視一眼,轉頭說道:“老大你之前不是說不讓對外透露死者的死因以及傷口嗎?所以我們也沒往外說。”
“這麽說,只有咱們自己人知道金福是什麽樣的?”
蘇沁雅:“是這樣沒錯。”
但邊楠卻搖頭緩緩說道:“不對,我們還遺漏了一件事。”
“什麽?”
邊楠笑道:“兇手也知道。”
整個辦公室內突然湧起一股熱血勁兒。
“給胖墩打電話,讓他等我們一下。”邊楠直起身子,沖柳吉吩咐道。
随後看向蘇沁雅,說道:“小蘇,跟我去申請搜查令。”
“搜查令?”
“嗯,我想,”邊楠撩動眼皮,清冷如秋風蕭瑟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這個案件要結案了。”
滿城不是個多雨的城市,就算是梅雨季節,也很少下雨。
可是今天卻又下起了小雨。
金福被殺後的第五天,兇手捉到了。
是超市老板娘。
靠着搜查令,胖墩他們在超市裏擺放水果刀和雨衣的貨架中找到了那天的兇器和兇手穿的雨衣。
經過痕檢科幾個小時的不懈檢驗,終于在十多個裏面找到了有檢驗反應的水果刀和雨衣。
上面有着金福的血跡。
審訊室內,胖墩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超市老板娘,打開筆記本,沉聲問道:
“姓名?”
老板娘嘴皮哆嗦了一下,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曹娟。”
“性別?”
“女。”
“年齡?”
“42。”
“金福是你殺的嗎?”
曹娟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睛,在聽到金福的名字時充滿了恨意。
緊咬着牙說道:“沒錯。”
“為什麽殺他?”
曹娟眼裏的恨意更濃:“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他該死。”
在說完前一句話後,曹娟又補充道。話中的歇斯底裏與眼底的恨意癫狂讓胖墩怔了一下。
胖墩看了一眼邊楠,邊楠此時正平靜地看着曹娟,對曹娟的狀态似乎不感到意外。
胖墩随後又看向曹娟,“他做了什麽?”
“……”
回答胖墩的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不管胖墩怎麽問,曹娟都不再開口。
十分鐘過去,胖墩因為長時間的問話變得幹渴,出門尋水後,整個審訊室裏就剩下了邊楠和曹娟兩人。
曹娟的狀态不是很好。發紅的雙眼,幹裂的嘴唇以及從被抓住一直到現在還在緊握着的拳頭。
邊楠低聲吐出:“你女兒…”
曹娟在聽到女兒被提起,反應強烈,吼道:“小穎不知道是我殺的那畜生,你們別告訴她。”
女人特有的尖叫聲讓邊楠的耳朵一震,嗡嗡作響。
“你女兒不是孩子,你已經被抓了,她怎麽會不知道。”邊楠揉了揉耳朵,“她已經自己來警局了。”
在還沒開始審問曹娟的時候,她女兒陳穎哭着來到了警局。
如果沒有離開警局,那她此時應該在讨論室。
“求求你,能不能送她回去?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殺了人,我不想,我不想…”
“我可以送小穎回家,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殺金福?”
曹娟的情緒在這一刻崩潰,放聲大哭大吼道:“他、他就是個畜生!”
三分鐘的時間,從曹娟眼裏漸漸沒了眼淚到曹娟嘴裏低喃自語。這期間邊楠沒有出聲說話,而是任由曹娟發洩着她的情緒。
如果邊楠心裏的猜想是對的,那麽曹娟,也是個可憐人。而邊楠能給的幫助,也只有這三分鐘的不言語。
哭聲低了下來,曹娟雙手抱頭,将事情的真相說出:“他威脅小穎跟他、跟他上/床。”
後面兩個字,曹娟說出來時恨不得把牙咬碎,就像那牙是金福一樣。
邊楠心口一跳,陳穎那張清秀的臉和那句脆生生的‘姐姐’二字浮現在腦海。
“拿什麽威脅的?”
“小穎的照片。”曹娟閉眼,“裸/照。”
“他怎麽會有小穎的照片?”
“呵呵,好人永遠沒有好報。”曹娟睜開眼,又哭了起來:
“他跟他哥鬧掰了,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看他可憐,每次進貨後那多出來的紙箱子就留給他,偶爾家裏不用的廢棄家電也都同樣賣給他,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
“可我沒想到啊,就賣這些廢品,就、就把小穎毀了啊、毀了。”
“……”
邊楠在審訊室待了将近一個小時。
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幾個眼眶濕潤的人站在門外。
胖墩幾人雖沒在審訊室,但在另一間房內将審訊室裏發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聽着曹娟毫無生氣的自述,胖墩幾人心也開始揪着疼。
他們都見過陳穎,怎麽也想不到那孩子身上會發生過這種事情。
邊楠:“小穎呢?”
“小蘇帶她下去了。”
“叫她上來。”
“老大…”胖墩猶豫地叫道。
他清楚邊楠的意思,要叫陳穎上來問話。可是想到那種揭開傷疤的痛苦,胖墩有些不忍心讓陳穎去面對。
“有些事情總要問清楚。”
曹娟只是把她殺人的事情交代了,而這個案件也可以結案了。但是關于金福脅迫陳穎這件事,還沒有結束。